164.

　　然而如今蔺舒元已经离开，就算她想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是不能了。

　　其实细细想来这些事跟自己看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实则自己是个完全的局外人，无论是傅赛尔还是元安，亦或是叶绪，他们很多事都瞒着她，她独自一人躲在小楼完全得不到任何消息。她现在才是完全摸瞎。如今她所知晓的，就是元安借着娜娜和她给叶绪下了毒，这个手段一定不是他的主要手腕，因为这太好扒了，只要叶绪问一下，他便即刻暴露。所以，元安是个引子。元安应该是想要带走蔺舒元的，或者他想杀了他。按照他对待蔺舒元的方式，大致可以推出蔺舒元对于他来说活着很好但是死了也没什么影响。那么能是这样的，就应该是他要蔺舒元出事，无论什么事。

　　那他为何要蔺舒元出事呢？

　　叶绪为何要留下蔺舒元，既然留了，为何又把他放在长静斋一直不来看他？在小湫的印象中，蔺舒元和叶绪之间，应该没有过多的交集，如果叶绪想要蔺舒元，应该就是要利用他是安宋使臣这个身份。所以他抓了阿尔宛达，又诱引蔺舒元来到卞京。那柏克尔呢？不对啊，他应该是为了要救阿尔宛达服从叶绪的一切安排啊，他怎么会不顾阿尔宛达的安危把蔺舒元送到元安手里呢？不应该啊。

　　到底为啥呢？

　　还有，敏儿今天突然间跟她说的这些话，这些随口说来的闲话，她为何要在今天说？不，她说的这些可不是闲话，她单挑这个时间说这个事，肯定另有原因。对了，自己曾经拜托苏治达查敏儿，查出什么来了来着……哦，什么也没查到。

　　呆坐在窗前的梳妆台边，托腮看着窗外的天光越来越亮，她叹了口气。起身，往蔺舒元那里去了。

　　蔺舒元住在东边的耳房里，有点小，但是好在采光好，而且窗外是一丛一丛的修竹。晚上皓月高悬，倚在窗边看竹影婆娑，听竹叶沙沙作响，很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应该晚上总是难以入眠，应该总是会倚在这窗前看月影如水，思绪万千吧。或者，他会坐在书案前，拿着一本书，久久地看着，然后时不时地写些什么。小湫摸着屋子里的摆设，慢慢挪到书案后面，坐下去，想象着蔺舒元的样子。他会看什么书呢？左边有一摞书，最上面是一本《六国注》，而且翻看的痕迹也很明显，应该是一直在看的。

　　拿起来上下翻开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好像也没有作批注的习惯，一本书上竟然干干净净。想了想，她又在书案上翻找，终于，在一本被夹在另一本书里的书中，找到了几张夹着的随笔。

　　是蔺舒元写的。

　　好像他早就料到她会来他这里翻找，他故意留下的一般。

　　上面写了几句话：颜寿绪欲悖天行事，你若想达旧目的，最好远远离开他。

　　他是个疯子。

　　初越公主和颜寿绪之间，发生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而最后一张，更像是一封信。

　　“你疑心我为何离去，那我可告诉你。颜寿绪要我毁约与金夏结盟，我断不能留。颜寿纯欲以我为子拉颜寿绪下水，我答应了。你若问我为何答应，不如问问颜寿绪多年之前在灞阳做了什么。总之，颜寿绪已入圈套，非不死必得重伤，我劝你早早离去，莫做无用之功。本来这些事不可以告诉你，但是我若还留在这儿你一定会来问，既然如此不妨告诉你。好自为之。”

　　看完，刚要把这些原封不动地叠起来，就听见院中敏儿恭谨而大声地道：“参见太子殿下。”

　　叶绪来了？！这么快！

　　她吓得手一抖，纸张全数散落在书案上。原本以为叶绪要去找她所以不会来这东耳房，小湫还不着急，然而敏儿又道：“殿下不是找左姑娘吗？”那声音就在耳房门外！

　　直吓得小湫一把把纸张全部团起来，一股脑塞进袖子里。这边她刚把东西塞进去，那边叶绪就推门进来了，口中还道：“不必惊扰小湫，她这会儿怕是还睡着……”然而一转头看见小湫就站在书案之后，他怔了怔。

　　敏儿跟过来，站在门口，估摸着里面尴尬的气氛，道：“左姑娘说想看看书，我还说呢，到时候让殿下带左姑娘去殿下的书房岂不是更好。”

　　小湫勉强笑笑，“是啊。……但是这里不是更近嘛。”

　　回过头，叶绪道：“敏儿，你先下去。”

　　“是。”

　　从书案后面走出来，她心中还突突地跳着：“这么早，刚下朝吗？”

　　“不早了。”叶绪进屋去，顺手把门给关上了，“下朝之后我还去了父皇殿中陪他说了会儿话，只是你平时起得晚，起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做了很多事了。”

　　“哦，这样啊。”略一低头，小湫道：“我贪睡，这是老毛病了。”

　　叶绪不说话，空气中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就连外面哗哗的竹叶晃动之声和敏儿她们都稀疏的说话声都小了下去。小湫知道，有些事，要面对了，“你不是来找我的。”

　　“不，我是来找你的。”

　　站在离他五步的地方，抬起头，她笑了笑，“你应该知道蔺舒元已经走了，昨天晚上应该就知道了。”

　　他还是没说话。

　　“是我带他走的。”

　　“我知道。”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叶绪再说话，小湫忍不住问：“你不问我为何要放他走走吗？”

　　他摇摇头。

　　这样就没意思了。

　　耸耸肩，她随便问道：“那个胡，胡太医，他说你的身子还好吗？”

　　可他这下却道：“我想知道你袖子里的是什么，小湫。”

　　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刚刚塞的时候没注意，团成一大蛋子塞进去竟然这么明显啊。她忍俊不禁，“这么明显啊，你都看到了。”

　　撇撇嘴，她伸手把那个纸蛋子掏了出来，放在手里上上下下地掂着玩，“其实他没写什么，主要是写给我的，对你来说没有什么用。”抬眼看向叶绪，她问：“但是你肯定不信。我把这个给你，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不涉及你的大事。”她笑着说：“是关于蔺舒元的。”

　　说着，她把那几张纸揉开，慢慢收拾平整，然后半点犹豫都没有地递给了叶绪。叶绪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却迟疑了一下。小湫笑道：“拿着啊，就算没有这些东西，我该问你，还是会问你的。”

　　那些东西，如果她不问清楚，她就完全没有方向去理解发生的这些事。这趟水已经够浑的了，她不想眼睛再蒙上一层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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