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之后的记忆都碎成了片段，直到头上缠着厚厚纱布的江澄被推进病房时，许安终于撑不住了，坐在长椅上捂着脸哭了，一部分是被江澄感动了，一部分是庆幸他们没出什么大事，还剩一部分是委屈，委屈自己差点发生意外，可远在海外的父亲与宋书铭却一无所知。

        从妈妈去世后，爸爸说过要让她做最快乐无忧的孩子，但为了忙公司业务常年不在家；宋书铭作为男朋友，很是没有做男朋友的自知。到最后来，她靠得住的竟只有江澄一人。

        许安一向独立是不错，但是她也有累的时候，她不求什么事情都要别人帮忙，可总不能从始至终她要独当一面吧。

        可若让许安此刻哭哭啼啼再向家人诉苦，她又觉得没必要。周亦宁被喂了颗安眠药，倒也没有什么事，不久就醒来了。

        “什么情况啊，我怎么在医院啊？”周亦宁懵逼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许安走过去把正要起身的周亦宁按回床上，“别闹腾了，你睡得不省人事，我差点活不下来。说说吧，怎么被陈珂抓走的？”

        “陈珂？我本来想去你家找你玩的，没走多久突然被人打了一棍子，后面就晕了，喏，刚刚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医院里面。”

        “难怪呢。她拿着你的手机，指纹解锁后又以你的身份给我发消息，害得我大半夜去找你。”

        “啊，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没懂啊。”

        许安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当她讲到陈珂让她在自己和周亦宁之间选一个时，又大言不惭地添油加醋了不少，极力渲染当时情况的紧急和焦灼，以及自己内心的决绝和大义。

        显然，周亦宁是被感动到了，眼泪汪汪地环住许安的腰。

        “许安，有些不该说的话，我很想说。”

        “不该说就别说了。”

        “好的。虽然我知道你和宋书铭双向暗恋了好多年，修得正果已经非常难得。可是，他作为你的男朋友，在你遇到困难和危险时，有帮过你吗，或者说，你遭遇的这些，他又知道吗？至少了解一点点？江澄喜欢你，我相信你不是完全察觉不到。不求回报地帮你是他的选择，按道理我无权过问也不该管，可是我就是看不得一个好好的帅哥，沦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所以，许安，你要是对江澄没有一丝丝喜欢，就早点拒绝他吧。”

        许安身体一颤，咬着唇瓣默不作声，不是没有想过江澄喜欢自己，可是如果真的把江澄推到千里之外她又舍不得。不由得自我唾弃道，这不明晃晃的渣女行为吗？

        如果说……要是宋书铭还是向以往一样，对她漠不关心，在她出事后也毫无作为，或许，自己可以考虑暂停和他的关系？

        江澄……他本就是无辜的，不需要帮自己承担这么多的，还是先冷处理下吧……

        付清医药费、住院费后，许安发了一段感谢的话给江澄，又叫人在江澄的房间放好营养品和水果之类的，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不去想江澄醒来后有多难过，也不去想他义无反顾地出现在厂房的模样，就让自己做一次蜗牛吧，躲在厚厚的壳子里。

        江澄不傻，看到许安做的这一切，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不怪许安躲着自己，只是遗憾没有能早早地陪着她。望着窗外被太阳晒得发亮的叶片，随着风动，一闪一闪像是绿色的水晶，可江澄却觉得它的光刺得眼睛疼。

        日子就这么过着，宋书铭时有时无的问候，升学考试的压力，以及日复一日的课业，构成了许安的全部。有时候，题写着写着手里的笔停了下来，胡思乱想那个干净又美好的少年此刻在干嘛。可做的决定就是开弓的箭，一旦发出便是覆水难收。

        某日，她那不见踪影的老父亲终于回来了，许安的心情不言而喻。下午，许安收到爸爸的消息，让她放学后去饭店，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到了饭店天色已晚，许安从车上下来，握着手机向大厅门口走去。偌大的停车场里，人并不是很多，一辆黑色的车在右前方停下。接着，一个穿着灰色西服的中年男人从驾驶位下来，绕道副驾驶那里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身着玫红色长裙的女人，体贴地为她挡住车框，两人相视一笑，像是一起生活了很久的恩爱夫妻。

        许安全身的血液一瞬间涌到头顶，手脚冰凉，呆在原地动弹不得，她吃惊地看着两人相携离去。

        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心情呢？说是背叛也不完全准确，更像是抛弃吧。从原来的家庭里硬生生地被隔离出来，愤怒、委屈、不解。

        就在许安以为他们已经去了包厢时，两人又原路返回来到了停车场。这时，许安的手机屏幕亮起，是爸爸打来的电话。她断掉电话，手机又不停歇地亮起，两人在那边张望着，像是在找她。

        “还是不接电话，小王说把她送到停车场了啊，这孩子又跑哪里去了。”

        “你别着急，再试一次。”

        “嗯，应该给你带个外套的，夜里风大，着凉了可就麻烦了。”

        “哎呀，知道了。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啰嗦。”

        “你不注意身体，我还心疼呢，尤其你肚子里还有安安的弟弟或者妹妹，这出了事谁能担待得起？”

        许安脆弱的神经再次遭受重创，所以说，他们连孩子都有了？自己居然就不知不觉地成了姐姐，难道日后还要负起做姐姐的责任吗？

        许父一遍遍地拨打许安的电话，许安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挂了，仿佛这样就可以和他在无形中形成一种对峙，不管是为了去世的母亲还是自己，她和她的孩子都不要妄想加入自己的家。

        正当他们还在那边聊着天，许安的眼睛突然被蒙了起来，她欲要拉开那双多余的手，就听到身后的人说：“不想看就不要看。我知道你讨厌我多管闲事，但是，我保证，这样近的距离，以后，都不会有了。”

        江澄轻叹一声，落寞又小心的语气让许安有些心疼，她回答道：“我……没有讨厌……”

        许父像是发现了端倪，朝着他们喊了一声，“安安？”

        江澄放开许安被捂着的眼睛，郑重地问道：“你要是不想呆在这里，我带你去个地方。可是如果你还是想保持距离的话，我现在就走，不多嘴一句。”

        “走吧。”

        江澄灰暗的双眼刹时亮了，勾起唇角笑了，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很容易满足。

        “上车。”江澄拍拍自行车的后座。

        许安噗嗤一声被他逗笑了，轻轻拽着江澄的衣角坐了上去。少年骑行的速度很快，晚风吹胖了他雪白的衣衫，笑意盈盈的脸此时清俊而张扬。

        江边的路灯飞快闪过，有种流光溢彩的美感。许安享受着不可多得的放纵，连自行车什么时候停了都未曾发觉。

        面前是一段高高的石阶，曲折又漫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什么啊，还有多久才可以到？”许安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加油，努努力就到了。”

        江澄弯腰伸出右手，许安握住他的手腕，懒洋洋地等他拉自己上去。江澄挑眉看她，许安故作不满地皱起眉毛，他只好拉着许安慢慢向上走。

        “到了。”

        许安看着开阔的平台，心里的烦躁一扫而空，明明很是受用，许安还是矫情地说：“喂，就这个啊，难为我爬那么多楼梯。”

        江澄推着她走向平台的边缘，在她耳边轻声数道：“3，2，1。”话音刚落，对面建筑群的霓虹灯亮起，古朴精绝的鼓楼因为彩灯的缘故，更有种恍如画中的错觉，现代高楼和古代建筑相依相存，美得不可胜收。

        许安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贪婪地望着美景。过了一会儿她看着江澄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人们都喜欢小狗吗？”

        “啊？”

        “因为小狗的爱意永远浓烈而纯粹。”

        江澄瞪大眼睛还是不明白许安的用意。

        “你好，小狗！”女孩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俏皮。江澄后知后觉地红起脸颊，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他应该不高兴才对哎，他可不是小狗。

        “喂！许安，过分了。”

        “哈哈哈哈，笨蛋小狗。”就这样，两人在平台上打闹起来。

        远处居民楼的灯光一家家暗了，不看手机他们也知道时间晚了，许安掏出手机，看到爸爸打了好多个未接电话，宋书铭也打了不少。兴许是因为她不接电话，又发来了几条消息。大意是让她快点回家，外面不安全，又让她理解叔叔，反正考了大学后在家呆的不多。

        一直以来的坚持显得荒唐又可笑，她连措辞都不愿意考虑，直接发给宋书铭两句，我们的关系暂时到这里吧，不要再打扰我。

        好在周亦宁的小公寓她常去，里面也备着她的洗漱用品，下山后打了车直奔公寓，至于爸爸和宋书铭……不愿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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