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正的童年

星期六的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我的脸上，我拉开窗帘，看着窗外街道上车辆来来往往，不远处的人群熙熙攘攘，可能是周末，大人不用上班，小孩不用上学，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坐在早餐店门口支着的桌子板凳上，在清晨温暖的阳光中，慢悠悠地吃着油条、喝着豆浆。一种并不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我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好像我从来没有这种经历。

        吃完早餐，大概快十点的时候，司机叔叔来接我去外公家，坐在车上，透过玻璃看着这个南边小城，街道窄小蜿蜒，树跟北方的也不一样，都是粗粗大大的，还长着长长的胡须。

        外公家位置比较偏，在山南，是老城区，妈妈跟文阿姨聊天的时候提到过，外公的老房子所在位置是整个临海城离大海最近的城区，站在房顶上就能看见海，夜晚还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酒店在新城区的中心地带，不管什么时候路都比较堵，兜兜转转，大概花了快一个多小时车才驶离新区，沿着沿海公路，一下路就变得顺畅，又过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外公家。

        外公家的房子是一个带着大院子的老房子，院子有点老北京四合院的感觉，但房子有三层，一层一户，一共三家人住在这里，院子里种了一棵临海街头随处可见的榕树，只是外公院子里的这棵个头更大，可能要四五个我才能将他围起来。树下放着普通的石头桌子板凳，周围种了一些花花草草。夏天的傍晚，坐在这吹吹海风，听听海浪应该是一件愉快的事。

        我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有见到外公了，在我的印象里，外公跟妈妈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是一个很爱生活，很好说话的老人。从见到我的第一面，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揉揉我的头发，捏捏我的脸，嘴里还嘟囔着：“小川都长这么大了，白白净净的，真好！”

        在妈妈的眼睛里，我总是看不出情绪，但是，从外公的眼睛里，我好像看到了喜悦，因为我到来的喜悦。

        司机叔叔把我的行李从后备箱拿下来，外公一手飞快接过，热情地握住司机叔叔的手：“一路上辛苦了，开车累了吧，我饭都做好了，走，一起进去吃点。”

        “不了不了，这都是我应该的，我下午还要去接人，饭就不吃了，谢谢老爷子！”司机叔叔礼貌的拒绝。

        “这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吃点吃点！来都来了！”

        外公说着就把司机叔叔往里推，司机叔叔依然是拒绝，两人在正午烈日下推推搡搡了一会，最后司机叔叔也没留下吃饭。

        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留，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走。

        我跟在外公身后走进大院子，就听见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夏一一就这样蹦蹦跳跳的出现在我面前。很久以后，我和夏一一再次回到这个大院子，想起这一天，我依然觉得，我跟她的缘分早就是命中注定的了。

        看到夏一一的那一刻我有点惊讶，按照夏一一的脑回路，说不定已经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千个我站在这里的原因，并得出最不靠谱的答案，于是不等她提问，我就主动解释。

        吃午饭的时候她再一次打破了我对女孩子这种生物的认知，夏一一整整吃了四大碗米饭外加一碗肉圆汤，桌上的六只大闸蟹她一个人吃了四只，油焖大虾我吃了两个，外公吃了两个，其他全被她一个人承包。一番风卷残云的操作之后，她餐桌旁的虾壳蟹壳形成了一座小山，嘴边沾满了红烧肉的汤汁。

        很奇怪的是，夏一一的吃相惨不忍睹，我看着她吃饭却有一种开心和满足的感觉，夏一一吃东西的状态很能给做食物的人鼓励，也很让人“下饭”，看她吃饭，让人感觉饭菜很香。

        吃完饭后，外公给我和夏一一拿了两根冰棍，我很想提醒他，刚吃完饭不适合立即食用冷冻制品，但看见夏一一盯着冰棍时双眼放光的模样，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下了。

        看的出来，外公是一个很爱生活，但是不会生活的人

        南方九月份的正午，日头毒辣，不同于北方的干热，临海是湿热，外公居然让夏一一带我周围熟悉熟悉环境，我心想，怕是环境还没熟悉起来，我就先熟了。

        好在这次夏一一终于聪明了一次，拉着我去她家看电视。

        在夏一一的指导下，我认识了一个能让电视有信号的，长得像锅盖一样的东西，夏一一形象的称他为“锅子”。

        一整个下午，我跟夏一一坐在她家的地板上，看一只猫和一只兔子的爱情故事。我问夏一一明明有沙发，她为什么要坐在地上？为什么这只猫不跟猫在一起，要跟一只兔子在一起？为什么看动物她要看这种不真实的动画片，而不去看《动物世界》？

        傍晚，站在夏一一家的阳台，可以看见远处太阳沉降在大海中，余辉映红了整个海面，海风一吹，好像吹散了我这些日子所有的阴霾。

        楼下，外公在和夏一一的爷爷在下棋，周围还围着好多观看的人，不时发出喝彩声，而旁边的夏一一正追着一只黑狗跑，场面异常和谐。

        每天早晨，外公会和夏一一的爷爷一起看着我们上公交车，晚上也会一起去公交车站接我们；开家长会时，我也有了家长参加，外公第一次参加家长会的时候，看起来紧张极了，这时候，夏一一的爷爷也会像平时的夏一一一样，跑到外公面前嘚瑟，嘚瑟他对于参加家长会的得心应手。

        后来，外公好像每天都和夏一一的爷爷在一起，而我，好像每天都跟夏一一在一起：我跟着夏一一坐公交车上学，她在某些方面真的是很有眼力劲儿，总是能一眼看出来谁快要下车，抢先占到座位；跟着夏一一一起去食堂吃饭，她总是特别会哄食堂阿姨，于是，我和她的碗里的饭菜总会比其他人多一点；跟着夏一一一起做作业，她总是企图抄我的答案，但是她也很聪明，不会的题一点就通；跟夏一一一起看动画片，一起去海边堆沙子~~

        原来夏一一也有这么多的优点！

        好像我的童年，小孩子应该做的事，全部都是夏一一带我去做的。

        在临海和外公一起生活的日子，应该是和外公还有夏一一一起生活的日子，我终于感受到，原来时间可以过的这么快，快到让我忘记原来妈妈已经去美国快一年了。

        就在我小学毕业的前一个星期，六月尾的夜晚，妈妈来电话，说她明天要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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