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摊牌

慕辰逸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周遭，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身体上所有的感官都在金钗刺入的那一刹那，都离他远去，剩下的只有茫然和无措。

        面前站着的人都一个个的虚化，朦朦胧胧像是遮上了一层不薄不厚的雾气，让人看不清他们面容的同时，却又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他的面前站着好几个人，这些人现在十分警惕。

        唯一没有被虚化的，只有站在不远处，神色漠然的季萊之。

        他还记得，她是他的爱人。

        慕辰逸像是僵尸一般，僵硬艰难的挪动了一下步子，迈动的距离很短，短得令在场所有人都只能看成慕辰逸好像是体力不支一样，虚弱的摇晃了一下。

        “萊之……”慕辰逸嘶哑的说道。

        “是我。”季萊之看着他，却没有上前，只不过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声。

        不过，慕辰逸的这一声“萊之”却立刻让其他的两个人绷紧了神经。

        “慕辰逸，我希望你明白。”季萊之淡淡的说道，仿佛这一切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似的，她不过是个解说员，用着最没有感情，毫无起伏的腔调说着这些令慕辰逸痛彻心扉的话。

        慕辰逸听到她的声音，一丝清明慢慢的回笼。

        “当初爱你的那个季萊之已经死了，现在现在你面前的季萊之，不过是重生之后的季萊之。你与我之间到底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我不管，我也无法去管，因为我现在根本就不记得了。”

        季萊之微微一停顿，说道：“我嫁入了王府，就是这王府的王妃，和你并无半点关系，你与我之前的恩恩怨怨，早就已经覆了尘埃，已经作了前尘往事。现在只等到去往忘川奈何桥之处，向孟婆讨一碗孟婆汤，便可将这段孽缘彻底了了。”

        季萊之将所有的话说完，看了慕怀南一眼，见他一脸惊讶，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大段貌似很有道理的话竟然是出自她的口。

        她微微眨了眨左眼，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的笑意，接着又转过头来看向慕辰逸，不同的是，她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冷漠和事不关己的冷淡。她说道：“我现在的所爱，是你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可以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我的身边，保护我，安慰我，而不是同你一般，想着将我囚禁起来。我之前与你作的那些山盟海誓还是海誓山盟什么的，早就在我嫁入王府后，不作数了。所以慕辰逸，你若是再纠缠于我，我必定不会对你心慈手软手下留情。今儿的这一下就是最好的说明，我既然可以将这只金钗伤了你的右臂，自然也可以将它刺入你的心脏或者你的喉咙。”

        季萊之顿了顿，见在场的三个人都没有什么反应，慕怀南与顾檀是被惊到了，因为平时不见季萊之这般正经过，而慕辰逸却是满脸的茫然无措，仿佛意识都不在了他的身上？

        她继续说道：“若是你从现在开始，悔过自新，不再纠缠于我，我自然也不会追究你之前对我的所作所为，一笔勾销还是可以的，就当你我的事情不过是做了一场绮丽的华胥之梦，现在不过是梦醒了罢了，这样，你我若是日后相遇，说不定还可以打声招呼。若是你执意如此，不思悔改，就别怪我不念旧时情谊，到时候定会与你拼个鱼死网破，否则决不罢休！”

        季萊之说的坚决，做的也坚决，不留给慕辰逸任何一点儿希望，给了慕怀南一个眼神，给了顾檀一个眼神，然后不作留恋的，无情的转身离开了。

        顾檀不用慕怀南示意，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慕辰逸慢慢咀嚼着季萊之刚刚说的那一番话，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可是不知怎的，这些字都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砸在了地上，连不成串。而这些字的意思，表达的意思，也就想是这串珠子的线，断的？四分五裂。

        慕辰逸怔怔的看着季萊之离开的方向，像是还在希冀季萊之像以前逗他玩儿一样，在他最不经意的时候，突然蹦出来吓唬他。

        可惜这次却是不会了，季萊之已经离开了，离开了，她她是王叔的王妃，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不仅如此，她还伤了自己，虽然不致命，甚至是有些无关痛痒，可是这一下，却是直直的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现在痛不欲生，无法呼吸。

        萊之，你为何这般绝情？

        慕怀南没有走，始终冷眼看着他。

        慕辰逸突然伸手将手臂上还颤颤巍巍立着的金钗拔了下来，胳膊上温热的血瞬间就像是被疏通的泉眼，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往外留着刺目的鲜血。

        金钗的末端也沾上了不少的鲜血，金色与血红的颜色融合在一起，有些令人惊心动魄却又不可抗拒的美丽。

        慕辰逸像是被这突然的加重的疼痛弄得清醒了过来。

        他怔怔的看着金钗，将它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怀里，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慕怀南顿时眉头紧锁，慕辰逸的这个举动是意味着，他仍然对季萊之死心不改？

        果然，不出慕怀南的所料，慕辰逸已经恢复了神志，他将视线从自己受伤的右臂上转移到慕怀南的身上，冷漠却又无比具有威胁性的撂下一句狠话：“萊之会变成这样，一定是因为胁迫，你！慕怀南肯定是胁迫了她的，季家肯定也没有放过她！所以她才会，所以她才只能这么说！说她不记得我们之间的感情？说要和我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这都是你们逼的！你给我记住，我肯定会替萊之，将你们对她所做的事情，百倍千倍的奉还给你们！”

        慕怀南倒是对他的他的狠话毫无反应，倒是挺不合时宜的突然说了一句：“你刚刚不是说是一句狠话吗？现在说了这么多，本王也没有仔细数数，不过肯定不是一句。所以，本王劝你再将以前学到的东西拿出来晒晒，省得长了霉。”

        说罢，叫来几个侍卫，慵懒的说道：“慕小王爷忘记了去前厅的路，你们就先将他带过去罢，本王就不跟着了。对了，你们不要耽搁了，皇上可是在里面等着呢。”

        慕怀南的最后一句虽然是对着这几个侍卫说的，可是眼睛却转向了慕辰逸。

        慕辰逸也顿时想了起来。

        自家老爹还等着自己呢。

        季萊之走得飞快，生怕后面的慕辰逸会追上来，不管不顾的挟持着自己。

        她走得越来越快，到最后直接敛起了裙裾，跑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顾檀本身就体力耗损过大，然后又与慕辰逸打了这么大半天，体力早就所剩无几，追着自家王妃出来已经实属勉强，可是没想到，自家王妃走得越来越快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竟然还跑了起来。

        顾檀在心里叫苦不迭，只得咬着牙拼命往前跑着，希望可以追上季萊之。

        顾檀一整天只吃了一个桂子鸡的鸡腿，除此之外滴水未进，再加上体力耗费过大，现在只不过跑了几步，顾檀就感觉全身无力，眼前阵阵发黑。

        要坚持住，坚持住，自己不可以就这么倒下，王妃还需要自己的保护呐！

        可是眼皮越来越沉重，顾檀还在咬牙坚持着。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顾檀神情一禀，以为是慕辰逸追上来了，连忙转身应付。

        紧绷着的神经在看到身后的两个人之后，瞬间就松懈了下来，紧接着，无边的黑暗将他吞噬，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随即坠入了无边的混沌之中。

        相景荣早就从前厅里脱身出来了，一出来就碰到自家王爷往这边赶着，慕怀南大体说了一下情况之后，便跟着他过来追王妃。

        他们拐了个弯，便看到了已经跑远了的季萊之，和站在远地脸色惨白的顾檀。

        相景荣刚想问一句他为什么会现在这里的时候，却毫无预料的看见顾檀晕倒在自己的面前。

        顾檀虽然说武功差了点儿，但也不是什么孱弱的身子，说晕就晕这种事基本没有过，所以当顾檀一下子倒在地上，倒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相景荣的心里瞬间就被吓了一大跳。

        别说是相景荣了，就连慕怀南也被吓了一大跳，往前飞奔的脚步生生顿住了。

        相景荣知道自家王妃就在前面，若是再不追就跑远了，便当机立断的对慕怀南说了一句：“我来！”

        慕怀南点了点头，没有多作停留，立刻离开去追季萊之了。

        相景荣急忙过去，他没有动顾檀，而是伸出二指探了探顾檀的脉象，得知顾檀只不过是因为劳累而昏倒的时候，紧绷着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将顾檀扶起来，试着想扶着他回去，走了两步发现不太可行，便停了脚步，将他的身子放到自己背上，有些艰难的背起了他，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去，想将他送回他的房间。

        “顾檀呐，你到底干嘛了，累成这样？”相景荣自言自语道。

        “听王爷说你偷吃李叔的桂子鸡被发现了，被李叔训了一个多时辰，真的是这样啊？”

        “你是不是今天一天没怎么吃饭啊？否则你就算再累，也不可能直接会成这样啊，这下好了，我还得把你背回去。”

        相景荣难得的对着失了知觉的顾檀碎碎念着，估计是这家伙现在昏倒了，就没有人敢来反驳他了，所以想说的话便像是泄了闸的洪水，堵都堵不住。

        “唉，劳苦功高的顾大管家啊，还得辛苦我将你背回去，要是在半路上碰到下人，你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了啊。”

        相景荣念叨念叨着，突然自己就乐了。

        没人反驳自己，能反驳自己的，一个追媳妇儿去了，另一个累得昏倒现在趴在自己的背上。

        感觉还挺好。

        季萊之跑了大半天，直到自己双腿无力才停住了。

        她扶着朱红的柱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可是肺部的窒息感还是很强烈，仿佛下一秒就会无法呼吸一般。

        刚刚的场景像是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的在自己的脑海中回放中，她现在腿脚打颤，虽然倚着柱子，但是却又些不受控制的往下滑。

        在季萊之马上就要着地的时候，慕怀南终于赶到了，一见季萊之快要歪倒地上去了，心里顿时急的不行，一个箭步冲过去，死死的抱住了季萊之。

        “怀南？”季萊之微微睁开了眼睛。

        “是我是我，萊之，我是怀南。”慕怀南知道刚刚的场景怕是吓到了季萊之，便不住的亲吻着他的额头，她的发旋，安慰着她。

        季萊之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任由着慕怀南将自己抱了起来，也没有挣扎，之时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

        “萊之别怕，有我在，别怕，有我呢。”慕怀南紧紧的抱住了季萊之。

        “嗯。”季萊之低声应了一句。

        他们两个就这样抱成一团，过了一小会儿之后，季萊之像是稳定了下来，从慕怀南的怀里慢慢的出来了。

        “对了，宴会那边怎么样了？”季萊之小声问道。

        “刚开始不久，皇帝也过来了。”慕怀南说道。

        “皇上也来了？”季萊之恍惚了一下，对于皇帝的记忆……脑海中模糊的很，根本就记不住多少。

        “嗯，不要担心，你要是不愿意过去，我找个理由敷衍过去就是了。”慕怀南道。

        季萊之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既然皇帝都来了，我若是不出去，怕是会遭人诟病，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慕怀南心里一股暖意。

        “对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需要再好好打扮一下？”季萊之有些忐忑的问道。

        慕怀南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说道：“这样就挺好，不用再弄了。”

        “也行。”季萊之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那……现在……咱们就过去？”慕怀南试探道。

        季萊之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嗯。”

        说实话，季萊之还是挺紧张的，毕竟眼见的是皇帝，在季萊之有关古装剧的印象中，皇帝一般都是个严肃，死板，阴狠的人，反正就是不招人待见，烦人的很。

        不知道这个皇帝是不是也这样。季萊之心里泛起了嘀咕。

        说实话，不紧张是骗人的。

        季萊之稍稍挽住了慕怀南的手，仿佛这样就不会害怕一样。

        慕怀南的嘴角轻轻翘了翘，反握着，与季萊之一同进了前厅。

        前厅依旧热闹的紧，不过在季萊之进场的一刹那，所有的声音好像事先商量好了的，通通停住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季萊之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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