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庇护所和幸存者
磨砂玻璃门后，是一个长方形大厅。
冷白色的灯光把这一块不大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正对着江游的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大约两米长，上下两条轨道都嵌进了墙体里。门上有一个玻璃窗格，江游从窗格里看到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各有三个房间，看上去像是实验室。
“小游，这边！”
徐洋在她左边的电梯口喊她，江游应声走了过去。电梯显示在-2楼，现在正在上来。
徐洋冲她笑了笑：“之前听阿姨喊你小游，就这么叫你了，你别介意。”
“没事，是我忘记说了，我叫江游，江河湖海的江，游泳的游。”
“那你的爸妈一定希望你成为一个游泳健将！”
江游听完，笑了笑，没有说话。
徐洋也仿佛意识到自己讲了个冷笑话，正想着该怎么转移话题。好在电梯来了，两人默契地进了电梯。
徐洋试图掩盖自己刚刚的尴尬举动，就和她介绍起了这所实验基地。
实验基地有地上三层和地下三层，地面上的三层和地下的负一层都是实验室。他和陈教授这两天收拾了一下负二层和负三层，几个幸存者现在都住在负二层。
“负二层原本就是用来当学生宿舍的，床和寝具都有现成的。”
他们出了电梯，徐洋拉着板车走在前面，江游在后面跟着。出电梯后也是一条长走廊，可房间显然多了不少，左右两侧都有十个房间。
江游一路走过来，前六个相对着的房间门都是关着的。
徐洋领着她到了第八排的房间，给她开了右手边的房间门：“你住这间吧，跟你一起来的阿姨就住在你隔壁。”
江游跟他走了进去，房间大约10个平方，左手边有一个小卫生间。房间角落里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有一捆还没拆开的寝具。床侧面是一个木质衣柜，床脚处则摆了一张书桌。
“因为是学生宿舍，布置的就比较简单。”徐洋在里面转了一圈，帮她试了一下空调和水龙头，都没什么问题。
“房间里都装了新风系统，水也是净化后的水，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江游没想到这在地下的宿舍条件竟然还不错，只是实验基地怎么会建这么一大片宿舍呢？
徐洋听了她的问题，有些哀怨：“我们这种科研狗，搞起课题来，住在实验室好几个月也是正常的。”
但他突然又高兴起来，眼睛亮了亮：“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实验也没法做，课题也可以停一停——”
“我怎么不记得让你停了？”门外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徐洋听到这话，扬起的嘴角突然僵住了，脸上是一个滑稽的表情。
“老、老师！”徐洋瞬间变成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学生，立在门边，欲哭无泪。
“老老师？我还没那么老吧。”
陈教授走了进来，江游这才发现，脱去防护服后，这位教授竟然这么年轻。
门口的人长相清秀，身材修长，穿了白衬衫和黑色西裤，看起来文质彬彬，不像个教授，反倒像个学生。
徐洋的反应倒是很快：“老师您年方二十八，正是貌美如花，青春洋溢的时候，不老！一点也不老！”
说完他窜出了门，拉起板车就跑：“我去餐厅放物资！”
陈教授无奈地扶额，对自己的学生毫无办法，要怪只能怪自己复试的时候竟然没有看出徐洋的本性。江游也是忍俊不禁。
“见笑了，徐洋就是这样，一天到晚没个正经。”陈教授对着江游，表情略有歉意。
“陈教授好。”
陈教授却摆了摆手，笑了声：“不用叫我教授，别真把我叫老了，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老师。”
“老师。”江游很快就改了口，她冲着陈教授鞠了一躬，“谢谢老师，还有徐洋！要是没有你们，我和宋阿姨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不用那么客气。互帮互助，都是应该的。”陈教授对着她温和一笑。
这时，江游斜对角的房间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短发、戴着眼镜的姑娘，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嘴里却毫不留情：“我在里面就听见徐洋那个臭小子又在溜须拍马，就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她走了过来，冲着陈教授和江游直爽地一笑。
“陈老师好！新同学好！”
“琳琳，正好你来了，你就先带着这位——”陈教授转过来对着江游，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
“江游。我叫江游。”
陈教授了然：“你先带着江游同学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江游同学，这是n大医学院研二的学姐，吴琳琳，你们可以先认识一下。”
两人互相都道了声好。
陈教授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就和她俩告了别，急匆匆地往楼上实验室去了。
江游从吴琳琳口中得知，陈教授和徐洋每天上午做研究，下午就出去救援。他们15和16号都在n大，今天才去了离n大最近的c大。而吴琳琳和其他几个幸存者都是昨天被他们带回来的。
“15号救回来7个人，16号只救回来了4个人，都住在这几个房间里。”吴琳琳指着前面几排房间，对江游说。
“他们的状态都不太好，还不太能走动。也就我，铁打的医学生。”
江游看吴琳琳倒是生龙活虎的样子，问她这几天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吴琳琳听完后，抿了抿嘴唇，眼神有点失焦：“4号那天，同学叫我去夏运会，但是导师还在催我的论文一稿，我就待在实验室里肝论文。”
“要不是陈老师和徐洋过来，我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江游的嘴角有点抽搐，肝论文竟然肝了这么久吗
吴琳琳的表情是和刚才徐洋如出一辙的哀怨：“实验室里有营养剂，饿了我就随便灌一点。”
“你呢，你在c大怎么熬的？也是待在实验室昼夜不分了吗？”
江游不太好意思地跟她说自己一直待在食堂，这也说不上有多“熬”，说完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江游看到了世界的参差，n大真的太卷了！
“你们俩怎么都不说话？”徐洋收拾完后就走了过来，他也脱掉了防护服，换上了比较休闲的一身。
他和江游想象中的差不多，就是一个阳光大男孩的样子。身材高大，看上去比陈教授还要高出半个头，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也许是刚换完衣服，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是一个暖暖的笑容。
“老师走了？”他朝着走廊张望着，没有见到陈教授人，“老师没生气吧？”
吴琳琳拍了他一下：“陈老师那么好一个人，什么时候真生过你气！”
徐洋被拍得缩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琳琳姐，你帮我一起去把防辐射板卸下来吧，明天去c大还要用的。”
“你倒会使唤你姑奶奶。”吴琳琳撅了噘嘴，但也没有拒绝。
徐洋乐了，转过头向着江游：“小游，现在不早了，你也折腾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江游听他说明天他们还要去c大，便问徐洋自己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徐洋想了想：“应该是可以的，我明天早上问问陈教授。”
江游朝他道了谢，就看见两人朝着电梯去了，不知道徐洋又说了什么，惹得吴琳琳对着他抬起就是一脚，徐洋笑着躲开了。
江游抿嘴笑了笑。
正好宋阿姨回来了，给她递了一杯热牛奶，问她还要不要吃点东西，见江游摇了摇头，便也没有坚持。
宋阿姨看上去一脸疲惫，她推开了江游隔壁的门，进门时望了眼江游：“小游，陈教授说衣柜里有干净的衣服，是他们校庆时发的文化衫。走廊左手边有洗衣房，你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吧。”
江游点了点头：“谢谢阿姨，您也是，好好休息。”
宋阿姨和她道了“晚安”之后就关上了门。江游望着空荡荡的走廊，一颗心好像落到了实处，又好像没有。
幸运的是，她在变故横生之下还能找到自己幸存的同类，能有这样的庇护所。然而，不知道这样的幸运还能持续多久，末日的厄运又会在哪一天突然降临到她头上。
江游面色凝重地关上了门。她没看到的是，在她关上门后，7号房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浴室水汽氤氲，热水从江游的长发上流淌下来，逐渐带走了她的惶惑和不安。
总会好的，她想，这个世界上有最最先进的技术，还有那么多的高端人才，他们只是暂时被困在这里。再等等吧，一定会有办法的。
江游洗完澡，穿上了衣柜里印着n大校徽的文化衫和休闲裤。
她手上抱着自己的几件脏衣服，沿着走廊往左拐，看见了写着“洗衣房”的标识牌。
她推开门进去，却没想到里面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身材瘦削，个子不高，头发像是很久都没有修剪了，长得盖住了脖子。
那人听见声响，转了过来。
江游这才看清这是一个非常瘦的男生，他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色，眼窝深陷，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看着江游，嘴角扯起一个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他的声音像是很久没有喝过水那样沙哑：
“同学，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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