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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梦境(5)


◎dreama

        她觉得这个梦的触感似乎过于真实了。不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倒更像是“青瑶”残留下来的回忆一样。

        因为是记忆,说明早已行过,其中一切便只能按着写好的剧本进展,不能恣意更改。此时此刻的她,也只不过是一个附身到主角身上的参与者罢了,无法更改这段回忆的走向,也无法真正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梦中的幕布在这时又换上了新的色彩,变得明亮,空旷。与先前的那段戏目承接,也为接下来的故事拉开序幕。

        那通电话之后,她与齐钰在c市的酒店里安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一早,便来到了梦中呈现的这家餐厅里。

        ……

        “青瑶,喂,青瑶!”

        少年急躁的声音将她从遥远的思绪中拉扯了回来,青瑶一怔,故而将目光从教堂处挪回到眼下的真实,又爬上了对方俊朗的脸。

        这分明是一张还未曾将稚嫩全数褪去的面容,与她脑中无数个回忆片段中的脸都一丝不苟地吻合着,甚至只要稍稍花去一些时间,就能将关于这张脸的一些断断续续的剧情从时间与空间的灰烬中挖掘出来,合成关于眼前这个“齐钰”的故事人格。

        她刚刚在想些什么?她一时竟也回忆不起来了。

        可是,青瑶没有急着回答他,反而先拿起水杯饮了两口,好像以此整理自己的思绪。

        “怎么了,齐钰?”

        棕发的少年似乎有些不满,却也不敢过多表露出来——这仿佛已然是他多年而来积攒成的习惯,几乎变作天性。

        他从不愿和青瑶发脾气。她向来都是他无法戒掉的毒,从初见那一刻,到中间无数次的拥抱与追逐,到他们几乎走向诀别的毕业,好像他只要不小心翼翼地将她捧在手心里,她就要远远地走开了。

        所以,他就算心中不悦,也只是嘟囔着一句:“你刚刚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很多声都没有回应。”

        她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就算真的想说,也难用一时半刻来言明。

        “没什么,也许是时差的缘故没有休息好。你决定好要点什么了吗?”

        齐钰没有再多追问了,这毕竟是个合理的解释。于是,他便将菜单上那一页特别推荐翻转给她,脸上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

        “我想尝尝这个!这个叫pro……呃,pros……ciu……tto?是这样念的吧,咳,这肯定不是英文,我英文不会这么差的。”

        她闻言失笑:“这可是生火腿,一早上就吃这个的话,对胃会不会不太好?”

        “哈?生火腿?”齐钰有些阴阳怪气地反问了一声,语气之中颇有不解,“这是生火腿的意思吗,切,我看它是特别推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

        青瑶点点头,余光之中看到了一个正朝着这边走来的人影。

        “不如尝尝这个吧,也是特别推荐呢。”

        “哪个哪个?”

        “strawberrycrepes。”

        “草莓……哦,草莓可丽饼?听起来蛮不错的,不过我想试试这个蓝莓味。”

        “好,”她没有反对,印象中齐钰的的确确是更偏爱蓝莓一些,“那我点一个草莓味试试。”

        “嘿,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余光中的人影走近了,便能看清晰些许。那人穿着整洁干净的制服,带着友好标致的微笑,走到了他们的餐桌边缘。

        他的目光首先从齐钰那头罕见的银白长发处划过,随即很快地,就落到了青瑶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啊……”

        还未等他们开口,那服务生却是先发制人,说了一句“些许冒犯”的话来。

        “如果您不介意我这样说的话,小姐。”

        青瑶眨了眨眼,似乎也默许了那服务生,并等待起了他接下来的话。

        齐钰却是依旧习惯性地露出了些许警惕与不悦。

        “您今日穿的这条裙子,实在是和您的人一样好看呢。”

        她一怔,下意识地垂首,往自己身上所着的衣服看去。

        因为太轻,又太虚幻,穿在身上的触感早已如呼吸般自然,似多年的旧友极有默契,故而让人轻而易举地就会将它忽略掉了。

        这条在回忆里若隐若现的,淡绿色长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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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reamc

        齐琅终于可以出院了。

        老赵一大清早便好生打整了一番齐琅家中的清洁卫生,上上下下地给擦了好几道,甚至连台架上那个袖珍的花瓶也没有漏下。卧室里的床单被褥被他扔进洗衣机里搅了快有一个小时,还放了齐琅曾经最喜欢的那款味道的洗衣液。

        床头柜都上已经落起了薄薄的一层灰尘了,无不昭显着这里已被遗落一些日子的事实,尽管如此,老赵也只得兢兢业业地擦拭打整着,使其能够以一个令人舒适和干净的样貌,去迎接那个从深渊里走回来的人。

        等铺整好了床单与被罩,老赵便再一次拿起了抹布,转向了那落灰的床头柜。

        转过头时,他才注意到,原来那上边还摆着一本书。

        “真实颠倒?这么高深的名字,肯定又是少爷的东西了……嗯,那就给他放回书架上好了。”

        于是有些佝偻的管家就这样一手拿着擦拭用的抹布,一手半举着那本“高深的书”,走进了齐琅的书房里。

        齐琅的出院过程很顺利。

        大概是那位齐氏集团的遗孀在暗地里对媒体施加了一些压力,又大概是记者与媒体们的目光已被其他更能够产生经济效益的话题给攫摄住,故而他的故事还没有来得及浮上水面,便已经被世人遗忘在了历史之中。

        他本身也没有表露出过多异样的情绪,至少以老赵的视角看来是这样的。

        他还是那样的少言寡语,和过去没有太大的差别,说话回复极其吝惜自己的一字一句;他的神色还是那样的清冷孤高,和过去没有太大的差别,似乎一切都一如往常般难入他眼。他似乎已经慢慢走出了那些永夜里的噩梦,也已经在那间弥漫着消毒药水气味的病房里舔舐好了自己的伤口。

        至少以老赵的视角看来,似乎的确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又好像和以前有一点不一样了。

        老赵默默地把齐琅的一些洗漱用品装好带上,又环顾了两番这病房中的陈设,在确定了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之后,才朝着门口——即齐琅此时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少爷,我已经把东西都收好拿上了。”

        他倚在病房的门口,目光似乎放在了医院走廊的深处,那边有很多穿着白衣的医生在各个病房之间忙碌着。老赵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竟有些出神,故而,才没能听到他刚才的那一番话。

        “少爷。”于是又唤了一声。

        那高大的男子应声侧头,清冷的目光终于放到了他的身上。

        可是,没有回答他,似乎仍沉默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于是老赵只得继续道:“少爷,我已经收拾好了,咱们可以走了。”

        “……”

        他这才回应了老赵的话。说是回应,却也不过是一个淡淡的点头而已,要很仔细地看着他才可得到这样一个信号,随即很快收回眼,启步而行。

        回家的那条路,他们走得很漫长。

        这是一条不算宽的路,临河而铺,若是小心翼翼地行车驶过,也就堪堪能与对面的来车错开而已。

        路上有许多独栋排列的住家,各自都有着一方不大不小的后院,由一堵堵矮矮的砖墙隔起,里边大抵是被住家的主人们栽下了许多花的,故而路上充盈着淡淡的花香味,或甘或雅,或远或近,与河中流水的细响相映成彰,予人一股愉悦与轻快之感。

        路上有些碎石子,老赵抱着一些杂物跟在齐琅的后面,时不时将它们踢走,而后还得疾走上两步,才能够堪堪跟上前方高大男子的步伐。

        这一路上的两人都沉默不语。

        齐琅不愿说,老赵也便难得识相地收敛了一番自己滔滔不绝的话痨属性。因而,流水声在这沉默的时光之间被拉得很长,像是流向了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洞,却又萦绕在他们的耳边,汩汩不息。

        老赵的脚已走得有些累了,他们已走了大约有一个小时。

        这不是他娇气,他毕竟上了些年纪,身体总是不听使唤的,好在当这样一个信号隐隐出现之时,那栋熟悉的房屋也就远远地行进到他的视野里。

        “欸!齐琅少爷,咱们快到了。”

        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总算是找着了个机会朝着前方的人搭了这样一句话。

        而齐琅对此的无动于衷,老赵似乎也早已习惯了,但步伐也不知不觉因着这种目的地的逐渐清晰,而变得愈发轻盈起来。

        大约还有200米的路程。

        老赵把怀中抱着的那些杂物往里边揽了揽,使其稍稍变换位置,手臂上有些酸痛的部分也便能得到一些难得的休息。

        又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愈是走近,那花香味反而也愈发的浓郁了起来,带着三分苦涩,三分清冷,两分回甘,又两分悠长。

        还有100米。

        走近了些,才看到家门口的墙边好像有一道黑影。

        再走上几步,更能看清——那似乎是一个人,穿着黑色的t恤,和墨蓝色的长裤。具体的面貌如何,因为距离尚远,也还看不太清晰,故而无从得知那究竟是谁。老赵拼命向前倾着脑袋仔细辨别了一番,也只能看到那黑影的发型,似乎有些凌乱而已。

        但是他记得早上过来打整屋子的时候,还没有这样一个人的。

        还有50米。

        那黑影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下一秒便将身体前倾,背部很快离开了砖墙,朝着他们走了两步。

        在这么一条没有其他人的小路上,齐琅自然也看到了这样一个存在——然而他的步伐依旧平稳,丝毫没有为这样一个凭空出现的人而有一分一毫的停顿。

        走到仅剩10米的时候,老赵才终于看清了一些那人的面容。

        那是一个男人,头发大约已有一阵子没有修理过了,因此只由一根深色的发带绑在发际线的位置,将它们凌乱地往上束了起来。

        他的年纪应当不大,怎样看都不到30岁的样子,左眼的眼角有一颗很明显的泪痣,生得还算俊俏,却因为气质的缘故,给人一种阴郁与偏执的感觉。

        老赵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声问这男人究竟是谁,为何在齐琅的家门前等待,却就先听得后者抢先一步打破了这股异样的沉默。

        用着激动的语气,忿忿的表情,阴鸷的目光,刺耳的声音。

        “齐琅,你为什么要突然地退出科研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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