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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无心


过了五日,宾客均离去。昆吾门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这日清晨,裴母闲来无事,来到裴济苏房间。

        裴济苏正在捣药,乞儿站在一旁,配合着裴济苏捣药的动作,往药碾中放入草药。

        裴母进门,见着两人,说道,“还在忙活呢?”

        裴济苏起身,作揖道,“母亲”,又示意乞儿拿了个凳子扶着裴母坐下,继续说道,“我们打算过几日便走了。这次需得多准备些药材才行。”

        裴母眼圈红红,看着裴济苏,拉过她的手,轻抚道,“我的儿啊,娘知道你尚自由,自你入丹穴门时,便立誓要生生世世救死扶伤。只是娘舍不得……”裴母说着,情不自禁的留下眼泪。

        裴济苏看着母亲,抬手替母亲拭去脸上的泪水。

        一旁的乞儿见裴济苏眼圈泛红,便慌慌张张、支支吾吾的说道,“小姐?小姐?”

        裴济苏抬眼,用眼神安抚着乞儿,对裴母说道,“母亲不必为我担心,我已经习惯了,再说还有乞儿跟着,娘就放心吧。”

        裴母看着乞儿,说道,“娘知道,你既想行医,在昆吾门中就是了,这样娘还能常常见到你。”

        裴济苏看着裴母,转头望了一下乞儿,继续说道,“母亲,乞儿可怜。我想带他去寻一下亲人。”

        裴母:“苏儿,你们已经几十年没有消息。还要继续下去吗?”

        裴济苏点头,坚定地说道,“母亲,只要乞儿未记起,我便会一直带他寻下去。”顿了顿,补充道,“母亲也师从丹穴门,失忆之人若想寻回记忆,需得去那常居之处方可。我是在桑林门遇到的乞儿,我想他应该是住在桑林门的。”

        裴母回道,“可是儿啊,那桑林门你们都去过多少次了?何时有过收获?”

        裴济苏:“不怕的母亲,只要我们多去几次,多寻访一些,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你啊。”裴母摸着裴济苏的手,继续说道,“打小你的注意就大着呢,我是劝不动你的。”

        裴济苏:“母亲,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一旁的乞儿连忙走过来,冲着裴母作揖,说道,“小姐小姐小姐,不会受伤不会受伤。没事,没事的。”

        裴母与裴济苏看着乞儿那副认真的模样,都掩口而笑。

        这时,裴策凌阔步而入,大声说道,“娘跟阿姐说什么呢?怎么这么开心?”

        裴母笑着说道,“开心什么?不过是想劝你阿姐留下罢了。”

        裴策凌走近,挨着母亲,说道,“那阿姐定是没有答应。”

        裴济苏莞尔,见裴策凌似乎脸有抑郁,便问道,“阿凌怎的有空来我这里?不去陪你的沈公子呢?”

        “阿姐惯会取笑我。”

        裴策凌说完,自顾从旁边搬了个凳子坐在裴母与裴济苏旁边。

        裴母温柔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小儿子。

        裴策凌转眼,对着裴母说道,“母亲,阿姐说的那位沈公子,你觉得如何?”

        裴母侧头,回道,“模样极好,只是性情寡淡了些。看着像是个有心事的人。”

        裴策凌作揖,说道,“母亲可真厉害。”

        裴济苏在旁边问道,“沈公子可有隐情?”

        裴策凌用手扶着膝盖,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原本以为他去昆吾山寻剑是同天下之人一样,只是为了寻的宝剑而傍身。可不曾想他竟然还有一段凄惨的身世。”

        裴母与裴济苏侧头,来了兴致。裴济苏见裴策凌久不说话,着急的说道,“阿凌别卖关子了,快快说来。”

        裴策凌叹了一口气,起身,将手背在身后,故作悲情的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裴策凌将魁念的身世杜撰的极为惨烈,大概意思是魁念原本属一个小仙门世家弟子,可惜母亲生下他便死了,他便由其父亲抚养长大,谁曾想在他少时,他父亲的门主之位竟被他叔父篡了去。他叔父继位后便将魁念同他父亲赶出了家门。自此魁念便同他的父亲流落在外,靠替他人除妖精赚钱,原本两人过得还算可以,但是天道不公、天意弄人,就在一次除妖中,魁念的父亲便被妖精所害,过了不久便死了。只剩下魁念还有他那个仆从相依为命。魁念的父亲死前留有一愿,希望魁念可以入桑林门修行,日后修为长进后,可重新夺回门主之位,告慰他的父亲在天之灵。之后,魁念听说入学桑林门需得有仙门拜帖,可是他哪能有这玩意;随后他又听说可以以趁手的法器换取去桑林门修行的名额。魁念想着桑林门尚剑术,所以才来昆吾山寻剑的。

        裴策凌杜撰完后,顺手朝天上作揖,说道,“沈父在上,请受策凌一拜啊。”说完,竟然有些哽咽,假装用衣袖掩面去拭那眼泪。又悄悄的透过衣袖观察裴母与裴济苏的一举一动。

        但见此时,裴济苏早已哭成个泪人,一边哭一边说道,“原来如此。我们昆吾山的火龙平日很好相与,若是不能增剑,那火龙定会好言相劝的。看魁念伤的如此重,想来定是那魁念执意取剑,惹的那火龙不悦,才出手伤了他。当真是个可怜人儿。”乞儿在旁边,从怀中取出个干净的白色帕子递给裴济苏拭泪。

        裴策凌再旁附和道,“就是就是。阿姐那日也看了,阿念伤的如此重。”

        “是的,左臂伤了一大片,几乎全部溃烂了。”裴济苏说着,朝裴母点头示意。

        裴母让在哽咽,说道,“我只当他是年纪小,在裴家不适,不曾想他竟然还有这般重担在身。只是,他未曾寻得宝剑,到时候该如何入桑林门修行?”

        裴策凌见状,猛地拱手单膝下跪,求道,“这就是孩儿要求母亲的事情。”

        裴母疑惑。

        裴策凌继续说道,“孩儿想让母亲去求父亲,以昆吾门的名义给阿念出具拜帖。让他同我一起入桑林门修行。”

        裴母起身将裴策凌扶起,笑盈盈的说道,“好好。阿凌有求,为娘的怎能不同意。我这就去同你父亲讲明。”

        裴策凌兴奋地抱着裴母打转,说道,“孩儿多谢母亲。”

        裴母笑着说道,“我看那沈公子身形羸弱,年纪稍小,去了那桑林门免不了受人欺辱。他若同你去了,便算是你的同门,你定要护他周全才是。”

        裴策凌笑着说道,“那是自然。”

        裴母刮了一下裴策凌的鼻子,又笑着说道,“我看你也就是嘴上说说,这些时日你定是没少欺负他。”

        裴策凌:“没有啊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他了。他欺负我还差不多呢。”

        裴母:“你啊。”

        果然,这日中午未到,一名仙侍便将魁念的拜帖送到裴策凌手中。

        午时,魁念与飞星正在屋内用餐,裴策凌背着手跳进来。

        飞星见状,起身问道,“裴二公子用餐了吗?”

        裴策凌笑着说道,“没有。”

        魁念说道,“那就一起吧。”

        “恩……飞星啊,那个云旗正在找你呢。”

        飞星闻言,拿着个馒头,冲魁念说道,“公子,我去去就来。”

        还没等魁念应允,飞星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

        裴策凌探身门外,看着飞星已经走远了,便坐在桌前,用手托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魁念。

        魁念未看裴策凌,淡定的说道,“看不够吗?”

        裴策凌:“看不够,美人谁能看得够。”

        魁念轻笑,随手夹了一根胡萝卜丝塞入裴策凌口中。

        裴策凌:“恩好吃。”

        裴策凌笑盈盈的,久久看着魁念不说话。

        魁念见裴策凌的手背在身后,望着他,问道,“成了?”

        裴策凌噘嘴,懊恼的说道,“没意思啊没意思,我这心里想什么你都能猜得到。”

        魁念见状,伸出右手,说道,“给我?”

        裴策凌歪头,问道,“该叫我什么?”

        魁念闭眼无语,冷漠的回道,“我说的是银铃。”

        魁念:“二哥哥”

        裴策凌摇头,说道,“不妥不妥,一句二哥哥换我的拜帖和银铃,这买卖怎么算是都是我吃亏啊,是不是阿念?”

        魁念:“恩公哥哥?”

        裴策凌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魁念见状,俯身靠近裴策凌,说道,“恩公哥哥?可以给阿念吗?阿念想要。”

        “别唤了别唤了,我给。”裴策凌一手从怀中取出银龄,一手从背后拿出拜帖,双手奉到魁念面前。

        魁念拿过拜帖,打开读着,“致桑林门:今有我昆吾门弟子沈念前往贵门‘授经堂’修行,望接纳。昆吾门裴安。”

        魁念起身,郑重其事的向裴策凌作揖。

        裴策凌起身,故作镇定的还礼,摆手说道,“这……这是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到再过几天我们一同去桑林门就是了。你……你现下先安心养伤吧。”说完,便落荒而逃。

        魁念拿着那拜帖和银铃,自言自语道,“竟是个外强中干的。”

        魁念又在昆吾门养了几天伤,手臂上的创伤没有那么严重了,换药时已不再是血淋淋的,再过几日在可以彻底不用再绑着白纱布了。只是左肩膀的碎骨虽然勉强都接上了,但还需再养伤几日。

        裴策凌因有了七星剑,修行更加勤快,已经可以御剑了。只是从昆吾山中的寻的剑均有灵,只有主人的灵气可以压制住剑本身的灵气,才算是完全的驾驭了剑。

        裴策凌目前的灵气远还不能驾驭七星剑,再加上魁念既有伤,还无法御剑。裴安同裴母商量着,此次前往桑林门修行,稳妥起见,还是骑马驾车而去。骑马比不得御剑,需得早出发,裴父便将出发的时日定在了二月下旬。

        明日便是裴策凌与魁念辞行的日子,这日傍晚,裴安安排了家宴,魁念也被邀请参加。

        因着是家宴,便随意安排了个大圆桌,众人坐在一起。

        裴安与裴母坐在上座,裴正则与望舒在左侧,裴策凌与魁念被安排在右侧并排坐着。六人在一起坐着,倒真像是一家人。

        席间,魁念斟酒起身,欲敬谢裴安出具拜帖的情谊。

        裴策凌见魁念拿着酒杯,用手拦着他的右臂说道,“阿念你有伤,不易饮酒。”

        魁念望着裴策凌,说道,“无妨。”

        裴策凌见状,便不再阻拦。

        魁念朝裴安施了个大礼,说道,“我久居昆吾门,扰了门主的清净,门主不仅不怪罪,还允我以昆吾门弟子之名入桑林门修行,裴门主的大恩大德我沈念没齿难忘。只是此刻我孑然一身,身无长物,无法报答门主之恩,只能饮满此杯。裴门主,请。”说完,魁念便将杯中的酒水一口饮下。

        裴安闻言,端着酒杯起身说道,“沈公子不必客气。你替我儿受了那一掌,我昆吾门自当重谢。”说完,便将酒杯中的酒饮尽。

        两人回到座位坐定。

        裴安看着魁念,心道,“我原先只当他还是个孩子,没曾想心智如此成熟。也罢也罢,常言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身负重担,必然比旁人早熟多慧,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裴母看着裴策凌,想到裴济苏早走了,明日裴策凌也便走了,顿时面露难色。

        裴正则看着裴母,安慰道,“母亲,今日这些餐食都是望舒做的,都是您喜欢吃的。”

        裴母闻言,笑望舒笑道,“阿凌最喜欢吃你做的饭了。”

        望舒莞尔,看着对面的裴策凌,打趣道,“阿凌长大了,不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且说说,我们在家替你留意。”

        裴母问道,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凌儿中意什么样的姑娘,大可跟为娘说。不管是凡人还是仙子,都好。”

        裴策凌轻笑,回道,“像嫂嫂这般会做饭的。”

        裴母:“做饭?”

        裴策凌:“嗯。尤其是会做面的。”

        裴父闻言,用手指着裴策凌,笑着说道,“又在胡说。我们昆吾门世代居中原南方,常食稻米,怎么会有面呢。”说完抬手唤门口的仙侍。

        那仙侍名唤丁晟,自小便跟着裴父,算是裴父的心腹。

        丁晟捧着个长盒上前,裴安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一个三尺的青色烛龙剑。

        裴安拿着那剑,对魁念说道,“入桑林门修行,怎可无剑。这剑名唤‘无心’,乃是我师兄修行时的第一把剑。我师兄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最终修成剑灵。此剑便赠与沈公子,还望沈公子能摒弃杂念,一心修行,重振门风。”

        裴策凌闻言,说道;“父亲不能换个送吗?‘无心’这名不太合适吧。”

        魁念未理会,起身接过剑,俯身谢道,“多谢裴门主,阿念就却之不恭了。”

        裴策凌见魁念已接了剑,便不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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