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后面的关卡，文凝凝一直和肖伏安一起找线索。一路上，肖伏安牵着文凝凝的手腕，将文凝凝护在身后，中途又遇到了被吓得到处乱窜后又重新折返过来的女孩儿。

        女孩儿不敢一个人继续游戏，便又企图挂在文凝凝身上。文凝凝虽然最终答应了，却也对女孩儿不顾队友安危，撇下队友独自求生的行为疾言厉色地批评教育了一番，那神态，那语气，活脱脱像个任教多年的教导主任。

        肖伏安在一旁看得乐出了声，惹得文凝凝忙以母亲是高中班主任从小耳濡目染为由，解释了一番。

        等到他们7个再次聚到一起时，肖伏安三下五除二地就将接下来的道道关卡飞速地打通关了。

        出了密室的贾煜对肖伏安很是怨念：“你怎么玩儿个恐怖密室，都能玩出密室参观的效果呢？”

        临时加入的女孩儿约莫是受了文凝凝教育，这会儿倒是挺身而出，主动将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她有点尴尬地解释：“抱歉，我太害怕了，但我又想通关，不想中途退出，”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肖伏安，“就拜托这个哥哥帮我打通关了。”

        肖伏安的通关速度确实很快，往往npc还没来得及吓人，他就根据线索三下五除二地把密室关卡都解开了，全程可以说是快、准、狠，惹得在前台看监控的老板啧啧称叹，连忙拿出超级玩家的小本本，让肖伏安留下联系方式，打算等下次密室更新时再提前邀请他试玩——虽然被肖伏安无情拒绝了。

        因为对方是个小姑娘，贾煜当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一行人出密室后，完全没有尽兴的贾煜才又不甘心地发誓，下次再也不跟肖伏安一起玩密室了，就算要来，也不能让肖伏安上手解密通关。

        当然，贾煜同学很快便打破了自己的誓言，死乞白赖地要跟肖伏安一起玩新出的重恐密室，也是后话了。

        回去的时候一行人不算特别顺路。贾煜和王艺乔往东边走，夏阳陪宋琰一起回学校，往北边走；文凝凝、肖伏安住西边。一行六人兵分三路散开。

        回去依然是肖伏安打的车。文凝凝刚坐上车，夏阳的微信就追过来了：「待会儿你可别真的傻不愣登地直接回家，约他下半场啊！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约他吃个饭喝个小酒都行，不要浪费了两人独处的大好时光。」

        夏阳发完这段话，还一连发了好几个「加油」的表情，都不带重样的。

        文凝凝想象着屏幕对面如老母亲般絮絮叨叨的夏阳，不由得哭笑不得。

        文凝凝查看微信的间隙，肖伏安也坐进了车里。

        “尾号1135的乘客吗？去核电院家属楼？”

        肖伏安点了点头：“是的。终点站是核电院家属楼，不过我要先送一下我朋友，麻烦您先去芳园里可以吗？这两个地方相距不到两公里，还算顺路。”

        “好嘞，那麻烦您先把地址改到芳园里吧，到地儿了您再改回来。这样我也方便导航。”

        肖伏安拿起手机操作了一番，回复道：“好的，已经改好了。”

        司机低头查看完手机，踩下油门：“好嘞，收到了！还请二位系好安全带，我们这就出发。”

        二人找到安全带系上，车里又安静了下来。

        文凝凝没话找话地聊天：“您还记得我家小区的名字啊！”

        肖伏安语气平淡：“嗯，前不久不是才去过一次吗？还有印象。”

        大神果然记忆力惊人。一个无厘头的念头忽然在文凝凝脑海中浮现：肖老师这记忆力，记牌对于他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吧？以后肖老师如果来家里过年，让他上桌打扑克，岂不是还能赚上一笔？

        或者不打扑克，打麻将，是不是也行？

        文凝凝开始在脑海中脑补肖伏安在牌桌上大杀四方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旁肖伏安诧异地问：“怎么了？是我说的哪句话不太对吗？”

        文凝凝这才回过神来：“哦，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起了一件趣事。”

        被脑补对象抓个正着，文凝凝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话说您住核电院家属楼吗？那是不是上下班很近？”

        “走路10多分钟。”

        “真羡慕。我从宿舍走到图书馆都要将近一刻钟呢！我们学校太大了。”

        “嗯，上次感受到了。”

        文凝凝平时还算健谈，可遇到心仪的人，却又会畏首畏尾，偏偏肖伏安又是个喜静的，两个并不多话的人碰到一起，一时间，气氛又安静了下来。

        文凝凝有些纠结。现在刚过4点，吃晚饭又有些太早，冒昧地邀请人家喝个小酒，似乎进度也有些太快。到底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约到肖伏安接下来的时间呢？

        她拿出手机给夏阳发微信：「江湖救急！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约他，感觉这个点儿，吃饭喝酒都不太合适……」

        夏阳的微信很快回过来了：「吃个饭怎么不合适了？你不是说你肖老师是四川的么？你带他去吃川菜、吃火锅，就说中午看他吃得少，担心东北菜不合他胃口，再给他补一顿，不是挺好的么？去个远点儿的川菜馆，等到地儿了，也就到饭点了。」

        哦，好像有点道理诶。文凝凝打算试试。

        她打开大众点评，想找找哪家川菜评分比较高，又相对比较远。还没等她找到，军师夏阳就蹭蹭蹭给她发来了三个店：「这几个店味道不错，关键是都挺远的，按需选择即可。不用谢。」

        文凝凝几乎要爱上夏阳了。

        她从中挑出一家店，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现下紧张的情绪。她刚酝酿好情绪准备开口，一个来电却打断了她的计划。

        肖伏安接起电话：“喂，柯柔。”

        文凝凝眸光一动：柯柔？女生？

        明知道偷听别人讲电话并不是个很礼貌的事情，她却依然竖起了耳朵，虽然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嗯，严重事故源项不确定性量化方法研究。

        “虽然项目上针对的是压水堆严重事故分析软件maap模型的处理和分析，但是这一整套beup的理念和计算方法在理论计算整个大的领域都有用武之地。

        “基于拉丁超立方法的敏感性和不确定性分析程序dakota很好地完善了大多数理论计算过程中结果评估这一部分的工作，还是有非常强的普适性的。”

        电话持续的时间并不短，肖伏安似乎在跟对方探讨一个关于研究方向和研究方法的问题。他声音温润，细致耐心，两人似乎相谈甚欢。

        文凝凝有些烦闷。虽然她对核能领域已经有过一个多月的接触，但毕竟只是皮毛，在最前沿的核能研究面前，她还有太多听不懂的地方。

        一种异样的酸楚从心肺直达眼眶。她别开头，没有再继续听。

        她往车窗边挪了挪，将手肘靠在车窗边，一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流动的风景。

        半晌，肖伏安才挂掉电话。

        “抱歉，刚刚接了个电话。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我还得去趟公司。”

        “哦。”文凝凝回过头，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角，状似无意地问：“是有紧急的事情？”

        “也不算紧急。有位朋友的博士课题有些数据需要验证，我再去查证一下。”

        文凝凝故作轻松地说：“看来肖老师也非常注重数据的严谨性。我听说去年你带高校核研院博士的暑期实践的时候，有个别人在项目中给到的数据结论不够严谨，还挨训了。”

        肖伏安罕见地有些赧然：“嗯，我在工作上确实严苛了些，有些方式方法确实也不太恰当，这一点我自己也在反思。不过在核能领域，数据和结论的严谨性确实非常重要，毕竟核安全是核能与核技术利用事业发展的生命线，一丁点的误差就会造成难以承受的严重后果。”

        “你这位朋友，是个女生？”

        明知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并不恰当，可文凝凝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嗯。小姑娘的求学经历挺曲折的，一路走来特别苦。她算是非常坚定地想要从事核能领域研究的人了，这两年也一直在核能这块儿不断深挖，是个好苗子，可以好好培养。”

        文凝凝又想起了肖伏安说的希望自己加入核电院的事情。

        看着一脸认真的肖伏安，文凝凝心情十分复杂。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对于肖伏安，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只是一个值得招揽、未来可能有机会成为同事的人吗？

        你今天这么照顾我，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你对于柯柔这么耐心，也只是因为惜才么？

        她忍不住拐弯抹角地问了出来：“你好像对于人才培养这件事情很看重？”

        肖伏安微微颔首：“对于我们这行来说，科研的传承十分重要。美国的核能技术发展得很早，但是断代现象严重，核能技术停滞不前，不少早期建立的核电站仍在模拟电路阶段，而我们已经在全面步入数字控制了。一项科学技术十年二十年没有进步，就很难再发展起来了。如果没有一代代科研人员的投入以及新鲜血液的持续注入，我们国家的核科学与技术也将停步不前。所以，人才对核工业的发展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他忽然转过头，问文凝凝：“上次听你说，你今年是博士二年级？”

        “嗯，是的。”

        肖伏安若有所思：“哦，国内博士阶段通常是四年学制，那你还有两年才毕业。”

        想到自己目前毫无进展的选题，文凝凝有些羞赧地补充：“呃……如果顺利的话。”

        “以你的能力，顺利毕业不是问题。”

        肖伏安说得平淡，似乎从未设想过文凝凝有博士阶段并不鲜见的延期毕业或者退学的可能。

        顿了顿，他又问：“上次跟你提的毕业后来核电院，有考虑吗？”

        “呃……”

        文凝凝一时语塞。她能说，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件事吗？未来错综复杂，计划不如变化，文凝凝更习惯于顺其自然。

        见文凝凝面露迟疑，肖伏安心下了然。他语带歉意地说：“抱歉，是我太着急了。核能领域对你来说可能还比较陌生。将一个陌生的领域作为自己终身从业方向，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你还有两年时间，可以来了解这个行业。当你了解之后，或许就能感受到核能领域的无限魅力。在这期间，你如果有任何问题，欢迎与我随时交流。”

        肖伏安说得很真诚。可越是真诚，越让文凝凝感到压力山大。

        怎么做了个科普视频，连职业方向都要换了呢？

        过去一个多月在核能领域的浸淫确实让她对核能产生了一定的兴趣，可这种兴趣和她的数学研究相比，却相形见绌。更何况，此时考虑“终身从业”的方向，是否为时尚早？人的研究旨趣确实并非是完全一成不变的，哪怕自己对数学热爱至斯，她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会为数学奉献终身。

        一辈子很短，短到只够做好一件事；可一辈子也很长，长到这漫长的一生中，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偶然造就的选择，让命运意外拐弯。

        对于肖伏安的热情邀约，她曾经想采取拖字诀，可肖伏安的契而不舍，却让她意识到，此路不通。

        文凝凝从小就很擅长阳奉阴违，对于爸妈的说教，她也经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不挂心。

        可是，当面对的人是肖伏安时，她却有些难以如往常一般行事。与其态度模棱两可地给他希望，最后才给予拒绝，她更愿意选择一开始就说清楚。

        只是，她应该怎样拒绝，才能让他没那么难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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