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陈青轩迈着奇怪的步伐，往自己的住处走，此刻他的小腿肌肉又酸又胀，刚喝完一碗极其苦涩的汤药，肩上也是肿肿的，陈青轩只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丝想要爆粗口。
说好的补课就变成射箭，骑马，陈青轩放下手中的弓，整个人摊在木椅上，闭着眼冥想，实在不愿意想墨先生在说什么，他不管，他好累，超级想睡觉。
墨长竹身板高大，腰间勒紧长发束起，额尖冒着热气，抄起手，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学那么乖干嘛，解放天性才是正理。”
一旁走来的孟翰冰瞧见，走来道：“这孩子沉稳识大体，你别把他带坏了。”
墨长竹坐下喝茶：“闷葫芦一点都不好，若来日受气，也只能自己吃下这苦果。”
孟翰冰道：“怕不是墨先生在官场上受气，回来教训小孩子吧。”
墨长竹被戳破心思，也不在意，只道：“你消息倒是灵通，本来想逗逗这小子，没想到这孩子脾气还挺惹人喜欢。”
“你——”墨长竹放下茶盅，“恨他吗？”
这次孟翰冰也笑了，反问：“你恨他吗？”
墨长竹倒是坦荡：“恨，我怎么不恨，我墨家子孙多少才子都断送在那姓朱的手上！”当年的那场案子，不止孟翰冰一个人落榜，更又许多墨家子弟相继被诬陷，就连墨家提携的门生也不例外，墨家也算是大的家族，手里人脉权柄也多，最重要的便是当年朝中一品大员大学士墨佑，这场案件涉及舞弊众人，种种线索都直向当年的主考官墨佑，本来墨佑就应该避嫌不能坐主考官，可那时候墨家树大招风，被人给算计了，后面才被下来，圣恩早已不复从前，如今深受圣恩的也仅有三人，顶替大学士的徐卯，章侯爷，以及丞相朱敏箴。
孟翰冰给侄子盖上毯子，又道：“院长之前跟我提到今年书院中举人并不多？”
“不是不多，是几乎没有，近年来书院的生源少的可怜，好苗子也不多。”墨长竹叹气道。
“这也没办法，沧澜书院挖去不少人，一时气象万千，都有不少人去看热闹的。”孟翰冰道，“你可的好好教他，否则我可不依。”
此刻墨长竹又变成那般玩世不恭的样子，只笑笑不说话——
陈青轩隔天就去校经堂上学了，他早早到了自己的学堂，学堂内中有几十个学生，想来应该是外舍的所有人了，不过令他疑惑的是怎么极其又底蕴的书院居然人这么少，这事想想就过，他还是摆正自己的学习心态，毕竟他是来求学考功名的。
他的桌子上有茶，茶杯精致古朴，外舍的学堂就这么好，他又拿出开学前拿的笔墨纸砚，将竹纸铺开用镇尺压住，导入一点水，水晕开在墨碟上面，手腕提起来研墨。
上课钟声响彻四方，方才还窸窸窣窣的学生立刻噤声，等待着先生，孟翰冰进来后检查昨天的功课，学生对这位新老师听话的很，其中不乏在外舍待了几年的老生。
“你来谈谈昨日我们提到的《大学章句》中你的理解。”孟先生指着以为靠前的学生问道。
那名学生身子微胖，眼神却很单纯，起身说话，只不过语气结结巴巴，一整句话完全无法连贯。
有些学堂都要求学生十四岁后在读，其中十四岁之前都在学习“小学”，古人有大小学之分，开始讲规矩学礼仪，学完“详训诂，明句读”的小学，才有可能接触治国□□的“大学”。
能进外舍的人基本都掌握完“小学”的内容，虽然有年纪小的，但这是风毛菱角。
“李端，不会说就提笔写在你的纸上。”孟先生又点了另一名学生，“宣白，你说说你的想法。”
那名叫宣白的学生十分自信的起身，有条不紊的讲着，不过陈青轩听着却不自觉的皱眉，他虽然没有被舅舅教过《大学章句》，但是他自己背过，这位宣白的同窗却理解的很浅显，宣白手里的玉却有五块只多。
陈青轩还发现那位结巴同窗手腕上的玉多的恐怖，其中品质都不差，看来单单外舍就有这么多有才的人，这也更加坚定陈青轩好好读书的决心。
李端真是写得一手好字，不久孟先生就将纸上的内容读出来，引经据典，用词恰当，荣获了在坐同窗的掌声，孟先生甚至将其张榜在墙上，充做范文，又调侃道：“还是不能自傲，若是上了殿试可要吃亏的。”
李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忙作揖道：“先生说的是，学生还要多向东兄学习。”
孟先生点点头，示意做下，又拎着嗓子训道：“本月的学院考放于六日后，院考暂不公布排名，只挑前三，月底迎大考，届时里长知县都会过来，诸位好好准备，努力学习。”
底下学生一片寒暄，基本不是“那必然恭喜东兄了”“到时能一睹东兄风采”，就是“我看好章兄”“章兄天纵之才”，全都是一些恭维的言语，陈青轩听这话茬不对，反倒是形成了两股帮派的味道，看来他没来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先生点到为止，戒尺敲敲木桌，道：“现在拿出《大学》这本书来，我们之前学习了朱子所注的《大学章句》，如今再亲自读一读——”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孟先生带读一句，学生吊着嗓子跟读，同时摇头晃脑，细细品读······
都已经放学了，学堂内依旧没有人回去的打算，都咬牙在背书写字，学堂内人多，虽还未到夏季，学堂里都有些闷热。
其中就有一名学生憋的不行：“怎得这么热，完蛋了，先生布置的作业怎么这么难，我就是神童，也不尽能背完这五六传呀！”那学生左右为难，又热想离开，可离开他自己无脑的性子只怕就坐不住背书了。
宣白正咬牙想作诗的思路，现下直接被打断，埋怨道：“你闭嘴吧！我这刚想好的五言八韵诗，都被你给弄乱了，烦死了！”
又来一位同窗辩驳道：“你们都别说了，快点写吧，这天都快黑了，若晚了，热水可没了。”一时间大家都噤声，保持沉默，他们可没有单独的房间，都是住一个屋子的，热水都是在规定时间才有的，若晚了，可能连煤油灯都拿不到。
陈青轩本来想走的，奈何同窗过于勤奋，他也只好先背书，背的还是磕巴，最好是能倒背如流。
他还在背，就见有人起身走出去了。
“哇，不亏是东兄，这速度，比那些神童还厉害！”一位童声道。
“我也想有东兄这脑子！！”又一位童声羡慕道。
“这诗！如此文采，简直令在下佩服！”一位廪生惊呼。
顿时许多人都过来围观，每个人表情都不一，大家又一次见识了这位新生的文采，日后前途简直不可限量，纷纷夸赞！
那吴东应该也是个会来事的，脸露喜悦，却依旧自谦，宠辱不惊，寒门学子对吴东本就有好感，现下对其不卑不吭的态度，更是增添了不少粉丝。
倏然有人推门而出，浑身都带着阵冷意，众人对徐章不礼貌的行为表示不满。
“装什么装，不就是家里有个当大官的父亲，甩什么脸子。”一名早对徐章不满的童生道。
“就想接着自己父亲的关系仗势欺人，简直是个伪君子，还陌上人如玉，我呸！”另一个廪生附和。
“自己没有才华，反倒是怨恨旁人！我算是看透他了。”
种种声音皆是讽刺徐章的，陈青轩环视一周，方才徐章脸若冰霜，破门而出，其桌子上的宣纸也被撕碎，那根软笔硬生生的被折成两段！
以徐章的性子，怎么会动如此大的怒意！陈青轩很是不解，吴东做的诗句确实很牛，无论是平仄对仗，又或者是意象典故，都兼具，按理来说徐章应该也会请教，这其中应该有古怪，不过究竟是什么呢？
吴东走后，人基本都散了，学堂还是有不少人在学习，有位同窗借机来跟陈青轩说话，应该是个想抱大腿的，陈青轩直接没理，那人也识趣，无意也就离开了。
陈青轩揉揉眉心，整理所背的内容，没有漏洞也就走了，收拾东西时候，他见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还在埋头背书，只不过是越读心越死，好吧，车青轩承认，他被这人的毅力给折服了，能帮就帮。
他走过去，道：“你先用朱笔圈起漏下没被的字，在拿上课先生讲的内容做笔记结合，一定要回忆。”
车闵试了一下，竟然觉得背的容易了不少，那种无力的感觉减轻了不少：“真的有用！谢谢你！”
陈青轩笑道：“不客气，背完之后晚上再想一想内容，理顺了就好办了。”
书闵牢牢的记在心里，此刻陈青轩是他心里的老大。
墨先生今天没来，不过他的桌子上摆放了一些书，有《对类》《韵诗训》《训蒙骈句》等等，都是对作诗有用的书，还有一本比较糙的书，不过保养的比其他的书要更好。
上面写着《墨家诗集》，他翻开第一页，就掉落一张书笺“好弟子，为师今日不回来，你自己好生照看好自己，书中的后面几行字要牢记，勿忘，你可爱的老师：墨长竹。”
他随意翻了翻，忽然瞧见什么，脸忽的涨红起来，直接扔下书，这都是什么跟什么，陈青轩一顿无语，想来想去他还先去洗个澡吧。
还未走近澡堂，就听见有人哭泣，哭的可凶了，胡乱哽咽道：“我不来这里了，我再也不想在这里上学了。”
一桶又一桶的冷水直接往自己的身下淋，甩头头发：“父亲，父亲，你骗人,冷水完全不能让人修身养性!”
忽然徐章就倒下去，陈青轩赶快过去，掐着徐章的人中，摸摸额头，嘶，烫的吓人，也不知道徐章父亲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的儿子。
那不成那首诗是徐章做的？那位同县的人抄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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