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急需红内衣一套

　　钟犁的夜，比起大城市的流光溢彩，繁华不足，却喧嚣有余。

　　一辆体型硕大的黑色铃木左一声喇叭右一声喇叭，好不容易歪歪扭扭驶出人流密集的工业园区范围，见前方道路开阔起来，梅钦胸中积着的一口郁气随晚风掠耳的“呼呼”声，并身后万般喧哗一道甩了出去。

　　指关节用力掌心紧了紧车把，正准备久违地飚一下车技，兜里手机震得跟电棒似的令她不得不先接电话。

　　“喂，老龚。”

　　“老大，”电话里传来女生软糯糯的棉花音“上个月招进程远的那批人，离职中介费退吗？”

　　“不退，”梅钦没好气道“老子返点都没拿到，再退不就白忙活了。”

　　“是是是，老大英明。”龚玥末了挂电话不忘把彩虹屁例行补上。

　　梅钦叹了口气，谈及“毛爷爷”，瞬间飚车的心都没了，这份沉重连爱车都难以抚慰。

　　都说本命年犯太岁，顺则一顺百顺，鸿运当头；背则到处是关口，满眼皆门坎。想到这儿，梅钦心中悔意横生，当初咋就这犟，买套红内衣又不会死人，现在好，自食其果，还连累小伙伴。

　　前方红绿灯路口处，汽车喇叭声响成一片，行人过马路一大潜规则之一，两人成行，三人成群，比看灯省事儿，后面人只管跟着走就行。

　　梅清控制着车速，缓缓游行，偷懒地跟在一辆同方向行驶的SUV后面躲行人，终于，行人大大们结伴过完马路，机动车们才又纷纷活了过来，加油提速追着绿灯尾巴过马路。

　　突然，“砰”一声，梅钦反应不及，因外部撞击而产生的震颤从车把传递到掌心，顺着手臂哧溜窜上全身，脑子一激灵。

　　争分夺秒间人已顺着车身歪倒趋势配合动作漂移甩尾急转弯掉头180度，轮胎与混凝土地面强力接触摩擦出刺耳声响，打着旋儿地终于堪堪将硕大笨重的铃木隼给停了下来。

　　惊魂一刻，即使速度不快，奈何隼体型大，重力足，同等情况下，剐蹭都比其他两轮杀伤力大很多。

　　梅钦一脚撑地，直起身子用力甩了甩僵麻的胳膊，内心独白：卧槽，现在买红内衣还来得及吗？这要是摔一跤，肝都得疼出来，二手的“隼”它也是“隼”啊，倾家荡产买的宝贝。

　　“你好，我叫顾些，”身后一道低沉疏冷的男声响起“这位先生，你的摩托没有与前车保持安全距离，属于违章行为，事故过错方，需负全责。”

　　梅清转身与摘下头盔的动作几乎同一瞬完成，一头银白色利落短发，眉锋目怒，打量来人。

　　“我可以接受私了，倒车镜2000。”顾些补充道。

　　梅钦浑身上下笼着浓得都能实体现形了的低气压，被气笑了，下巴微扬，嘴角勾着上弧，银发和着煦风夜色中翩跹起舞，身后昏黄路灯打在她微微汗湿的额间，晕得面色如玉生辉。

　　顾些垂了垂眼帘，目光不由自主往下在梅钦胸前蜻蜓点水般扫了一眼，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重复道“私了，2000。”

　　某人一腔火星子终于腾一声被顾些一口一个2000块彻底点燃“左转弯你突然停车，倒是我违章在先了？”

　　“避让行人是铁则，不信你可以去相关部门调看监控。”

　　“你说我没有保持安全车距就没有保持啊，你家车屁股上长眼睛？”

　　“车屁股上没眼睛，不过，被你撞坏的倒车镜里倒是有我的眼睛。”

　　“你，”梅清冷不防被噎话，抬头瞥了眼路边“元凶”，那辆白色SUV，鲜明“VW”车标入眼，那感觉像一桶汽油浇上了心头火“好你个斯文败类，长得人模狗样，没想是个专业碰瓷户，200，爱要不要。”

　　“2000，不给也得给。”顾些压着眉头冷着脸毫无退让之意。

　　梅钦：“······”

　　引擎一声轰鸣，梅钦跨上坐垫一脚油门踩下，发动机咆哮着贴着顾些剪裁考究平整的衣裤，绝尘而过，风扬起发梢，裹挟着他身上淡淡洗漱用品残香挥散在空中，拂过梅钦鼻尖。

　　低头确认照片清晰，顾些默默将手机放回兜，弯腰掸了掸裤腿上肉眼不可见的灰尘，不愠不恼地转身离开。

　　次日，梅钦一觉日三竿，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偷偷摸摸给自己网购一套红内衣，趋吉避凶。

　　手机屏滑开，一条陌生短信，炸得她整个人就差没把天花板顶出个洞来。

　　【钟犁交警】您的机动车XXX(号牌)于XXX(时间)在XXX(地点)因涉嫌未保持安全车距，被交通技术监控设备记录，请及时接收处理。为避免再次交通违法，请您遵守交通法律法规，感谢您的配合!

　　“老龚，笑天，老龚······”梅钦一路风风火火赶到公司。

　　“老大！”秦笑天手里水杯都没来得及放下，赶忙迎了出来，神色紧张。

　　“老龚呢，还有那新来的，叫什么伊？”

　　“乔伊伊。”

　　“对，”梅钦叉腰扶额“都叫来。”

　　“老龚和伊伊去社保中心了，刚走没多久。”秦笑天上前两步靠近梅钦，谨慎地放低声音“怎么了，老大，出什么事儿了？”

　　梅钦扶额的手臂一僵，再次抬头，脸色已缓和不少“没什么，倒霉催的，昨晚闯红灯被抓拍，要去相关部门处理一下。”说完伸手拍了拍秦笑天肩膀，感觉到他因紧张而僵硬的身体，心头一酸。

　　若说熟，秦笑天比龚玥还要先与梅钦相识，他俩一对“尤物”，用当初那些人的话形容就是，男的不像个男的，女的不像个女的。

　　梅钦与秦笑天的友谊就是这么结下的，都说不打不相识，他俩是不被打不相识。

　　不管别人眼中，秦笑天如何胆小如鼠如何不男人如何娘娘腔。梅清脑海中定格的他，永远是那个一脸稚气一身鲜血，即便意识模糊却依旧不动如山用血肉之躯为自己挡刀的人。

　　“什么？”刚从交警大队出来的梅清，一个电话又被招进了派出所，此刻眉头锁成了“川”字，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还真两千？唉，我说警察同志，不是我酸他，就那一破大众估计还没我摩托贵呢，凭什么一个反光镜我要赔他两千。”

　　如果情绪可以实化，此刻梅钦看向顾些的眼眸里，大概火势足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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