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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张贵妃是个例外啊


我觉得自己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很重,但是想到以后我有贵妃了,我就挺开心地拢拢衣袖,在鬓边戴上我自己带来的,最喜欢的一小朵梨花。不过在出门时被念姑打掉了,她说迎娶贵妃怎么能带白色的梨花,这也太不吉利了,不许我戴。

        我骑上大马头,大马头是柏渊的哥哥,比柏渊还要纯种壮实,脚程快。它们俩都是几十年前外邦敬献的,它们都有很好看的黑亮毛发。

        “梨花都是白色的!”虽然也有粉色的,但是现在不重要啦。我坐在大马头上很认真地表示抗议,念姑骑在马上又白了我一眼,她的眼白真多。

        我去幽州城门关接他,成千上万的百姓围在大道上看,他们当然都不是来看我的,他们是来看张晓茫的。

        我想起来曾经围在远处看他的巡演,每次想要抢到前位都抢不到。那时我总是唉声叹气,想要见到他的心情一直都和每一个想要看见他的人一样。但此刻是他的车队缓缓向我走来,我的心里有了一种很紧张但是很欣慰的感觉。

        人家都说炮友转正,我这算不算是票友转正呢?

        北朝亲使从马上下来,先是率着送亲的队伍朝我跪拜,然后交接了数目极大的贺礼,贺礼三分之二都是福佑堂敬献的,还有三分之一是北朝皇室送的——也就是冯天骄赏赐给我玩玩的。

        我想起那日在教坊渔绻儿和我说过,张贵妃本身就是福佑堂老堂主的义子,现如今老堂主已然过世,新堂主还是个半大的奶娃娃——就跟当年的我一样。这些年来很多堂中的事务都是张贵妃负责,他在福佑堂和其众多随众的眼里大概就算是半个堂主了。他也为此心力交瘁地工作多年,如今想来,能不多给点嫁妆吗。

        他就在马车里,我看不见他,如果他没有探出头,他也不能够看见我。

        我的心里有些痒痒的,北朝亲使终于说完了一切他该说的话。那辆马车过来了,他的身边竟然没有带任何亲近的人,只有一名驾车的车夫。

        那么回宫我得多给他安排点人陪在他身边了。

        马车被车夫驾驶着缓缓前来,万众都瞩目着他的车驾行至我的仪仗前,车夫下车朝我行礼,我原本以为张贵妃也会下车的,但是车夫行完礼之后就回车上了,没有人再下来,我也没有看到他。

        这样也好,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我的生命里也有今天这么一天,或许他只给我一个人看。

        “皇上,你会不会嫌他太老?”小宫娥在一边问我,我觉得她能这么直爽很好,我很喜欢。我打算把贵妃接回去之后,把她从念姑手里调到我跟前来陪我说话。

        “还好吧。”我故作潇洒大度地摆摆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有多猥琐。其实我心里在想,男人三十一枝花嘛。

        迎亲的仪仗队开始往回走,念姑和她手下的人都及其小心,生怕回程路上飞来暗箭,但是露天遍目都是旷野,实在没有给任何人行凶的可能。我再一次感叹自己挑的地方真是不错。

        这样我可以安心地想我自己心里的秘密,不用总是担心着出来一趟还要把命给丢了。

        我掏出袖子里藏着的小梨花,是之前念姑在出门前打掉的那朵,我又偷偷捡起来来着。

        我悄悄地把那朵白色梨花放在他的窗户边上。之前某年南朝气温回暖,花卉盛产,我带了许多。那年我从大鸢出发回金陵,原本是去祭拜祖父,祭拜完之后就马上赶回都城。我在回去的路上,半路又偷偷撬走,奔着去看他在金陵的演出,快要闭幕的时候,就很想给他送一朵花,但是奈何他的粉丝太多,我一点儿也不能挤上前去,只能远远地望望他,手上那朵花也没能送出去。

        现在这朵梨花就待在他马车的窗框上,随着返程的迎亲车队一颠一颠的,煞是可爱。

        隔着一层小窗帘,我骑在马上看不见他的脸,但是我记得他好看的模样。

        我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很好,因为今天幽州的太阳原本很晒,但是我却觉得落在我肩上的阳光非常温柔。

        我本来想骑着马和他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再待一会儿,但是念姑又回头招呼我,她觉得我不该老是待在队伍中间。

        我的马被念姑拉回队伍前面,旁边没有张贵妃的车驾了,我只好看向远方的山,在心里偷偷地想,这一路过来,他以后会想家吗?

        一路上无惊无险,顺利异常,回到大鸢南北城交界的时候,整个大鸢的百姓几乎都来凑热闹,念姑和她的手下不得不快点赶人,但是也奈何不了人民对于张晓茫的热情程度。

        我把挂在自己女冠上的花瓣和铜钱取下来,长吁出一口气,可算到了南城皇宫了。

        我们一行人进入皇宫时,天色已经渐晚,我被一块宫娥手中的红布蒙住了双眼,然后我被请回了自己长乐宫的正殿。我虽然眼神不太好,但是我耳朵行啊,我能根据声音就判断出贵妃也被人带着进了长乐宫对面的宫殿,果然就是未央宫了。

        我还穿着那套据念姑说是郑老太大婚时候的礼服,一个人冷清地坐在我自己的床上。

        我只好回想回想刚才进宫时的热闹场面。

        一进宫,四下的官士男色们就朝着我扑散而来,毕竟平时他们见到我的机会也不多,甚至可以说我们是住同一片房坊,但却从未见过的邻居也可以。

        今天我带着新册的贵妃回来了,平时与我两不互扰的他们也要来围观看个新鲜,这我当然可以理解,毕竟我娶的是张晓茫,全大周上下谁不知道,谁不会想来看看。

        经历过刚才被花和钱乱砸、“误伤”,我更加理解这一点了。

        从即位以来,虽然朝野四下给我塞了好多好多男孩,一个个貌似潘安,但我没有立过任何男子为妃,因为我不喜欢有很多很多繁纷复杂的姻亲关系,不管是为了朝局,还是为了守着自己那点儿微不足道的纯情。

        张贵妃是活人里唯一一个例外。

        我只是看那些被送进宫的男孩弹琴跳舞,况且我一直觉得有些人唱歌唱得还没我好。在欣赏了他们的才艺后,我再赐予他们一官半职,让他们在这偌大的宫里能有个营生,不用只对着我一个人出卖色相。

        实话实说,他们美则美矣,但我总觉着他们缺乏一股灵气。

        我只有一位皇后,那原本应该是个很妙的人,如果我能真的见到他的话,我一定会再一次确认这个想法。只可惜上天大概不会给我这么好的机会。

        今天应该算是我和张贵妃的新婚之夜,但是我却十分不道德地利用这个发呆的间隙想起了我已经故去多年的皇后。

        他的家族在我们祖父那一辈声名显赫,他们家甚至和我的外祖母家有些姓氏上的沾亲带故,也是在那时,他与我定下了婚约,那时我大约才刚出生,他大我将近十岁。

        我一直对他有所耳闻,甚至总是在我孤寂单薄的成长岁月里惦念起他来,有时我会梦见他,听闻他一直也会念叨我。

        我还没有到能够成亲的年岁,他便离开了人世,想来他走的那年应该已经度过了灿烂的少年时光,长成了俊朗的青年模样,只可惜当时我赶过去时,只看到了他停在墓旁的灵柩。

        事实就是这样,我发现其实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但心中总有些抑制不住的感伤。

        我只能在我登基的十年后的封他为我这一生唯一的皇后,封号辰啬,当时全天下都不懂这件事情,整个朝野几乎都在反对,尤其是那些家中还有尚待议婚的公子的大臣,但是在我心里,谁都无法动摇这件事情。对于这一点,我只是愿意去固执而已。

        这样一份我无法与之相见的魂灵曾寤寐思服地围绕在我的心间,久久不能散去,直到现在在许多可能并不宜然的场合里,我也会突然想起他的存在。

        在后来的人生里,每次当我遇到难关时,我总会想起他,那个我们都还算年岁相当的年少时应该嫁给我的人,每当我觉得有点儿撑不下去的时候,我总是能听到他在和我说话,念我的名字。

        姬深杨,还是我。

        其实我一直很想念我的皇后,这种年少一路行来,直到现在也是一路陪我行来的情谊太难遇到,就算他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也总是对着有可能像他的画像唉声叹气。

        “你要是能在我身边多好”,这么些年我总是在念叨这句话。

        如果你要把故事从这里说,那么我们可以直接再跳跃一下进度条。

        大概几个月后,我又发现了,对于灵气这件事,张贵妃又是一个例外。

        自从张贵妃在今夜来到了我身边之后,我发现了一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就是我居然觉得他十分像我已经故去多年的皇后。

        不仅所爱穿的衣物像,身高年岁也相当,连长相都与我苦心搜集的根据下人描述可能像皇后的画卷上的青年模样相似。

        更奇葩的是,有一次后宫聚会,我路过掖庭,听见当时贵妃在众人中引亢高歌,唱的曲子里的内容,和我和皇后一同经历过的对彼此的思念,一模一样。

        后来问他有关于那首曲子,他说是红的时候,别人根据戏谱与人情相结合之后,写了几个段送给他瞧,他自己挑中的这首,这首也是最早来到他跟前的。

        难不成上天垂怜我一生清白(自己打问号?),勇于作为(自己打问号?),愿意把我朝思夜想的人还给我了?

        我不敢这么想,我怕又是一次巨大的失望。

        我永远不可能忘记我和皇后的看似微茫但极其深刻的过往,即使是飘渺的未来,我也希望能一直将他藏在我的心中,带到天底下的任何地方。我希望他能等我回来,或者给我一个机会,再让我寻找他一次,让我能够再见他,最后一面。

        只是,我如何克服现实?

        进度条还是拉回我和张贵妃大婚的这夜。

        我想着这些事情,心情实在变得有些沉重,再加上我这个皮性子,我能坐得住?

        我悄悄解开脑袋后的红巾的结,放下头上的女冠,跑到长乐宫门口瞧一眼,对面还是没什么动静,我意识到连我这边的一些人手都去了未央宫。

        不会是在对“新娘子”做什么封建迷信的坏事吧?我担心起来,悄悄推开长乐宫门,果然看到几乎所有我认识的宫娥太监侍卫,领头的还有念姑,都围在正厅里,正座上是穿着一身红褂的张晓茫。

        我好久没看到他了,在看清楚他脸的那一刹那,我觉得他好像十分淡定,并不像在被人折磨。

        领头的念姑搜查着他的身上,她的表情像是已经查过一遍了,但是依然很不放心。

        大家是在担心什么?他会对我欲图不轨?

        我觉得会欲图不轨的,应该是我吧。

        我擦擦鼻子,停止在心里埋汰自己的行为,咳嗽了一声,大厅里的人看着我背手叉腰走过来,有人低呼一声。

        念姑大惊,“陛下怎么来了?此刻还不是相见的时候。”

        炎公公在一旁小声提醒,“那是娶正宫的礼仪,今日不用遵守。”

        念姑听完沉默了,不过她和她周围人的手上都没有拿着什么搜出来的东西。而此刻张贵妃依然淡定地看着她,我进来之后他也没有看我一眼。

        “都散了吧。”念姑下令,摆摆手,宫人们就都散去了。

        张贵妃从椅子上站起来,直直地就往里屋榻上走去,他走过的地方新装的帘子被带动起来,和他的衣服一样飘逸。

        “既然如此,二位早些安枕吧。”念姑看了看我,又不放心地瞧瞧里屋,拍了拍我的肩膀,朝我们行了个礼,就和炎公公一起往门外走。

        我从听她说“安枕”两个字的时候就开始不自然起来,等他们俩一起出了门之后,我更加坐立不安了。

        我侧过头朝着里屋瞥一眼,张贵妃正在脱自己比我那一套还厚重的衣服,我吓得赶紧转过头,哆哆嗦嗦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还没喝着,茶杯到先在我不听使唤的手里翻了个个。

        “啪嗒——”此刻尴尬的无形的乌云盖住了我的头顶,和我瞪大的小眼睛。我的余光能够看到张贵妃已经停了手里解衣服的动作,看着我这里。

        我可不敢睁眼瞧他,只能这么僵持着,但是偏巧我还就是这么一个擅长于打破尴尬的人。在几秒钟的寂静之后,我猛地一下子站起来,差点要朝后倒,还好,我扶住了椅子把。

        “啊!”我开了口,“那什么,我去看看他们走远没有啊。”

        他当然不会理我。我说完了就赶紧走出门去,顺带还不忘把自己的裙摆提起来,这个时候再摔了可不行。

        人当然都走远了,我在宫门口蹲下来,挠挠脑袋,头脑中甚至希望,他要不借此机会先把门锁了?毕竟我可能不一定会控制的住自己。

        谁说他成为了我的贵妃,就应该经历这些?谁说的?他并不喜欢我,他肯定也并不喜欢这样被搜查,而这些破事都是我带给他的。

        我非常慢地拖着步子走回去,刚才风把门吹了个半关,经过空气的流动,现在差不多全关上了。我轻轻地再推了一下,还是能够推得动的。

        门并没有被他再锁上,没有准备好的是我。

        我把自己的背靠在门上,憋着呼吸仔细地听他在屋里的动静。一开始安静,后来他走动了几步,又没有了声音。

        我回头看看窗户,发现未央宫寝殿里的寝灯熄了。我叹了口气,只能在门口徘徊。

        我想完我该想的了,却又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么。我觉得如果他什么也不想,只是单纯地去睡觉,也是很不错的,毕竟大家都累了一天了。

        我发现自己开始想要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有他需要的是什么。

        我没再进未央宫去,回头走回了我的长乐宫,长乐宫依然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这么运动了好几轮,也没能睡着,只得爬起来托着脑袋坐着,和自己的清醒抗争,直到后半夜才昏昏地睡过去。

        在睡觉前我想着刚才在厅里见到他的那副模样,还有余光中他看着我的眼神。

        我又想起来我逝去皇后的棺木,怎样一点一点地被放入土中,再怎样被一点一点地埋上。

        我在睡着之前开始安慰自己,但是又想起自己今天一天都没能和张晓茫说过话,觉得这还不如去年在破庙里的时候。所以我还想和他说一句话,即使他听不到,即使他听了也听不懂,即使他听懂了也不会想些什么——好的,或者不好的。我说也是对我自己说。

        我垫了垫枕头,把双臂枕在脑后。

        “你永远不可能是他,但是或许他可以随时成为你呢。”

        我对着空气说出这句话,感到自己比刚才放松了许多,于是我在完全不像新婚之夜的这一夜里,慢慢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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