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色气

被这样众口一词调侃，余秋玄表面很淡定，内心已经慌得一批。

        内心小人不断分裂，最后集结成声势浩大的团队。它们捂着嘴，冲向四面八方，惊慌失措地跑圈。

        镇定、小场面。他在心底默念了一百遍《论演员的职业素养》。

        余秋玄是拍过床/戏的。只是当时的搭档比他脸皮更薄，相互安慰着便熬过去了。再看看这回的几位搭档，一个个眼睛贼亮，嘻嘻哈哈好不愉快。他顿时觉得心里有些没底。

        在内心小人绕场跑完第十圈后，他示意曲明喆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这还是余秋玄第一回看到曲明喆抽烟。只见他用力咬着香烟滤嘴，肩膀以上全都是烟雾缭绕，表情凶狠得仿佛在和什么人较劲，周围半米直接形成了无人靠近的真空圈。

        看来有压力的不是他一个。余秋玄的心情奇迹般好转。

        曲明喆盯着他看了一阵，忽然问道：“不需要清场吧？”

        余秋玄一秒读懂他担忧——很显然对方是担心他太久没拍戏，进入不了状态，放不开。

        还没等他开口拒绝，又有人大着胆子起哄。

        “哇，曲导，这种伪床/戏实在没那个必要吧。”

        “就是啊。连个肩膀都不会露！”

        余秋玄：“……不用了。”说得仿佛很希望他露一样。

        顾良弼清风楼醉卧美人膝，要的是璇旎风流的氛围感。他记得原著里面，这个剧情点正好与下一幕北堂千山登场形成的紧张感相辉映，带给读者一种极端阅读体验。

        但没想到的是，刚才起哄的话被曲明喆听进去了。他退后一步，认认真真，从上到下打量余秋玄。

        “曲导？”余秋玄被盯得头皮发麻，一股凉意冲到头顶。糟糕，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一眨眼的功夫，预言应验了。

        曲明喆伸手把他的衣襟拉开，让一边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看了看还觉得不满意，又把规整的中衣扯出来一些，露出清晰的锁骨。

        现场有人吹起口哨，“曲导，摩多摩多！”

        余秋玄：“……”虽然能体会曲明喆的用意，但这欢腾的现场反应，他差点误以为自己是在跳脱/衣/舞了。

        “都闭嘴！”曲明喆横了周围一眼，“小余，说说你对顾良弼其人的看法。”

        余秋玄整理了一下思路，认真道：“因为生母出身不显，没有资格抚养皇子。顾良弼自出生就被太后抱去。太后虽然也很疼爱他，但性情古板，多数时间都是在吃斋念佛，诵经祈福。所以他渐渐成为了最乖巧，最没有存在感的皇子。”

        见曲明喆点头，他继续说道：“我记得原文里面有段描述，顾良弼从小呆得最多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太后宫殿后面的小佛堂。恰恰是因为他明白自己的弱小，因而主动寻求太后的庇佑。怎么讨太后喜欢呢？当然就是跟着老人家一起吃斋念佛。”

        “可没有一个小孩子会喜欢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所以我认为顾良弼能忍。他的性格内核其实很坚毅。再往下发展就是冷血、残酷。不光对自己，对别人也是如此。所以当他对那个位置有了兴趣以后，尽管有过挣扎，他还是利用了北堂千山。”

        “第二个他喜欢的地方是书斋。因为他当时的老师陈余良不但是位高明的先生，还会跟他们讲些宫外发生的事。那些精彩的江湖异闻，奇人奇事，是枯燥宫廷里的调味品，也为顾良弼成年出宫建府后，隐姓埋名闯荡江湖埋下了种子。”

        他最后总结：“清风楼这场戏，不是放浪形骸，而是初入江湖、曾经极度压抑顾良弼的一种释放。”

        曲明喆表情一松，“没错。所以你在演的时候要记住，风流但不下流。这段戏的神态动作需要好好把握。好了，大家准备！”

        见他严肃的发号施令，场内的笑声、说话声都停了。

        在众人注视下，余秋玄爬上道具床，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头枕在严婀娜的腿上。后者饰演清风楼名妓烟柳，同时也是中周太子在北雍的一双眼睛。

        伴随着打板声，余秋玄脸上的尴尬之色消失得一干二净。

        衣着松弛的绿衣公子，手指勾着个几乎已经全空的酒壶，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面带满足惬意地卧在一代艳妓身上。谁看了不感叹一声，人间乐土不外如是。

        此外，旁边还有殊色环绕。几名貌美的丫鬟有的为他打扇，也有将一枚葡萄塞进他嘴里。

        公子悠然含着那枚珠圆玉润的葡萄，唇齿微张，咀嚼了一下：“嗯，酸。”

        他转动脖子，神色慵懒地往向摄影机的方向，恍若听见什么声音似的，“烟柳，叫人去看看，是不是我的樱桃酪端上来了。”

        烟柳微微颔首，朝旁边的丫鬟使了使眼色……

        一幕终止，曲明喆打着响指喊卡：“行，过了。”

        余秋玄第一时间从严婀娜身上挪开，歉然道：“抱歉，刚压得比较实在。”

        严婀娜也褪去了戏中见惯风浪、处变不惊的模样，捧着绯红的双颊大呼受不了：“啊啊啊啊，余老师，你刚才简直太色气了！”

        饰演丫鬟的演员们连声附和：“就是啊。那个侧颜，那个锁骨，连头发丝儿都带着风情！”

        余秋玄：“……”默默揪紧撒开的衣领。

        走下道具床，他发现祁斐正站在曲明喆的旁边。

        “来了？”

        大概是错觉，青年抬眸的刹那，眼底暗潮涌动。但一错眼，小学弟只是露出平常的笑意：“你吃葡萄的时候进来的，正好看余老师一条过。”

        拍摄的时候一心只有演戏，现在后知后觉又尴尬上了。余秋玄“哈哈”两声，“正好你来了。咱们走一段。”

        “好。”

        两人重新回到布景里。

        祁斐半跪着，而余秋玄则在床沿坐好。

        他假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手指模仿扇柄勾住祁斐的下巴，笑了一声：“难怪都说，天下绝色尽归清风楼。”

        嗯？怎么似乎听到压抑的尖叫声了？错觉吗？

        他稍稍迟疑，依旧笑盈盈望着祁斐。青年陡然站起来，朝前逼近了两步。余秋玄避闪不及，被掐住脖子，压在下面。

        他眨眨眼，嗤笑道：“可惜……美则美矣，这身量也未免太高了。”

        说完，他静静等候祁斐接下一句台词。可等来等去，青年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难道太紧张忘词了吗？

        余秋玄用手按了祁斐一下。青年喉结滚了滚，一手抓住床单。

        “啊啊啊啊。”由于过分安静，严婀娜突兀的尖叫声hold全场。

        余秋玄：“？”

        这是该尖叫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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