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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七章 石像前的坦白


  因为不知道不了解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指责,这样的行为一直是紫海所不耻的,他那只活在他记忆里的娘亲就是因为无谓的指责而选择离开他和他的父亲的,他不能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虽然一直以来似乎也没有人理解他的行为,但是他就是不想也不愿意做那样的事。

  涤烦无声地跟着紫海,它似乎对眼前的山林有些印象,它的眼前不停地晃动着闪闪的玉制坠子的样子,可是细看四周,除了纷扬落下的枯叶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里秋天已过,天空阴沉地很,似乎随时都可能飘下几片雪花似的。

  “萧条也要降临到这里了……”

  紫海的话不知道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还是感慨,听着的涤烦瞥眼看了一下他,他的神色不似往时那般淡然,他似乎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前方的路。

  紫海确实在想一件事,那是一件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的事,那天之后他失去了记忆,后来在摄魄绝的洞穴里,他似乎听见了有人说起异虫的事,后来他也在摄魄绝见识了一些,而涤烦为何突然带着他到了摄魄绝,他似乎也明白一些,那和涤烦身上被放置了异虫有关,异虫虽与摄魄绝有关,但是飞雪绝主似乎并不会做那样的事,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那个小孩的来处,还有森山山主的行为。

  只有他在他们即将离开森山时接触过涤烦,也许只有他可以解释到底过去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小孩的秘密,他可不只是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经这么一思躇,紫海更加确定自己此行的目的了,但是他虽然到了森山的山林间,可他却并未直接去找森山山主,而是带着涤烦穿过山林,朝着他曾经嗜杀过森山山兽的山谷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那只被嗜杀的森山山兽尸骨已经不在了,以他所知,硕大的森山山兽至少百年内是不会消失的,现在它却不见了,这一切肯定有什么缘由,尤其是那个小孩,他的眼眸里流动的气息让紫海心头一紧,可他站在山谷间却并没有做出下一步行动,他安静地看着一切,时不时仰头看看天空,这里的山峰像是被削开了似的,其中一个山崖上似乎有个庙堂矗立似的。

  嗷呜……嗷呜!

  突然从山林间窜出一只猎豹,涤烦瞬间追了出去,紫海这才扭头看去,他和涤烦一样记得那只猎豹,没想到它还活着,竟然会在这里再次与他们相遇,紫海不多想也追着涤烦奔了过去。

  他们追着那只没入夜色的猎豹,一直在不停地往山崖上跑,那只猎豹似乎有意在引导似的,没过多久,紫海和涤烦已经到了山崖顶部,而那只猎豹转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庙堂后就再也寻不见踪影了。

  “涤烦,回来!”

  紫海看着已经开始不停扒拉着四周的涤烦忙唤了一声,涤烦不无留恋地低低呜咽了几声,但是它还是最终回到了紫海身边。

  紫海仰头看了一眼不算破败的庙堂,推开了紧闭的门走了进去,刚迈进一只脚,他便停了下来,涤烦也跟着立在了门口,仰头看向了里面。

  庙堂里面有一尊石像,石像的面容在紫海看来竟然有几分熟悉,而石像前面的厅案上袅袅的烟雾飘着,似乎不久前还有人来过,紫海却看着那石像愣了好久。

  涤烦一声不吭,但还是用嘴抵了抵紫海,紫海立马跨前一步走到了石像跟前,那厅案上立着一个牌位,牌位上写着一个名字和爱称,紫海不由地伸手摸向了牌位。

  “是她?原来她是森山山主的夫人……”

  紫海伸手从一旁拿过一支未燃起的祭香,在燃起的祭香上引燃后插在了祭坛上,他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涤烦也乖乖地趴了下来,他微微抬头看了看紫海和他在祭奠的石像,他们身后的门突然响了一下,涤烦猛地站了起来。

  原来是外面起风了,它走到门口向着外面张望了一下,天空竟然真的飘落起雪花了。

  紫海依旧双手合十,他的眉眼低垂,像是不仅仅在祭奠眼前的石像似的,他更像是在祭奠他最爱的人,涤烦突然嘲着外面吼叫起来,这才引起了紫海的注意,他睁开眼看向了门口。

  门口出现的人看见那一狼一人时也惊讶地微张开了嘴,但是他很快收拢了脸上的异常之色,绕过惊呼不停的涤烦,走进了庙堂里。

  紫海看看他也没说什么,从厅案旁退到了一边,那人正是森山山主,他原本是见风雪渐起,出来巡视一番,却远远看见庙堂的门大敞着便走来瞧瞧,没想到会遇到已经离开的人,他惊讶之余还是决定在心里做点防备。

  紫海看着森山山主点燃一支祭香后插进祭坛,他仰头看看石像朝着他的身影开了口,“她竟然是您的夫人,那跟着她每日到海蜃海岸边的小孩就是你们森山的少主了?”

  森山山主没有扭头看向紫海,他看着那只燃起轻烟的祭香也仰头看了看石像,“是啊,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回来,这真是太意外了……泪呢?你把他怎么了?”

  “你说那个小孩,我们走散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我知道自己是谁了……”

  森山山主从看见紫海开始,他就已经猜到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可他竟然说和泪走散了,这话让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又不免皱起了眉头,“所以你今天来森山是专门来找我的?关于那天的事?”

  “是的,那个小孩绝不会像他自己说得那么简单,还有涤烦的身上怎么会有异虫,异虫可不是你们森山该有的东西,那个小孩是青林谷的人?”

  紫海已经放下了他对于眼前石像的好奇,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个石像,他一直好奇她和那个小孩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他已经不能那么轻松地询问过去了。

  “你还活着,真好!”

  森山山主走到石像边坐下,他说这话时脸上并不是刻意虚伪的浅笑,而是真诚的灿笑,这让紫海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您说什么?”

  “我说你还活着真好……其实这话不该我说,那日看你被泪弄得失去自我,我真的很担心,所以听信了一个黑衣人的话,让他对涤烦做了些事情,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好事,你没有被泪带着走向毁灭……”

  “走向毁灭?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森山山主望了一眼外面,紫海也跟着看向了门外,那里风雪渐渐地越来越大了,“森山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你是不是已经去过山谷了,我们森山的山兽已经不见了……”

  “它去哪了?和泪有关是吗?”

  “你也是因为知道森山的山兽和游衡有关才会那么做得吧?泪说起来和你身上的力量也有关,他的身上也有游衡前辈的力量,你们彼此牵制,但是他似乎融合的力量更强一些,你还记得冰地里的那只被你们丢下的青雪狼吗?泪是那只青雪狼因游衡前辈的力量化身而来的,他似乎对你抱有极大的敌意,还有他要去找一个样貌奇特的人,他要去青林谷,而你不过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一块垫脚石罢了,不过现在看来我也低估了你的力量……”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好像并没有什么可值得彼此珍视的?”

  紫海在听闻了一些他还暂时没有想到的事情前,却对森山山主对自己的特别关心起了疑,他确实因由那对母子对森山手下留了情,但是这并不足以让身为森山山主的他放过自己这个给森山带来近乎灭顶灾难的异族人。

  “和她还有你的父亲有关,我们其实说到底还是亲人的关系,而且山峦好像被你们海蜃招募成为了青林谷的绘图师,他是你小时候时常见到的那个小孩,你见到的那位女子其实就是你父亲的姐姐,她是你们海蜃的人……”

  埋藏在森山山主心底的事终于被说了出来,紫海显然没有料想到这些,他记忆里有关于父亲姐姐的模糊印象,可这还是让他惊讶不已,“你没有开玩笑?”

  “我为什么要开玩笑,我们森山的人谁会无事每日往你们海蜃的海岸边上跑,还带着一个孩子,其实她一直期待着偶尔你的父亲会出现,但是他从未出现过,你倒是时常跑出来,她每次回来都会说起你,觉得你太可怜了,只是她能陪你的时间是有限的,她走了,山峦这孩子也性情大变,一切都变了……”

  说完这话,森山山主用衣袖擦了一下眼角的泪,他朝着紫海笑笑,“紫海,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也许以后这六大地域会有一番不同的面貌,而我们森山并不想成为被灭族的地域,我们希望和你们和平共处,其他地域你虽嗜杀了无数的人,但是那些重要的人你还是给他们留了生机,至于为什么我猜不出,可眼前你要提防的是青林谷,你身上有游衡的力量,而泪的出现也会搅动一番事态格局,青林谷不会放任不管,虽说青林谷一直不理会我们六大地域,但是他们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力量,存与亡是个大命题,而且我们也和青林谷息息相关,你可要慎重啊……”

  森山山主第一次袒露自己关于世界的看法,这些话他本应该和自己的孩子山峦说的,可是山峦像是一个陌路人一般地看待他,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他了。

  “谢谢您的忠告,您说是一个黑衣人帮你对涤烦做了什么,那黑衣人你可知道他是谁?”

  紫海想起小时候他也曾见过一个黑衣人,想来森山山主说的那个黑衣人八九不离十应该和他小时候见过的是同一个人,“他是不是带着一个玉制坠子?”

  “你也见过他了?”

  森山山主本不想细说,可见紫海竟然说出了他唯一可知的细节,他不由地朝着他喊了一句。

  紫海不再追问,他走到石像前又点燃一支祭香,然后跪下朝着石像深深地磕了几个头,“紫海谢过姑母照顾,愿姑母在天之灵欣慰可知,紫海也会在心底祈愿,祝一切安顺!”

  说完紫海站起身朝着涤烦走去,他跨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森山山主,“山主,今日之事请务必保密,关于你我之间的因缘世故请您就此忘却,我日后若遇到山峦他们兄妹俩,理应照顾之处自会照理,除此之外我不做任何承诺!”

  森山山主点点头,紫海已经和涤烦快速地消失在门外的大雪里了。

  站在庙堂里的森山山主仰头看了一眼石像,“孩子都长大了,我们老了,有些事真的无能为力了……”

  风雪号号,没入风雪里的紫海快步朝着云空地界奔去,他和泪是从那里开始分开的,他要去细看一下缘由,他不知为何冥冥中觉得曾经在云空做下的事已经埋下了隐患,那对小鬼会去哪呢?

  “山峦,你怎么了?”

  正和环月嘻嘻哈哈的老头不经意瞥了一眼山峦,却见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些难过忙问了一句,环月也忙看了过去,“你怎么了?山峦?”

  “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了胸口,过会儿就没事了……”

  “你确定?”

  老头还是第一次看见山峦这幅模样,他不无担心地拍了拍山峦的背,环月也凑了过来。

  “以前我娘亲去世的时候也有过一次,不过很快就会过去了,你们别担心!”

  老头瞅瞅环月,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山峦说起自己,原来他的娘亲也和环月的亲人一样已经离开了。

  “真的没事的!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山峦被环月和老头凝视地有些不好意思,他把眼光移向了前方,突然伸手护住了环月的头顶。

  不经意间,天空里噼里啪啦一阵大雨砸了下来。

  老头忙伸手拉过行囊的袋子挡在了头顶,他看了一眼山峦,不无气愤地朝着他吼起来,“山峦,你就顾着环月了,我就知道环月一出现,我就不受你待见了……”

  “嘻嘻……”

  环月不由地笑了起来,她和山峦还有老头是经历过苦难的人,彼此都对对方有着不同的感受,山峦倒是没在意,突然拉过自己的木头,一瞬间他们的头顶撑起了绿色的华盖,老头忙丢开了头顶的布袋,山峦也松开了另一只搭在环月头顶的手。

  “环月,你怀里的坠子怎么了?”

  噼啪噼啪的雨声里,环月低头看去,她的腰间在青丝包裹的旁边,那个玉制坠子晃动着闪出耀眼的光。

  “我们好像到了!”

  凤凰嘶鸣一声,众人看向了他们的下方,那里雨幕连连根本看不前是什么,但是这里显然已经不是摄魄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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