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私心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睁开眼睛的时候，柯以舟正单手撑着额头侧身看着她。
“早。”
林烟芷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这里是他的房间，昨晚她主动过来的。
“感觉好些了吗？”她没有立即起身，侧身面向他。
“嗯。我可是把一切都交托给你了，你要对我负责。”
这是什么话？
她下意识地摸了身上的睡衣，还在，分明什么都没发生，被他说的好像怎么样了似的。
不过既然有心思同她开玩笑，应该已经从昨晚的情绪中走出来了。
“你今天不忙？”
“别转移话题。”
行吧，看样子是糊弄不过去了。
“怎么个负责法？”
“结婚吗？一起过一辈子的那种。”
林烟芷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中没有戏谑的成分。
柯以舟将她微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我说真的，家长都见过了，等你一句话就去领证。”
林烟芷定了定神，在柯以舟的脸上捏了一下，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我们才刚才一起。”
“那不是借口。”
“让我想想。”她坐起来，刚想下床，被柯以舟倏地捞进怀里，后背抵上他的胸膛。
他贴近，同她耳语，“谢谢。”
“谢什么？”她还没有答应他。
“所有。总之，谢谢你在我身边。”
“你什么时候这么感性了？一点都不像你。”
“我该是什么样子的？”
林烟芷想了想，她所了解的柯以舟也在不停地变化，最开始惹人厌，后来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模样，昨晚那个哭了的柯以舟是以前从没见过，甚至是想象不到的。
“和你说个秘密。”他还在嘀咕，呼吸吹的她耳朵发痒。
“什么？”
“我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和王龙飞是一样的人，之前在追你的时候，我有过要勉强你的想法。”
林烟芷心惊，握住他的手。
“你不一样。”
“别太信任我，我怕会控制不住。”他圈着她的手紧了些，几乎要将她拽进自己的身体里。
“对别人也这样吗？”
“只是你。”
好土啊，但她竟然有点喜欢。
柯以舟下颚枕在她的肩上，“害怕吗？”
“不怕。”或许吧，他并没有伤害她不是吗？
可能是暖气太热，林烟芷被他抱的喘不过气，更何况他的手不大老实。
“我饿了。”
“我给你吃？”他几乎要咬到她的耳朵。
“别闹。”
“等着，我去准备早饭。”柯以舟松开她，下床，总算不再粘着她。
在柯以舟吐露出的过往里，最惨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个疯了的女孩。
如果柯以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而是像昨天遇到的那个跋扈男人一样，她还会有反抗的余地么？她会不会是下一个疯掉的人。
林烟芷的脑子有点乱，她想去看看那个女孩。
城西二院，坐车过去不过一个小时。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短发女子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她的眼神呆滞，那张脸不再有青春气息，却依稀可以看出是个漂亮姑娘。
“你是她什么人？已经很有没有人来看过她了，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带林烟芷过来的护士忍不住打探。
“她的家人呢？”
“前两年她妈还会来，后来也不知怎的，就再没来过了，可能觉得是个拖累吧。”
“那她的医药费怎么办？”
“有人会定期转账过来。”
“方便透露姓名么？”
“这个……”
“我是她表妹，麻烦告诉我那人的信息，能力允许的话我想尽可能还给他。”
林烟芷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谎，等回过神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护士一听是家属，立即带林烟芷去调取转账人的信息。
竟然是个熟悉的名字——苏琦之，粗略扫了一眼账单，这几年下来，住院费也是一笔不小的金额。
“认识吗？”
“认识。对了，她的病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这个不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亲妈都忘了有这么一个人，之后只是在这住着，也没有定期去做检查。”
“可以帮忙安排检查和治疗么？费用的话，我来处理。”
“当然没问题，我们比谁都希望病人能好起来。”
林烟芷留了自己的电话，让护士后续有事联系她，从城西二院出来后，拨通苏琦之的电话。
苏琦之刚开完会，身旁还坐着柯以舟，见手机上显示的是林烟芷的号码，愣了一会儿，又瞅了眼身侧的人，才疑惑地接通。
“喂？打错了？”
“没有，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高欣，她的住院费一直是你在交？”
这件事只有他和柯以舟知道，苏琦之踢了下旁边的椅子，柯以舟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是我。你怎么知道？”
“是不是和柯以舟有关？”
“这个……钱的确是他让我帮忙转的。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他和高欣应该没关系，这么做可能是当时高欣出事是因为他，顶多是内疚而已。”
听到自己的名字，柯以舟的目光落在苏琦之的手机上。
苏琦之将上面的名字露给他看，顺便按下免提。
“我知道了，挂了。”
关键部分一句也没听到，柯以舟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她去看高欣了。你都和她说了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
“我去，这么说你对她是认真的？”
“废话。”
柯以舟倏地站起来，穿上外套往回走。
林烟芷不喜欢冬天，只因为白昼太短，夜很漫长还很冷。不过是出了一趟门，从城西二院回到家，天又黑了。
到家的时候，柯以舟在客厅，才进屋换完鞋，他就忙不迭地凑过来要抱她，被她伸手制止。
“我去换身衣裳。”
换衣裳是借口。
天很冷，林烟芷干脆趁机洗了个热水澡暖身，顺便冷静一下。
或许是见了高欣之后有点难过，或许因为知道柯以舟在默默关照而生气，总归，她的心情有些奇怪。
刚拉开浴室门，就被柯以舟堵在门口。
“你去城西二院了？”
“嗯。”
“交医药费只是出于内疚，毕竟这事和我有关，其余再没别的了。”
“嗯。”林烟芷的态度冷淡，仿佛对这些话提不起兴趣。
“吃醋了？”
“没有，只是……算了，没什么。”
她该怎么形容看到高欣的那一刻呢？一个姑娘最好的时光都被关在精神病院，而且还遭遇了那样的事情，甚至连家人都抛弃了她。以前林烟芷总以为自己不够幸运，得了个不容于世的过敏症，可这点小毛病现在看来微不足道。更何况，她已经重生了一次，比别人多了一条命。
她的沉默却被柯以舟误认为是在闹脾气。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再让苏琦之续费了。”
“柯以舟，我不会阻止你的好意，正因为如此，反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可靠的人，如果你因为我放弃做这件事才会真正让我觉得失望。但治标不治本，你经济充裕可能觉得每个月交钱没什么，高欣在那却是耗日子，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着把她治好，毕竟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柯以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他误会她的意思了。
“她的病多半是心病，我不确定能不能好。”
“至少我们应该试试。”
林烟芷这么做并非是什么圣母行为，相反还带着一点私心，她并不想柯以舟一辈子和另外一个女孩牵连在一起。
“你呀。”柯以舟捏了捏她的脸颊，“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如果你知道我的私心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什么私心？”
“不告诉你。”
她对他上心了么？或许吧，否则怎么会做出这么稀奇古怪的事，简直离谱。
“今早的提议，考虑的怎么样了？”柯以舟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堵在门口强行逼供。
“什么提议？”林烟芷满脑子都是城西二院，几乎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高欣那张脸，情绪始终没能恢复过来。
“结婚。”
“我还没想好。是不是有点快？”她现在对他的了解也不过是一知半解而已，结婚毕竟不是小事。
柯以舟弯腰靠近些，看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根本就没考虑？”
“还没来得及想，明天还要出差，我先去准备了。”
由于天气原因，路森刚刚发消息将拍摄计划提前了，要做的准备工作还很多。
林烟芷想从他的腋下钻过去，被柯以舟顺手抱在怀里。
“同行有男人？”
“大学学长。”
“学长？长得帅么？和我比起来怎么样？”
“你不会连这个醋都吃吧？”
“不行吗？”
“行。只是一起工作而已。”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
柯以舟不情愿地松手，“注意身体，禁烟的事提前交代了么？”
“都说过了，放心吧。”有那么一瞬，林烟芷觉得柯以舟像她妈。
“不放心，或许我应该建个桃花源，把你养在那里与世隔绝。”
“新时代独立女性可不愿意吃软饭。”林烟芷边收拾行李边反驳他的观点。
“我就知道你不愿意才没那么做，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身侧人念念叨叨，林烟芷只想静一静，推着他往门外走，“忙你的去，你在这干扰到我了。”
“我这是被嫌弃了？”
“你说呢？”人被推到门口，他在门外，她在内，林烟芷想关门，又觉得差点什么，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乖，该干嘛干嘛去。”
趁柯以舟发愣的功夫，倏地把门关上了。
出个差而已，能有什么事？会没事的。
林烟芷不知是在安慰柯以舟，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这个世界的生存环境的确对她不太友好，可和世界无关，吸烟又不犯法，过敏也只有她一个人。不可能全世界都为她退避三舍，尽管她希望世界无烟。
——独白：封闭
第一次去探望高欣的时候是八年前，那时他刚从牢里被放出来。
那个在大学四年里并没有过多交集的女孩躺在床上，眼神呆滞，毫无生机。
分明犯罪的人不是他，可他却很清楚自己是那个诱因。
原来，喜欢他竟然也是一种灾难。
他靠在墙上，隔着一堵墙，听到病房里一个中年妇女的哭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是啊，那个女孩又造了什么孽，才会喜欢上他。
自那以后，柯以舟没有喜欢过别人，只是行为荒诞，不着章法，让自己变成一个疯子，留下一身恶名。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喜欢上他了，也不会因为他而受伤。
记得第一次让苏琦之转账给医院的时候，苏琦之曾说：“你何苦当这个冤大头。”
不是冤大头，那是他要还的债。
上一世，他背负着愧疚浑浑噩噩地过了一辈子。再次重生，却不曾想会遇见林烟芷。
那时他觉得，或许他也可以再奢望一下。
时至今日，他好像明白她为何而来了。
为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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