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高塔的公主（九）
温霁被他们关进了房间里，男人拿到了绝无仅有的特制锁链，爱不释手，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给温霁戴上了。
两人重新回到议事大厅，没说两句话就吵了起来。
“你不是检查过了，他身上没有夜明珠，必须尽快把他放了，我们担不起这尊大佛！”
尽管表面上这么说，红月心里其实是想收留温霁的，有机会卖天榜一个人情，对她来说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且，她看到了温霁身上的伤口。
雪白的皮肤上尽是纵横交错的痕迹，暗红一片，有被利物划开的，有狰狞的鞭痕，甚至还有没入其中的，暧昧不清的青紫与褪不去的红印。
她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哪怕温霁是个男人。
尽管遭遇了这样的对待，温霁还是把来龙去脉清楚地告诉了他们。
他毁掉了夜明珠，世界规则崩塌以后，他不仅没有完成任务，反而因此遭到了龙的记恨，他被抓了回去。
在经历了各种非人的折磨后，他终于找到机会，趁龙不在的时候逃了出来。
但他太虚弱了，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来到这只是想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告诉他们。
因为扮演式游戏的结算条件是，当剩余玩家人数小于等于两人时，游戏自动结束，未通关玩家按游戏失败进行结算。
温霁知道自己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再被抓回去，他对游戏通关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想尽快从副本里出去。
红月不能帮温霁，他得罪的是这个本里最大的boss，是世界意识，是他们加起来都惹不起的存在。
然而，比起红月的挣扎，沐云尘的脸上却满是不屑，连带着看红月的眼神都多了几分鄙夷。
“你真信他的鬼话？什么世界权柄被毁了，还散成了十二片，要全部找到后拼起来，这不明摆着在耍我们？”
“我看，世界权柄八成是被他藏起来了，只要把他交给我，保管不出一天，他就会老老实实交代清楚，还想在我面前演苦肉计，装什么可怜，说不准身上的伤都是跟哪个男人”
红月突然冷哼一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规则的崩塌是有目共睹的，你不信，不就是不能接受自己任务完不成的事实，想躺着过副本就直说，别把人想的都跟你一样恶心！”
沐云尘被红月的态度惹毛了，他好歹是个天榜，几个玩家敢在副本里这么跟他说话。
他的人设彻底维持不住了，表情狰狞，异能不加收敛地释放出来，竟然一巴掌把女人狠狠地扇到了地上
“你这无可救药的疯女人！果然你们精神系都是一路货色，只有勾引男人的贱货才会相互同情！”
红月的嘴角溢出了血，却忽然不加掩饰地笑了起来，笑声轻飘飘的，诡异又瘆人。
“沐云尘，别以为没人知道你那点变态的癖好，你要玩也别在老娘这玩，带着人滚远点，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别再来我面前恶心我。”
男人被她古怪的状态吓了一下，怕她有什么后招，带了人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红月跌在地上，脑内还在嗡嗡作响，半天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路过的小男孩看见门开着，好奇地走进来，发现她正坐在地上，立马着急地跑过来把她扶了起来。
她摸了摸他的头，说了句没事，对方又灿烂地笑起来，看着男孩npc脸上单纯的笑容，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在村口见到温霁的时候。
一开始，她不敢相信那是温霁，她从流言里认识他，等到真正见面的时候，她才知道，那些流言都是假的。
同为精神系，她能理解那些人对于温霁的误解，但她更明白对方的身不由己，他很坚强，所以注定走的比自己更远。
可是，如果连温霁都是这样，她的努力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她悲哀地想着。
她救不了温霁，她连自己也救不了。
江一的塔建到一半，他开始有些困了，当然这只是借口，事实是，他想温霁了，想找个理由回去看他。
他很高兴，回程的路上一直在拉着系统聊天。
“你猜，独角兽的尾羽，精灵眼泪，还有麒麟角，温霁会更喜欢哪一个？要不，我把三个都用上，这样元素会不会太混乱了？”
系统有在认真答题，它考虑了一下，最后说：“精灵眼泪吧，放在塔上会亮晶晶的，很好看。”
江一却听出了它的化外音，无语道：“你别说我喜欢什么呀，你要猜温霁喜欢什么！算了，我不问你了，等回去了我直接去问温霁。”
系统沉默了一会，还是说了一句：“您喜欢的，他也应该喜欢。”
听了这话，江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正要反驳，却忽然感觉到系统那边传来了一阵强烈的波动。
他们原本就是通过神识交流的，这阵突兀的波动就显得更加诡异了，不像是某种异样的情绪，倒更像是事物崩塌后产生的裂变。
系统从没有在他这里暴露过什么弱点，江一不免有些好奇，还没等他开口询问，系统就主动向他坦白了。
“抱歉宿主，我有点事情需要先去处理一下，回来后再向您汇报。”
对方说完竟然直接没影了，江一惊了，不仅因为系统对他无比恭敬的语气，更因为他竟然在系统身上，感受到了慌乱这种情绪。
太不可思议了，江一想，原来虚拟的世界也会有属于人的感情吗？
但很快，他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马上他就要见到温霁了，他有好多好多话都想要对他说。
＊
澹央此时正在一座废弃的高塔下，玩家们不知道，每座塔都是建有地下室的，他们也进不来，因为里面埋藏着整个副本的核心，那是属于系统的权限。
他站在巨大的晶核面前，突然意识到，系统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权限，甚至比它在意的那个人还要多。
以至于他现在能做到许多他从前完全无法想象的事，可这是为什么呢？
澹央突然闭上了眼，伸手触摸上那坚硬冰凉的外壳，细小的裂缝由内而外逐渐爬满了整个视线，耀眼的白光和止不住的寒气开始从中心散开，不知为何，他的心也跟着冷了下来。
来之前他就知道，他并不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恐怖的爆炸声过后，满地尽是晶莹剔透的残破碎片，黑发的男人浑身是血，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锋利的碎片嵌进了体内，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他却强忍着爬了起来。
系统来得比他想象的要快一点，它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甚至都没跟他说一句话。
下一秒，他无法控制地栽了下去，整个人摔在密密麻麻的残片上，额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浑身上下再找不出一处完好的地方。
然而，这些都比不上脑内传来的剧痛，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痛苦千百倍的，他终于无法承受地叫了出来。
到最后，整个地下室都沾满了属于他一个人的血，漫长的酷刑这才结束。
澹央已经无法保持清醒了，他不知道自己滚到了哪里，只能凭本能不断往角落里缩。
方才逸散开来的寒气就在这时全部聚拢了，瞬间扎进了他的体内，他被迫清醒过来。
他听到系统喊了他的名字。
“澹央。”
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呢，可他连回应的力气都耗光了，只能无助地睁着眼，听见它最后一句话。
“没有下次了。”
系统彻底离开了，恐怖的疼痛却还停留在身上。
天榜第一，怎么会在一场爆炸里要死要活呢？
澹央觉得有点好笑，虽然他压根笑不出来，爆炸的事情，他是故意的。
他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系统会选择他，他跟自己打了一个赌，现在他赌输了，输得彻头彻尾。
原来，系统从没有在乎过他，他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串数据都不如的机器啊。
系统离开以后，江一回家的速度就更快了，然而，等他推开浮宫的大门，他没有见到那个意料之中的人影。
龙的宫殿是人类无法到达的地方，自然也没人能从这里逃开，这也是为什么江一会有恃无恐地把温霁留下，自己一个人跑出去。
但现在，他真的感受不到温霁的气息了。
满腔热情瞬间被浇灭，江一反而冷静下来了，他在半空中一挥手，一块巨大的悬浮光幕就在眼前缓缓地展开。
然而，等龙看清画面上的影像，金色的竖瞳转眼就被可怖的红淹没了。
他心心念念的人正身在一个阴暗破败的牢房里，脸色白得像一只脆弱的人偶娃娃，漂亮的眸子被一块蒙眼的黑布完全遮住了。
破损的裙摆无法盖住他细长的双腿，露出的部分满是密密麻麻的恐怖伤痕，他的双手被人反绑在身后，无力地靠在墙上，脚边是延伸出去的黑金锁链，伴随着他的颤抖轻微地晃动着。
他面前是个看不见脸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条暗红色的鞭子，缓缓扬起了手。
江一已经无法思考了，眼前的画面像针一样持续不断地扎进他心里，他没有一处不在疼，整个人直接从原地消失了。
锁链，又是锁链，高速位移的过程中，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关押澹央的山洞画面被迅速调了出来，不出所料，人已经跑了，沉重的锁链散在了地上，完好无损。
龙的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语气里只剩下彻底的仇恨，像是要用声音把人撕碎，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嘶吼出来的。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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