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肖伏安觉得自己最近有些病态。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冲动、这么缺乏自控力的时候。

        大半夜的走街串巷，就为了特意找做菜用的辣椒面——哪怕辣椒粉和辣椒面在普通人的味蕾里，根本分辨不出来区别。就因为文凝凝一句「怎么做都做不出你做的那个味道来」，就费尽心力地花费大几个小时拍摄和剪辑教程，哪怕自己几十个小时都没怎么合过眼。又不是二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少年了，还这么不管不顾。

        昨天为了给文凝凝拍摄教程，有些收尾工作还没做完。由于资料涉密，他只能在这个美好的大周六的早上去单位加班，以便补上进度。直到出了大门走在路上，他都觉得恍惚，脑袋里一片浆糊，怎么搅都搅不开，就连路上瑟瑟的寒风都没把他吹清醒。

        到了单位又是一如既往地忙，可忙碌的间隙，他却又总忍不住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新的信息进来。

        一上午，微信消息频繁亮起，可与文凝凝的聊天框，却始终保持在他昨天发的那句消息上。

        半个字的回复都没有。

        他有些抓心挠肺地矛盾着，既期待她回复，又不期待她回复。等到他终于等来文凝凝发来的信息的时候，打开微信聊天框的那一刻，饶是冷静自持如他，脸皮也不自觉地抖了抖。

        照片里，入眼便是文凝凝一脸开心地比着耶的大脸，足足占据了画面的三分之一，在她后面依次跟着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同样比着耶的中年女人，以及一个躺在老头椅上，头发花白，一脸笑眯眯的老奶奶。

        她这是把自己家的全家福发来了。

        肖伏安看着她发来的那句留言，话里话外的恶趣味快要溢出屏幕，心道：这孩子，从来没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过话。他猜测，文凝凝的这两条微信，就是好友间的闲聊，只不过不小心发到自己这里来了。

        他不由得想起王艺乔曾讲笑话似的跟他说起，因为微信头像借用了梁师傅照片的原因，导致文凝凝第一次来核电院的时候，竟然把梁师傅认成了他，闹了个大乌龙。

        他摇了摇头，笑了笑，刚想回复「你是不是发错人了」，可又忍不住想逗逗她，决定将错就错。他匆匆打了几个字，发了出去。

        文凝凝收到言简意赅的「羡慕」两个字的时候，还有些奇怪，怎么夏阳今天这么好说话？可当她定睛一看，看清信息的发出者之后，她的内心简直是绝望的。

        怎么一不小心就把想要发给夏阳的信息误发给肖老师了呢？

        正满腹哀怨加懊恼时，夏阳的微信又好巧不巧地进来了：「人呢？？？死哪儿去了？」

        文凝凝干脆将误发的聊天记录截图，给夏阳发了过去。

        正编辑着信息，夏阳的微信很快回过来了：「卧槽卧槽卧槽！几天不见你跟肖老师居然进展这么快！！！都见家长了！！！」

        文凝凝没好气地回：「你还说呢，本来那张照片是要回复给你的，结果误发到肖老师那儿了。罪魁祸首就是你。」

        夏阳怒了：「嚯，不带你这样屈打成招乱安罪名的啊！」

        不过，冲天的怒气也抵不过她一颗八卦的心，她又补了一条微信：「说真的，我咋觉得你肖老师在暗搓搓地撩你呢？」

        文凝凝挑眉，打出几个字，发送过去：「怎么说？」

        夏阳煞有介事地开始分析：「你看啊，你跟肖老师认识的时间虽说也不算短，但总归是还没熟到会发全家福的程度吧？一般人收到这样的信息，肯定知道你是发错了，会反过来提醒你。但是你肖老师没有，反而将错就错，这就是□□裸地撩拨啊！」

        文凝凝本来就觉得夏阳的分析全是歪理，等到夏阳下一条微信再次发来，更加深了她这这种看法：「我建议你反撩回去。谁怕谁啊！咱不能输了气焰！」

        行吧，夏阳这不靠谱的，还真是诸葛亮当军师——名副其实啊。她耐着性子回：「哦，那你说要怎么反撩？」

        片刻后，夏阳回：「要不你这么回吧：恭喜你提前见家长。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希望你懂点事，也让我见见你家长。」

        文凝凝：“”

        我就知道夏阳不靠谱，问她还不如问一条狗，狗都比她能做人。

        文凝凝退出和夏阳的聊天框，转而回复肖伏安：「不好意思啊，刚刚发错人了。」

        附上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包。

        真是丢死人了。

        肖伏安很快回复：「我知道。」

        紧接着又跟了一条：「寒假快乐。」

        文凝凝看着那句普通得再普通不过了的「寒假快乐」，心神一荡。等清醒过来后，她又暗暗自嘲：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都能让自己想入非非蠢蠢欲动，难怪夏阳常说，如果感情不同步，先爱上的那个人会更痛苦。想当初夏阳因为宋琰的拒绝深夜垂泪时，自己还骂她没出息，如今自己倒是又重蹈了夏阳的覆辙。从这个角度讲，自己和夏阳还真是一对天生的闺蜜。

        她回：「肖老师周末快乐～周末两天安排了什么活动吗？」

        肖伏安回：「在加班。下午会出去一趟，明天正常上班。」

        嗯？明天上班？

        她问：「明天不是周日吗？」

        肖伏安回：「春节调休。」

        哦，对，春节照例调休，明天从休息日调成了工作日。

        她忽然想逗逗肖伏安。于是，她调皮地打出几行字，点击发送：「哦，对哦，你们是要调休上班的。真羡慕你们这些有工作的人啊，不像我，要放一个月的假，只能躺在家里晒着太阳喝着茶，做个快快活活的小废物。」

        肖伏安看着手边堆积成山的资料，再看看文凝凝发来的信息，脸皮再次抖了抖：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皮了。

        他发过去一个从同事那儿偷来的小猫被三叉戟插着脖子的gif表情包，觉得特别应景：这么凡尔赛，就该被叉出去。

        文凝凝看着肖伏安发来的表情包，忍俊不禁。没想到平时冷静的他，表情包居然走的是这种萌萌的画风。

        她从自己的表情包库里精心挑选了一个发过去：一个可可爱爱的小萌娃宋民国一脸严肃地举着相机，表情包上配文：已记录你的恶行。

        肖伏安收到后，忍不住笑起来：她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些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的呢？而且居然还能联系语境把对话给神奇地衔接上。

        他想起前几天同事群的聊天里，有人发过一个表情包，还算能跟这个表情包接上，于是便去群里一顿翻，倒还真给他找出来了：一只白猫直立着身子躲在墙后，一只恶狠狠的棕色狼狗在视线可见范围外虎视眈眈，表情包配文：唔敢出声。

        右键另存后，给文凝凝发了过去。

        文凝凝很快便发来一个「小白狗翘二郎腿，面上不屑一顾」的表情包。

        文凝凝全程以表情包作答，肖伏安觉得他也应该以表情包答题。于是，这样一来一回，俩人的表情包竟然不知不觉往来了好几个回合。

        肖伏安自己的表情包库实在是少得可怜，只好临时抱佛脚，去各个群里扒拉，终于又找出一个还挺应景的「小白猫盖着黄色的被子，只堪堪露出一张脸，配文：躲进小被几」的表情包，又给文凝凝发了过去。

        没想到文凝凝很快又找了个表情包发过来。于是，原本正经的聊天，居然演变成了一场始料未及的斗图大战。

        肖伏安毕竟表情包的储备不多，几个回合的斗图后，终是败下阵来。他虚心向文凝凝请教：“你这些表情包都哪里来的？怪可爱的，我正在保存中。”

        文凝凝此刻仍沉浸在刚刚表情包斗图大战的酣畅淋漓中。这场突如其来的斗图大战，让她解锁了一个风趣幽默、谦卑虚心的肖伏安，俩人之间的距离无意间拉近了不少。

        她朝他扔了一个「三只猫咪的头顶上顶着三个大大的问号」的表情包，皮兮兮地问：「你这是在找我要武功秘籍？」

        屏幕那头的肖伏安被逗得哈哈大笑，忍着笑回道：「小生不才，还请高人指点。」

        文凝凝也被他这种能屈能伸的精神也逗得忍俊不禁，开始戏精上身：「少侠，我看你骨骼惊奇，是百年一见的斗图奇才。然江湖险恶，念在你初入江湖，我这里有《斗图宝典》一部，倒是与你十分有缘。」

        她笑眯眯地点击完发送，又扔出去一个表情包，是截取的周星驰电影《功夫》中袁祥仁饰演的乞丐出售《如来神掌》密伎的截图制作而成，表情包上写着「我这儿有本秘笈」。

        对方依旧回得很快：「所以，原价13块8，算我10块钱一本？」

        收到信息的文凝凝再也憋不住笑，咯咯笑出声来。

        他竟然get到了！

        一旁文母一脸疑惑地问：“你笑啥呢？刚就一直看你在那儿傻笑。”

        文凝凝一边打字一边下意识地回复：“没笑什么。”

        文母看着文凝凝笑得春风荡漾，一脸了然地试探：“跟你意中人聊天呢？”

        忙于回复信息的文凝凝下意识地又“嗯”了一声，等反应过来，又羞得满脸通红，娇嗔地看了母亲一眼。

        早已见过大场面的文母但笑不语，心说：我都教过那么多届学生了，什么大风大浪我没见过？你那点小打小闹的雕虫伎俩，还能逃过我的法眼？

        文凝凝朝母亲撒完娇，又回复肖伏安：「你也喜欢周星驰的电影吗？」

        也？

        肖伏安挑眉，看来是同道中人。

        他回：「嗯。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会对他的电影比较陌生，毕竟他大火的时候，你可能都还没出生。」

        文凝凝不以为意地“嘁”了一声：明明大了才几岁，说出来的话却总给人隔着好几辈的错觉。

        少年老成。

        她正要回复，却被夏阳一个电话给打断了：“文凝凝！你这个杀千刀的，我给你发了那么多微信你一条都没回。你这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重色轻友啊你。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欠我两顿火锅呢！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叫啥？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说的就是你了。”

        夏阳显然是怒气冲冲，全程几乎是扯着嗓子在说，震得文凝凝脑瓜子嗡嗡地。她将电话听筒默默地往外挪了挪。

        夏阳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说到最后竟小媳妇儿般地委屈上了，语带哽咽地质问：“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文凝凝听着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抽抽泣泣的呜咽声，心道，夏阳这厮，演技倒是越发纯熟了。她无奈地缴械投降：“行行行，我还爱你我还爱你，我答应你好了吧？”

        “呸，你也太敷衍了。渣男。”电话那头的抽泣声应声而停，跟条件反射似的，“下午逛街，晚上火锅，不许耍赖。”

        “晚上不行，晚上要去见一个朋友。……不是肖老师，小时候的朋友，很多年没见了，这次见见。……你不认识，我跟他认识的时候，咱俩都还没入学呢。……我说你怎么跟查户口似的？”

        “嚯，顾左右而言他。你这朋友是个男的吧？”夏阳又开始委委屈屈地演上了，“不就是要抛弃掉自己的结发妻子，去见新男人吗？我懂的，我都懂的。你只管去，我都理解。”

        文凝凝被夏阳这通胡搅蛮缠闹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提议道：“要不我问问人家，介不介意我带家属？”

        夏阳又开始拿腔拿调地傲娇起来了：“这时候想起家里还有个人了？晚了，姐姐我今晚有约了。”

        文凝凝闷笑一声，又问：“那咱们中午去吃火锅，下午逛街？”

        “吃完火锅一身味儿地去试衣服，给人新衣服都印下独属于你个人的独特气息是吗？渣男，到处拈花惹草，连别人家的衣服都不放过。”

        文凝凝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张嘴啊，说短论长，伶牙俐齿。我现在忽然有点同情宋琰了，就算有理，跟你吵架也吵不赢。”

        “他可不会跟我吵架。”电话那头，夏阳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在集训队呆得好不好，有没有想我。”

        “我怎么觉得，某人比我更像渣男呢？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

        夏阳虚心接受，大言不惭：“我们男人不就是这样的吗？”

        文凝凝：“你这张嘴，哪里只能跑火车啊，就算是宇宙你都能给它装下喽。”

        “嘿嘿，好说好说，基本操作。”夏阳毫不谦虚地应承下来，又问：“你晚上跟人约的几点？在哪儿见？”

        “晚上6点，西直门的新都mall，蔡氏港式点心。”

        “嚯，会选地儿啊！”夏阳也没含糊，大手一拍，直接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行，那咱们下午两点，西直门新都mall见。”

        好不容易哄好夏阳，文凝凝这才有精力重新回复肖伏安。她重新回答微信对话框开始打字回复，回着回着，忽然有种身为渣男脚踏两条船，同时周旋于两个爱人之间的诡异错觉。

        她脑补了一下，马上头疼地摇了摇头：一个夏阳都让人招架不住，要再来一个，那更不得了。渣男还真不是想做就做得了的啊。

        她打完字，点击发送。

        屏幕那头肖伏安的微信对话框里，文凝凝的回复静静躺着。

        「好的作品往往具有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力量，受众跨度大也不足为奇。ps:会斗图的肖老师，难道不是我的同龄人吗？总这么少年老成要不得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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