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甜

“咔嚓”声声，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哗啦啦的倾泻而下，好像要把这个世界彻底冲刷干净，李天娇坐在过道里，轻靠着刷了黄油的木头大门。她手里拿着一本书《容斋随笔》，从有记忆起，这本书就摆放在家里厅堂的八仙桌上了，一起的还有《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大部头的书，这是父亲平时爱翻看的，其他家人除了李天娇就再没人多看第二眼。

书卷着握在手里，抱在怀中，李天娇的眼神已经飘离到了远处--整个目光所及的街道是湿漉漉的，只有浑浊的雨水裹挟着枯树枝、嫩树叶、方便袋、一个黑色女士高跟鞋组成的杂牌队伍缓缓的向街角游去。

哗啦啦的雨幕中不时会有一两个骑着三轮车或套着马车的村民头上搭着塑料布或顶着一个化肥袋子急匆匆的经过。毋庸置疑这大概率是村里最勤劳的户，他们干农活够拼命，抢着赶农活，小雨打不动，大雨才往家冲。

从雨中回家这一幕就能看得出来：骑三轮的大幅度的倾着身子，双脚有力的向前蹬着，身体有节奏的前后晃动，不浪费一丝多余的力气；赶马车的把手中的马鞭甩的脆响，口中还吆喝着马号激励着牲口快速向前。

李天娇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让她惬意又舒心，还有满满的安全感。这个时候家人都静悄悄的，各安一处。父母在厅房里捡粮食种里的碎石子和杂物；弟弟们躺在自己小屋的床上全神贯注的看小说；妹妹则精心的缝着一双有大红喜字的鞋垫；这个鞋垫不是家人可以穿的码号，她这个年纪的女娃娃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李天骄忍不住嘴角上扬，她很好奇这个鞋垫的主人是什么样子。

大概到了10点钟，母亲轻声唤她：“天娇，闺女，在哪呢？”

她赶紧答应着，不用问就知道，这是母亲提醒她该做饭了！早饭大家都没吃--因为下雨的周末，父母不用下地，姊妹们不用上学，都睡懒觉呢，现在估计都饿了。

李天骄合起书，把书放到大腿上，用力的铺展它，然后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放眼望去雨下的小了，稀稀拉拉的雨声清晰可辨了。

水道眼边的水桶已经是满的溢了出来了。水桶底部有一些杂质，看上去这么轻盈的水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杂质？这就是凡事不能只用眼睛看，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道理。

李天娇若有所思的去厨房准备家人的中午饭，她回想着昨天吃的什么饭呢？甜面疙瘩还是红薯稀饭？今天就掺点白面擀面条吧，厨房还有早上她剔来的青菜。

洗手、挖面、倒水、揉面，醒面、洗菜、烧火......李天娇麻利的忙开了。

“天娇，天娇......”响亮又年轻的声音在小院里响起，紧接着是窸窣的走路响动和扎自行车的声音。

“是永利呀，来吧，闺女，进屋坐。”李天娇母亲从厅房迎了出来。

“婶子在家呢，我来找天娇，她在家么？”

永利是李天娇中专的同学，她是隔壁村的，在学校她俩是一个宿舍，返校回家都是作伴，两个姑娘年龄相同，志趣相投，都是个叽叽喳喳的活泼人儿，很投机。有时候玩的天晚了就会在彼此的家里住上一夜，这也是被双方父母允许的，因为对这两个家庭和孩子都很放心呢。

“诶，永利，你怎么来了？”李天娇从烟雾缭绕的厨房探出头，她一手拿锅铲子一手擦烟呛出的眼泪。

“哈哈哈，瞧你的大花脸......”永利笑的鲜花乱颤，前俯后仰。

李天娇宠溺的看着这个调皮的好同学、好伙伴，招呼了她一声，又钻入了厨房--锅开了，得撤灶膛里的火了。

“别烧了，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去参加婚礼！”

“咳咳，什么？参加什么婚礼？”

“我们的同班同学，李豪你还知道吧，他结婚呢，打电话到我家，让我通知你，一定得到！”

“李豪，那个他爸是乡教办主任的李豪么？他这么快就结婚了？跟谁呀？”李天娇捋了捋头发，同龄人开始有人结婚了，她有点新奇和激动。

“新娘我们不认识，自管去，到了那里不就知道了！”说着，永利就拉着李天娇的胳膊，把她往屋里面推，“快点先换身衣服，再洗把脸，我偷偷把家里新买的二八大杠骑来了，我载着你，走小路，我们一个小时就能到！”

“妈，你们吃饭了吧，我跟永利去王成谷乡一趟，参加同学的婚礼！”李天娇边解上衣的扣子边喊。

钻进卧室的她俩看到一心一意修鞋垫的妹妹，还不忘调侃：“哎呦，这么漂亮喜庆的鞋垫，不知哪个幸运的精神小伙能垫上呦呦......”

“哎呀，姐，你们真坏，坏死啦！”

“哈哈......害什么羞呀！”

李天娇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都是很朴素又淡雅的，挑来挑去也没有正式点的。这让永利很不满意，她噘着嘴把床上的这一堆衣服一推，拉起李天娇就走，“走，去我家，穿我的衣服！”

“诶，诶，别呀，我觉得这一件就可以......”话音还没落，就已经被永利拉出了房门。

年轻麻利的小姑娘，不大一会儿就收拾打扮好了，这个时候的李天娇简直变了一个人，可以用灰姑娘变成公主来形容，红色的西装褂子两边搭着两条黑亮的大辫子，映衬的粉白的笑脸，她俨然是一个热恋中的待嫁新娘，那个漂亮劲头就别提了，永利看得眼都直了。

“真好看，我要是个男的，肯定会追你！诶，你不如嫁给我哥，给我当嫂子吧！咯咯咯......”

李天娇拍了一下她：“贫嘴，乱点鸳鸯谱！”

李天娇丝毫没有觉得怎么样，穿别人的衣服让她不舒服，早晚是要还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朝好伙伴笑笑，内心却是一阵酸楚，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自己的婚姻在哪？

两个活泼的小燕子，飞驰在乡间小路上，一路上撒满了欢声笑语，李天娇歌唱家似的嗓子把熟悉的歌唱了一首又一首。

很快，她们到了王成谷乡，这个乡距离县城很近，所以比周围的乡镇都繁华，街道更宽，道路更平，乡里的供销社还是两层楼呢，她俩看看这，看看那，时间还充裕，现在又不着急去李豪家了。

兜兜转转，她们来到一个宽阔的小广场，这里有两个乒乓球案子，她俩轻巧的坐到上面，摆动着双腿，仰起脸，闭着眼睛，微风吹来，十分惬意。

一阵嘈杂的讲话声，还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来，循声望去，不远处是人群，稍微近点有五六个年轻小伙子，他们正朝这边望，好像是在看她俩。

永利手搭凉棚眯起眼睛一瞧：“是李豪他们，天娇，快，我们过去吧！”

李天娇也看到不远处的这几个人，当目光触及到其中一个人的眼睛时，她顿住了。凭直觉她能感受到那双眼睛的炽热，没错，是他--刘家攀，也是她口中的“胖子”。

李天娇一时思绪翻飞，正在踌躇之时，那几个人朝她们这边走来了，李天娇脸有点红，心狂跳不止，她极不自然的把目光转向一边。

永利晃着天娇的胳膊，“天娇，咱们过去吧！”

“天娇，永利，你俩可来啦，快进家吧！”一个意气风发的新郎打扮的青年走了过来，这位就是李豪。另外的几位在七八米开外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在说话，但有一双眼睛一直有意无意的望向这边。

李天娇和永利迎了上去，李豪热情的招呼她俩：“真是及时雨呀，你俩不来我这婚礼可就不完美了，我媳妇是外地的，交通不便，娘家没来什么人，我们在咱们这边办了婚事，到她们那边再办一场，所以，伴娘的差事就劳烦你俩啦！”

永利挎着李天娇的胳膊跟着李豪往回走，在李天娇擦肩而过的时候，刘家攀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他紧跟着回到了新郎的家。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一个人身上，那个穿着红色西装的姑娘，让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她全身上下洋溢着甜丝丝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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