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在木子的提醒下木易回忆起了大二时期的一堂药理课。离下课还有10分钟，钟老师的课程已经全部讲完。清了清嗓子钟老师开始讲述他的事业，他说大学教授只是他的副业，他的主业是中国华南地区的抗生素总代理，华南地区很多医院所使用的抗生素都经过他所在的公司。他学历高药理方面也懂得很多所以在公司的地位也很高，但是他麾下的其他代理大多对药理一窍不通，培训起来也是困难重重，有些医院迟迟拿不下来让他很头疼，所以他想招有口才的医学生帮他，待遇方面他说只要肯做一般有100万到300万一年，然后他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邮箱。正好当时邹雪晴的家里出了很大的变故，父亲破产欠下一屁股债。讨债了人联系了□□,，父亲被打成重伤，母亲以死相逼喝下了农药□□的人才罢手。最终邹雪晴的母亲抢救无效身亡，面对巨额的医药费她找到了钟老师并向钟老师借了一笔钱然后跟着钟老师走南闯北拿下了很多原先拿不下的医院，几年来同时她凭着自己的努力替父亲还了欠下的债。

        医药代理，对于木易来说这个词并不陌生。在前几年正是医药代表的黄金年代，各个医院的住院部、门诊室充斥着各种医药代表，说的好他们是联系着医院和药商、药厂的纽带，说的难听一点他们是吃着人血馒头的刽子手，钻着国家“以药养医”政策的空子影响甚至决定了某些临床用药。当麻醉医生的时候木易也没少和医药代表打交道，但是木易打心底看不上那些人所以在用药方面都本着教材上和专家共识里面的用药原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举世混浊我独清的姿态换来的是各方嘲笑。当时科主任拍着木易的肩膀说凡事不要太过认真，你就喝你的汤不要得罪了吃肉的人。是啊，医药代表进驻医院早已是领导默许了的，一线医生用药情况直接关系到某些人的灰色收入，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一旦东川事发，处罚一两个喝汤底的人，他照样吃他的肉。后来，虽然国家发布了不准药代表进入医院，很多医院也实行了药品零差价，但是医药代表还是存在，只不过他们的工作重心从监视临床医生用药转向了暗箱操作医院招标了。回扣的蛋糕比以前小了，吃得人比以前多了，一线医生战战兢兢得喝着汤渣期盼着不要有人来查。

        木易正想对邹雪晴说些什么，这个时候木易的电话响了。突然想起自己还和室友约好去超市买东西。于是他告别了两女往超市去。木易心里颇不平静，在那个病房里他的心情像是坐上了过山车，从最开始的忐忑、紧张、高兴到后来的五味杂陈，一个女医药代理要做出出色的成绩比一个男代理要付出的多得多。虽然邹雪晴做出怎么样的选择他无权干涉，但是一些理想与信念的崩塌让她很难受。

        吃完晚饭，木易还是想去看看邹雪晴。

        再次来到邹雪晴的病房，木子已经走了。邹雪晴安静得半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个本来应顺利读完大学然后工作、结婚、走向人生巅峰的女子如今却背负着一个男人都难以背负的责任，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未来是什么样的呢？

        木易静悄悄得走进病房盯着那曾今让他一见倾心的容颜“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他觉得如果能永远这样站在她身旁其实也挺好的。邹雪晴终于察觉出身旁有人，转过头来看到木易脸上露出笑容“你怎么来了？”但是声音很小而沙哑。

        “我，没什么事情，过来看看你有什么要帮忙的”木易不好意思得搔了搔头。

        “我也没啥事，两天了，就是这胃管插得不是很舒服，东西不能吃，水不能喝。”邹雪晴声音很小，木易只能坐下来把耳朵凑过去听她讲话。

        “你还算是幸运的了，症状轻能保守治疗，估计再过几天就能拔除胃管了，等你完全好了，我请你吃大餐。”

        “这几年大餐吃得太多了，吃腻了，我就想什么时候回学校再吃一回食堂。”

        “我越听越觉得你的声音不对，我去找一找你地管床医生。”木易说着就要站起来。

        “别，先陪我一会，等下你走的时候再顺便去一下吧。”邹雪晴用手拉了拉木易，然后她看着她正在注射的营养液说：“你说这脂肪乳像不像我们大学时候学过的丙泊酚啊，一次臂脑循环起效9次臂脑循环达到高峰，多好的药啊。要是谁往这里面加一点丙泊酚我就能美美得睡上一觉了。”

        “说什么傻话，那个药物使用不当是会死人的。”

        “嘿嘿，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先去忙吧，等一会我父亲会来。”

        “木子不是说你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吗？”

        邹雪晴张了张口可能是因为喉咙不舒服没有说出话来。木易一个人坐着也挺不自在又见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他走到了医生办公室。他想弄清楚邹雪晴的喉咙是不是出现了他想象中的情况。但是邹雪晴的管床医生不在，一个住院医师则表示患者插了胃管之后出现的这些症状属于正常现象，对于木易提出的环勺关节脱位他则表示听都没听过，在木易表明身份之后更是对木易嗤之以鼻叫他多读点书少一点天马行空的想象。木易只好作罢。

        在医院的一个灯光灰暗的角落，一个黑影与木易插肩而过。他左右闪躲，专挑光线不好的地方朝着医院的医疗废物暂存走去。黑影在医疗废物中来回翻找，最终他捡起一个装有乳白色液体和几个装着透明液体的注射器揣进兜里消失在黑夜里。

        第二天，早上九点，木易正在课堂上认真地听着课，手机收到一条木子发来的微信“雪晴的父亲把一个医生给打了，有时间你过来一趟吧。”木易立马跟老师请了个假谎称课题组有事马不停蹄得往医院赶。到医院的时候只见普外科门口站了不少警察，木易在警察堆里找了找果然看到了木沐的身影。但他没有急着打招呼，他继续往里面走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的男子一手捂着头，鲜血从他的指间流下来滴在地上，正是昨天嘲讽木易的那个住院医生。可能是见到有警察撑腰他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指着一个中年大叔情绪激动得骂着。中年大叔则正在接受警察的问话，他身材瘦削衣着不太得体但是干净整洁，手上有几条长长的伤疤，脸上皮肤蜡黄额头上有几条抬头纹，眼睛里满是经历过世事的沧桑头发短而给他增添了几分精神。他点头哈腰得回答这警察的问询，时不时看看那个对他出言不逊的小医生眼睛里闪着琢不透的光。最终他们都被警方带走了，楼道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医护人员和清洁工收拾着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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