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的心意，它是无辜的
顾些直视前方的视线，眼角生了重影似的，梅钦瘦削的身影浓墨重彩一笔抹在他余光中，挥之不去。
“真失恋了？谁啊？”梅钦问这话本意就图个心里好奇，没指望顾些答。
谁知，今儿果然还是应该去买彩票的日子，顾些竟然搭了腔“没戏，孽缘。”
梅钦：“……”
“怎么会呢，你这么，”梅钦搜肠刮肚想了个极笼统大概念的形容词“优秀。”
顾些：“……”
“下次夸人尽量具体一些，这样会显得比较有诚意。”
梅钦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刚才的安慰是有些欠火候，于是再接再厉“那就忘了，不相见，便就不相恋，成全彼此现世安好。”
顾些一口气呼吸间，被梅钦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调调带起轻颤，哂笑“你倒是洒脱。”
“要不然呢。”梅钦扭头煞有介事“爱有多种形式，在一起只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
对待情感，忘却跟逃避一直是梅钦最拿手的，拿手到以为这样就真的可以忘记，拿手到以为逃避就真的可以解决问题。
顾些踩刹停车，侧身过来替梅钦解安全带，低低的嗓音和着衣料“沙沙”摩挲声不轻不重响在梅钦耳畔“酒不喝了，陪我走走吧。”
车子所停处是一片施工工地，不用猜也知道这又是在新建厂房，钟犁城市建设用地一扩再扩，老房子几乎拆绝了。
GDP年年增长的代价，就是夏季途经每一条河流踏过每一座石桥，你都会不自觉屏气，大家不约而同加快步伐化身速度超人。
空气质量就更别提了，这两年梅钦愈发开始喜欢雨天，因为只有雨后，世界才能片刻清晰。
头顶烈阳蒸着，不远处施工队起重机缓缓移动，打夯机噪音不绝于耳，实在不是个适合走一走的地方。
“据说这里要新建一个造纸厂。”顾些下车毫不介意一脚踩进尘土堆里。
“哦。”梅钦嗡声，不情不愿跟着下了车。
“你什么时候来的钟犁？”
“好多年了，以前在北遇那边，前年来的花侨。”梅钦低头用脚尖踢路边的石子玩。
“北遇最靠护城河，现在那里是皮革，纺织，印染，造纸等重灾区。”
梅钦抬手搁脑门挡了挡阳光，意味不明地看了顾些一眼，纳闷他这是个什么失恋玩法。
只听顾些继续道“我上初中那会儿走读，每天上下学路上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蹲河边看水里游鱼。”
梅钦：“……”并无触动。
朱门公子哥在意的问题对于尚挣扎在生存边缘线的梅钦而言华而不实，曲高和寡。更重要一点，她没有所谓故乡情怀。
“没办法！发展是硬道理嘛，”梅钦有点躁“我说，顾先生，咱能不能回车里观景，我感觉咱俩搁这儿手背手讨论这么高深的问题很像领导视察，有点不要脸。”
顾些伸手替梅钦拨弄好额前一缕翘起的碎发，迎着阳光唇角微微勾起，柔声道“回吧。”
梅钦一时怔愣，恍惚从那句“回吧”简简单单俩字里，听出无限缱绻眷恋，都忘了去在意对方过分亲昵的举动，一言不发上了车。
顾些很自然地凑过来为她系安全带，梅钦定定看着顾些一举一动，眉间川字纹显现，脑海中无数场景闪过，被她细节化串了起来，暗暗深呼吸，以此稳住心态。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真失恋？”
顾些扭头，梅钦来不及收回的视线猝不及防与顾些近距离相对撞一起，如果说先前顾些是因目光专注而显得意味深情的话，那么此刻区别就是，赤裸裸因深情而引发的专注。
梅钦魔怔般情不自禁被那双深邃眼眸吸了进去，那瞬间，她有种混乱错觉，顾些之前那些话到底真正问的是谁。
“本来今天是想约你情人节一起吃饭的，”顾些侧身前倾的动作让梅钦纯属本能反应地瑟缩了一下“我不夺人所爱，也不逼良为娼，但，还是决定告诉你，我的心意，它是无辜的。”
紧接着梅钦搁在身侧蜷缩起来的两只手有那么一瞬猛然握紧，指甲嵌进肉里，破了皮，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戾气。
顾些唇瓣的温度一触即离，梅钦木着张脸，冷白皮肤浸在暖阳里表面却好似凝了层霜，薄唇紧抿，整个人静止得无声无息。
“相逢一醉是前缘，第三次，事不过三。”顾些胸膛起伏，声音微哑。
梅钦眸底的肃杀之气，令顾些想起自己之前在健身房挨揍那次，罢了，他想，命里没有莫强求，及时抽身。
是过客，是烟火，是中了头彩却错过兑奖期的不甘无奈愤懑，都无济于事。
梅钦一路把嘴唇抿得没了血色，静如处子，顾些车开得极慢，但再慢也终有尽头。
“什么第三次？”终于在顾些把车停进路边停车区后，梅钦开了口，声音很轻，淡淡的，听不出特别情绪。
“接吻。”顾些同样以淡淡的语气简明扼要地回应她。
梅钦：“……”
倏地瞳孔放大，车里时间每一秒都被狠狠拉长，死一般寂静，顾些甚至都心里默默做好挨顿胖揍的准备了，谁知梅钦斯条漫理解开安全带，冷冷道“有病就去医院，别到处祸害人。”
伴随下车的人“嘭”一声甩车门的动作，顾些靠着椅背仰面无声闭目，从额头至锁骨绷出一道紧实曲线。
之后一段时间鼎盛的每周一五两次面试梅钦都能推就推，赶着秦笑天跟乔伊伊去，闭口不提原因。
乔伊伊自那日一场春梦了无痕之后，不知是应激反应还是本性暴露。
梅钦：“伊伊。”
乔伊伊：“叫老娘干嘛？”
梅钦：“……”
龚玥：“你也差不多是时候该习惯她的新人设了。”
秦笑天：“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个性，我喜欢，这下咱中正老子，老娘凑齐了。
唰唰三道滋滋冒火的凌厉目光同时盯向秦笑天，吓得他刚翘一半的兰花指生生缩了回去
顾些那日与梅钦分开后，第二日上班便向公司提交了辞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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