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096 掉马
地宫中。
在南絮的要求下, 黎昀将柱子上镶嵌的夜明珠全都取了下来。
看着满地圆滚滚的夜明珠……南絮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败家子。
好好的一个龙宫，就让她给这么拆了！
……算了。
拆都拆了。
总不能……从地底下冒出一条龙来暴打她吧。
南絮抬起爪子, 用力往那一排夜明珠一划——
顿时, 满地的夜明珠都只剩下了碎片，一堆纯白的光点朝她涌上来，往她的身体里钻。
被第一个光点钻过之后, 南絮已经很习惯于这种被钻了，反正也不疼, 还挺舒服的。
就是一下涌上来……有点儿胀。
南絮吞一会儿, 歇一会儿, 吞一会儿，歇一会儿。
南絮吃了一大半, 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变化——
具体是什么变化, 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只是朦朦胧胧之间有了一些感知。
这感知，好像正在与这片空间同步。好像……她正在继承这片空间的主宰权一样。
“师父，”南絮忽然道, “你试试看，你的躯壳能够从芥子空间里出来了吗？”
“……嗯。”
黎昀应了一声, 再然后，南絮便见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身体。
“嗷呜——”
小猫兴奋地往他身上一扑, 他伸手, 将她接在了怀里。
南絮：“师父, 你的神魂也回去了吗？”
黎昀点头：“嗯。”
嘿嘿, 太好了。
有了这幅身体保护他的神魂, 她总不用提心吊胆他的神魂会受到损伤了。
而且……也不用对着空气猜他的心情了！
“为什么我还不能变成人呢？都吃了这么多的夜明珠了……”
南絮戳了戳他的神魂, 和他对话。而后挥着猫爪子，踩在黎昀手臂上，爬上他的肩。
“龙宫好大啊，我们到现在都没碰到柳师姐和封异。”
她站在黎昀的肩上，望了一圈这地宫：“他们好像也没有发现我们的踪迹。”
地宫金碧辉煌，四面有四扇大门，皆为紧闭。
黎昀的目光望向地宫四处的门，道：“这些门，都打不开。”
南絮：“你试过了？”
黎昀：“嗯。”
他道：“或是他们进去之后，这些门关闭；又或是，他们从地道出来后，原与我们就不在一个地方。”
“与我们就不在一个地方……？”
南絮一个哆嗦。
明明进的是同一个地道，出来的地方却不是同一个地方……
这听起来怪恐怖故事的。
她从黎昀的肩上又跳进了他的怀里，扯了扯他的衣角。
黎昀望着剩下的夜明珠，道：“莫怕，你将这些也吃完。”
他道：“既然有可能是龙宫，那于你应当无碍。”
南絮趴在一堆金币上，看着自己滚圆的肚子。
嗯……
努力吃吧。
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有什么用，但是说不定吃着吃着就变强了呢？
……
这边南絮在地宫中大吃特吃，另一头，封异与柳菱歌被困在地宫之中，双双精疲力竭。
柳菱歌先挖出的石碑，触碰石碑之后，稀里糊涂地，不知为何就进入了这地道。
在地道之中，她心惊胆战，生怕前方会出现什么妖邪，然而却未想到，异变来自她的身后——
封异尾随着她进入了这地道，并在这地道之中挟持了她，妄图用温言软语来使她回心转意。
柳菱歌自是不相信他，又与他爆发一阵争吵。
争吵之中，那股被下了蛊虫之恨一时浮起，柳菱歌控制不住与他扭打起来。
两人相互推搡，然而地道狭小，她又不敌封异，四肢与他紧紧相贴，竟是像与他调情一般。
她狼狈跑了出去。
她跑出去，封异便追了上来。
他追上来之后，又是一番拉拉扯扯。但还未给他几分说话的时间，他们的四周便陡然冒出了一堆妖兽。
这妖兽几乎全为炼气期的修为，若是平时，来上这样一群，柳菱歌也不放在眼中。
可是这地宫之中，体内没有了灵力，此时他们便同凡人无异。
哪怕是最为普通的低级妖兽，也只能勉强一战。
而来了这么一群炼气期的妖兽，哪怕再讨厌封异，柳菱歌也不得不与他联起手来。
两人面对着这堆妖兽，不停厮杀。
这兽群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凶神恶煞地朝他们扑过来。
“这样不行，”柳菱歌道，“再这样下去，我们不是被这些妖兽杀死，就是先累死。”
封异喘口气，笑了一声：“你担心我死？”
“谁担心你死？你莫要自作多情！”
柳菱歌冷冰冰道：“此时不是说笑的时候，这兽群，你看出来什么端倪没有？”
封异一剑斩断一只银雪豹的头颅，道：“看出来了。”
柳菱歌提剑刺死一只金睛闪电三足鹰：“看出来什么？”
封异戏谑道：“看出来，咱两是命定之缘，若是死，也死同穴。”
“你！”
柳菱歌恨不得提剑杀死他，“你若再说些浪荡话，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菱歌。”
激怒了柳菱歌之后，封异忽而换了副正经脸色。
他那张脸，笑着时带着三分邪气，不笑时，气势傲然，深邃的眉眼一挑，天生带着一股浓郁深情。
他道：“你放心，我绝不会令你死在这儿。”
说罢，他飞身而起，踏着一只六翼白虎的背，足尖一点，提剑刺上了这大殿四周柱子上镶嵌的夜明珠。
柳菱歌被他那话哄得心神一晃，竟恍神一瞬，直直地望着他的背影，连手中的剑也忘了挥出去。
好在，就这一恍神的刹那，他二人周围的兽潮，顿时烟消云散。
封异刺破几枚夜明珠，几团纯白的光点顿时从那夜明珠当中逸散出来。
柳菱歌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道：“这是……魇阵？你破坏了这魇阵？”
封异没有回话。
他极其迅速扔掉夜明珠外面那层碎壳，闪躲着那光点。
柳菱歌看着那纯白的光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敬畏——
这敬畏来得无缘无故，就好像是低阶修士站在高阶修士的面前，为高阶修士所释放的威压所臣服……这团光点，还能对她释放威压？
柳菱歌提剑，正要试探一下那纯白的光点。
却听封异道：“你若不想爆体而亡，就别碰它。”
柳菱歌听罢，动作一顿，收回了剑。
她问：“这是什么？”
封异不答。
柳菱歌见他神情，面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她道：“你不想告诉我便算了。”
柳菱歌心中哀怨道：终究与封异还是不能交心，已经被他皮色骗了一回，不要再被骗第二回！
要是师父……
师父定然不会耍这种花招。
封异见她神情，也有几分不虞。
这眼神他熟悉极了，柳菱歌每当想起黎昀的时候，便是这眼神。
黎昀有何好，让她念念不忘？
不像南絮，即使是在黎昀身边，也一直想着他——
“并非我不想告诉你。”
封异道，“只是这事情由头太多，我需找个线索细细与你说来。你可曾听过——”
封异望向她，目光阴鸷，勾起唇角：“这秘境，本是一座龙墓？”
“龙墓？”
柳菱歌正要继续追问，忽而一声“吱哑”声响，地宫中的门打开了一扇。
柳菱歌看着那门，和封异对视一眼，一同提着剑，悄然走上前去。
……
水月秘境。
少男少女并肩行走在一块，少女神情恹恹。
过了当初见到人的那种兴奋劲，俞悦就迅速地蔫吧了下来。
她本来就不太爱出门，平常练剑练功的时候也不太努力，连能够进这秘境的境界也是临了前一天突如其来冒出来的，对于这闯荡秘境，她的新鲜劲很快就过去了，只想着回家。
为了给自己打起劲儿来，俞悦不得不时常找同伴说话。
“诶，流水，”俞悦问，“你说这秘境之中真有龙墓吗？”
她和那少年原本就是笔友，两人干脆就以笔名相称，他笔名为流水道人，她就叫他流水；她笔名为明月仙子，他就叫她为明月。
“谁知道呢？”
少年轻轻挑眉，“这世间传说，素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当你信以为真时，或许它便是假的；当你觉得一听便为假时，说不定……它又是真的。”
“若是真的，倒也不错。”少年道，“我们进了那龙墓，还能捡些宝贝回来。”
“要是真的……”俞悦皱了皱眉，“你去吧，我可不去。”
少年问：“为什么？”
俞悦道：“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金丹修为，说明你不论是天资还是实力，都比我出众得多。我这筑基修为……来得稀里糊涂的，龙墓诶，别说这龙墓当中会有什么守护龙墓的妖兽了，就是这听到传说，想要去夺宝的人，怕就是已经不计其数。我这样的人，何必进去送命？”
少年望着她笑了：“你倒是……心性豁达。”
他又道：“要是我说，我有进入这龙墓的法子，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
“不去！坚决不去！”
俞悦想得挺开：“我能够来这一趟秘境见见世面，为我日后写话本子增加一些说头，我就已经满足了。这次进来，保命要紧。至于什么宝物不宝物的，我才不去掺和。我就算此生都停留在筑基，也要活到筑基修士寿命最长的时候！”
见俞悦一脸贪生怕死的样子，少年非但没有鄙夷她，而是对她起了几分佩服。
在巨大的诱惑面前能够不动心的，绝不是一般人。
大道三千，谁说走她这条道不能够走到最后？
“好。”少年一抚扇，道，“那等我将你送到太玄宗人手中，我便离去。”
俞悦：“啊？你去哪？”
少年道：“去进龙墓。”
俞悦：“？”
俞悦：“？？？”
“你……”俞悦嘴唇微张，“你说的，居然是真的？！”
少年冲她一笑，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弯起：“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
水月秘境。
荆戎已经被困在一处山寨好几天了。
这山寨名为守心寨。
他并不是一进来之后，就被困于此处的。
而是进了秘境之后不久，他听到一处轰隆巨响。
他朝那声响处一望，离得极尽，一眼就见到那魔气和剑气双双冲天而起。
这魔气和剑气的力道令他所在之处也裂开，他控制不住地被那裂痕给吸入了进去。
再一睁眼醒来，他就已经出现在了这处山寨里。
这山寨奇怪得很——
怪就怪在，这山寨之中，一半是妖兽，一半是半妖。
荆戎进入这水月秘境之前，他打听和搜集了不少资料，从未听说过这水月秘境里还存在着这样一处地方。
荆戎自诩记性还不错。
据他观察，在这山寨里，除了他，并没有其他进入秘境之人。
一个都没有。
好像在经过那传送阵的传送之后，只有他一个人掉落在了这个地方。
并且更为奇怪的是，他在这山寨里，完全失去了灵力！
失去了灵力之后，他没办法与这里的妖兽和半妖们抗衡，被他们捉起来，成为了这里低位最低下的奴隶。
被当成奴隶，在他进入太玄宗之前，也不是没有的事情。在没有搞懂这守心寨情况究竟如何时，他没有轻易反抗。
他安安分分地当了好几天的奴隶，就在这天，忽然一伙半妖冲上来，将他绑上了花轿。
“快快快，终于又掉下个那边的人，正好将他们凑做一对！生出的孩子，好供我们做奴隶驱使！”
一名长相妖魅的狐妖羞涩道：“听说还掉下来一男一女呢，那边的男人，长相斯文瘦弱，正好是奴家喜欢的。”
另一名虎妖道：“会轮到你的，着什么急啊！还要等大王看看那人合不合心意……”
荆戎被塞进了花轿里，蒙上了盖头。
再然后，这花轿便摇摇晃晃地被抬了起来。
他从剑府中取出太虚剑，悄悄割开自己身上的绳索。
许是因为他这几天表现太好，也没有反抗，他们对他的看守就敷衍了许多。连捆着他的绳子，也不过是普通的麻绳。可能觉得他失去了浑身灵力，毫无反抗之力吧。
解开绳索后，他活动了一番手腕。
他想起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些闲聊——
掉下来的……“那边的人”？
荆戎猜测，那掉下来的，或许也是和他一样进入这秘境的修士。
就是不知道这修士是五大宗门内的，还是那些小宗门、小世家和那散修仙盟里的。
天衍大陆本身对于半妖的风气并不开放，连最为宽容的太玄宗，都有不少人瞧不起他。荆戎坐在这晃荡的花轿内，心中打定主意，先伪装成这个寨里的人，绝不率先暴露身份。
要是那人想对他不利……
那就先杀死她。
还有！
荆戎后知后觉地看着自己眼前这身婚服：他绝不能和那人拜堂，绝不！
他还没有和姐姐成亲呢，怎么能先和别人拜堂？
想起姐姐，他心中怅然一下。
也不知道姐姐进入秘境之后去了哪里，现在怎样。还有小姨……
以姐姐的能力，应当能够自立。小姨她傻乎乎的，要是被人骗了，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摇摇晃晃的花轿在一处停下，荆戎瞬间清除了自己脑中的愁思。
有鹦鹉妖在怪声怪气地主婚：“新娘新郎，送入洞房——”
荆戎：“……”
还好这守心寨的婚礼简陋。
省去了拜天地的流程。
他才不想和一个不认识的人拜天地……就是假成婚也不行！
他顺从地在盖头底下跟着引路的小妖走去，走到一处房间，那小妖令他坐在了床上。
小妖道：“新娘子，你就等着新郎来吧。”
新娘子……？
他竟是新娘子？！
荆戎心中不满了一刹，但还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不知等了多久，他终于听见了另一阵脚步声。
“新郎官，”小妖尖声尖气，“你挑开新娘子的盖头吧！”
荆戎双拳紧握，唇瓣也紧抿着。
他感到有人慢慢地撩开了他的盖头。
眼前出现光亮之际，他抬头一望——
眼前挑开他盖头的，赫然是穿着一身喜服的周胜男！
荆戎喜不自禁道：“姐姐！”
周胜男见到盖头底下是她，眼睛也是微亮。
小妖们退了下去，离开前大喊了几声早生贵子，荆戎通通充耳不闻。
他又是欢喜，又是紧张，一时间更是有几分恨着守心寨流程简陋。
为何不能完备一些……
这样他就与姐姐拜了天地了！
周胜男不知道荆戎心中所想，随意脱下这身碍事的喜服，摘下头上的喜帽，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
“你来这几天了？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我有听说，这寨子是在为什么人守墓……”
她一回头，见到荆戎一脸愤恨的表情，顿住了。
“阿戎，”周胜男道，“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
周胜男看着他一身新娘喜服，慢慢皱起眉头：“你被这寨子里的人给……玷污了清白？”
荆戎：“………………”
“我没有！姐姐我没有！”荆戎失声片刻，竭力为自己辩解，倾身上前，捉住她的手，摁在自己的身上，“我是清白的！不信……不信你试试？”
周胜男：“……”
周胜男冷静地将手抽了回来。
她道：“既然无事，那我们便继续说这守墓。”
荆戎耳朵耷拉下去，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哦。”
周胜男道：“据我这些天的推测，他们守的，极有可能是一座龙墓。”
“……龙墓？”
荆戎的耳朵，又悄然竖了起来。
……
地宫中。
南絮一直在吃夜明珠。
由于实在是越来越撑，她花了好久，才这么断断续续地把这夜明珠里的小光点都吞完了。
“师父……好撑啊。”
南絮抱怨趴在他怀中抱怨。
“感觉肚子被撑坏了，好难受！”
南絮不用摸自己的肚皮，都已经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胖——
她是只圆滚滚的小胖猫了！
丢脸的小猫有些羞耻地埋在黎昀的怀里，然后猝不及防地……打了个饱嗝。
随着她这声饱嗝，地宫的一扇门应声而开。
南絮：“？”
感情这门还是声控的？！
好高级。
“呜——”
肚子依旧撑得难受，她想要叫唤一声，却被黎昀的手掌捂住了嘴。
黎昀道：“门那边有人。是柳菱歌与封异。”
南絮：“！”
南絮“嗖”得一下钻进了黎昀的袖子里。
黎昀道：“……初七？”
南絮：“我不要见他们！”
她现在又不能恢复人形，毛也乱七八糟的没有长好，肚子也圆滚滚的……丑兮兮的样子，被黎昀看看也就算了，被那两人看见算怎么回事？
黎昀低头，一手托着她，一手用宽大的袖袍盖住她。袖子鼓囊囊地显出一团来，欲盖弥彰。
他道：“好，我替你挡着。”
有了黎昀这句话，南絮无比安心。
她缩在黎昀的袖子里，吃饱之后……
困了。
那股突如其来的困倦，一下席卷了她的大脑。
南絮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能因为吃得太饱了，南絮肚皮不舒服，睡着的时候也在黎昀的身上蹭来蹭去，黎昀的掌心一直放在她的肚皮，替她揉着肚子。
她在睡梦中舒服地蹭着蹭着，忽然发现有几分不对。
她好像……有了手脚？已经恢复了人的身体？
南絮伸手抱着怀里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她就看到男人垂在她脸颊的墨发，和清冷俊逸的侧颜。
身旁，柳菱歌看着她，泫然欲泣：“小师妹，你为何趴在师父怀里？”
封异望着她，红了眼：“阿絮，这就是你说的不熟？”
南絮：“……………………”
啊哈？
谁能告诉她。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一脸懵逼地看向黎昀。
黎昀望她一眼，坦然自若道：“初七，我也未想到，你会突然变回人形。”
南絮：“……”
虽然觉得很可信……
又觉得很不可信是怎么回事？！
可恶。
他一定知道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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