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诞生（2）

王明甫说："今儿早上我叫他赶集去了。"

        正说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风尘仆仆的进了门。他放下手中的提藍，说了声："妈，我回来了。"

        王明甫在厢房里接口说："坤娃，你舅母跟你表妹来啦。快来见见吧。"

        罗刘氏却说："这厢房里暗，咱们出去坐吧。"于是王明甫就跟着罗刘氏从厢房到了堂屋。

        所谓堂屋，就是房屋正中间的客厅。王明家客厅里的设置和大多数农家的客厅一样：堂屋正中的北墙上贴着中堂。中堂西侧比中堂稍低的地方，贴着一付灶王爷和灶王奶奶的

        画像。中堂的画像下边，紧靠墙壁摆放着一张长条形的木制供桌。供桌上摆放着各种供品。供品前还放着个香炉。香炉中插着三枝燃着的香。香烟袅袅，堂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条形供桌前放着一张木制方桌。当地人称之为"八仙桌"。客人来了，把方桌摆放在堂屋中央，方桌四周各放一条长凳，每条长凳上各坐两个客人，共坐八个人。故取吉祥寓意之名，为"八仙桌"。在方桌的东西两边各放着一把木制的太师椅。

        王明甫请罗刘氏在东边的客位上坐下后，吩咐大儿子給他舅母倒茶。罗刘氏接过外甥递上的热茶放在桌上。她看了一眼和王宏云一起跑出去的女儿，笑着说："她姑爹呀，你现在的日子越来越红火了。还当了村长。想起你们一家前些年从鲁山回来的时候，那日子可真艰难哪。没想到那时候你一个堂堂的国军少校，所有财产不过区区八块现大洋。要不是你把我妹妹她们送回来后，回去又找到了八路军，还留在队伍上，现在是啥样，就说不到了。"

        罗刘氏几句话一下子勾起了王明甫深埋在心中的隐痛。把他的记忆一下子拉回到了烽火连天的抗战岁月。

        原来，一九四零年以前王明甫是国民党军的少校军官。隶属河南南阳守军司令王凌云的队伍。一九三八年，日本侵略军从华北一路南下，国军节节败退。面对凶焊的日本兽兵，王凌云没有抵抗，率部撤离了南阳。史称"南阳放弃。"

        为了表示自己还是抗日的，撤退前命令手下选派了一批人潜伏下来打游击。并给留来的队伍取名"暗杀队"。任务是暗杀日本人、皇协军和汉奸。全称是"中国国民革命军南阳地区抗日除奸暗杀队。"作为少校的王明甫被指定为暗杀队大队长。

        国民党军的少校军官是可以带家属的。时年王明甫二十五岁。妻子王莲花和他同岁。他们己经有了个五岁的儿子王宏乾。母子都跟随在王明甫身边。王明甫率队化装潜伏执行暗杀任务，正好把妻儿带在身边作为掩护。

        开始的时候，王明甫率领着一百多名队员以便装形式，分散驻扎在南阳周围。随着日寇铁蹄入侵，南阳也被日军占领。形势越来越严峻。不少人投敌当了汉奸。也有人当了黄协军。对王明甫们来说，生存下来已经是个大问题了。后来听说在伏牛山东麓有一只八路军队伍很活跃。王明甫就决定向那里靠拢，一求抱团取暖。于是他把队员们集中起来，以逃难的方式，展转到了伏牛山东麓，鲁山县与南召县交接处一个叫郭店的小集镇上隐藏下来。

        从一九三九年春到一九四一年底，近两年的日子里，王明甫和他的暗杀队也杀过不少落单的日本鬼子、皇协军和汉奸。由于没有后援，国民党的军队又不善做群众工作，王明甫们的日子越来越艰难。有的队员战死了。有的失去斗志逃跑了。到了四一年下半年，王明甫手下只剩下五十多人了。

        这天下午，因为叛徒出卖，王明甫和他的暗杀队被日本鬼子一个小队和一个中队的皇协军围堵在郭店。王明甫带领部下与敌人展开了生死决战。他几次率领队员拼死冲杀，企图突出包围。无奈，小镇东西两头仅有的两个出口都被敌人堵上了。敌人的机枪疯狂的扫射，突击队员一批批的倒在机枪的火蛇之下。几次冲杀下来，暗杀队伤亡近半。剩下的已不足三十人了。而且大部都带着伤。王明甫决定放弃突围。他把剩下的所有队员集中到一户坚固的院子里付隅顽抗。希望坚持到天黑，趁夜摸出去。

        王明甫们拼杀到天快黑的时候，突然，敌人背后想起了激烈的枪声和喊杀声。进攻王明甫的敌人一下子乱了阵脚。王明甫估計有人救他们来了。立刻率领剩下的所有队员乘机冲杀。敌人在前后夹击下狼狈逃窜。

        王明甫抓住一个受伤的皇协军，杀红了眼的王明甫提着张着机头的手枪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嗫嚅着答道：“机枪手。”

        王明甫一听，想起一片片倒在机枪火舌前的弟兄，冷笑一声说：“机枪手？你也够本了。”话音一落，抬手一枪，这个机枪手“咚”的一声倒在血泊中。

        这时从外边冲过来一群战士。为了不发生误会，王明甫高声喊道：“我们是国军。是哪路英雄救了我们。”

        对方也立刻高声答道：“我们是八路军豫西游击队。”

        王明甫忙迎上去。两支队伍很快就会合了。

        这就是王明放想找却一直没找到的八路军。没想到生死关头救了他们。

        原来这支八路军一直在这一带活动。今天侦察员侦察到郭店的情况后立刻向领导作了回报。

        这支八路的政委叫杨显明。杨政委听了回报，任为只要是和日本人打仗的队伍就是友军。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就率队在敌人背后突然发动功击。救了王明甫和他的弟兄。

        打扫战场。清点人数。王明甫的队伍只剩下二十七人。大部还是伤员。其中有五名重伤员。“怎麽办？”王明甫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时八路军队伍里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年纪二十七八岁，高高的个子，象个庄家汉模样的人走到王明甫队伍前，和气的问道：“请问那位是负责人？”

        王明甫忙迎上去说：“我是队长。请问长官是一一？”

        跟在高个庄家汉后边的年青人指着二十七八岁，腰里插着手枪的人说：“这是我们杨政委。”

        这位杨政委接口说道：“我叫杨显明。”

        王明甫忙伸出双手握住杨显明政委的手，激动的说：“早听说八路军里有你这一号。今天总算见到了。谢谢你们危急关头救了我们。”

        两人作了介绍后，杨显明询问了王明甫队伍的伤亡情况后说：“小鬼子吃了亏，马上会来报复的。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转移。贵军这么大伤亡。还有这么多重伤员。王队长下一步打算怎么去哪儿呀？”

        王明甫苦着脸说：“我正为此事发愁啊。思来想去也没有个安全的地方可去。”

        杨政委想了一下说："如果贵军信得过的话，可以先到我们根据地去修养一个阶段。"

        王明甫想都没想，就激动的握住杨政委的手说："信得过，信得过。贵军不但救了我们，还收留我们。真不知道如何感谢贵军啊！"

        杨显明笑着说："感谢就不用了。只要是抗日的队伍遇到危难，我们八路军都会伸出援手的。就请王队长抓紧时间收拾一下，赶紧随我们转移吧。"

        王明福转身招呼部下集合，准备转移。又转身对杨显明政委说："杨政委，我还有个老婆和一个儿子在离眦不远的邻家。我得把她们娘们也带上啊！"

        杨政委说："那是当然。是自己人都得带上。"

        于是王明甫就小跑着接自已妻子和儿子去了。

        原来在与敌人交火的时候，王明甫就想带着妻儿一起冲出去。几次冲杀无果，被迫退守院落前，他作了最坏的打算。把妻儿安置在附近一处空房里。让她们装成这家的主人。并拿出身上仅存的八块银元塞到妻子手里，交待道："我若能活下来，一定找机会来接你们。万一战死了，你就带着儿子回老家。设法活下去。"

        面对生离死别，罗莲花这位农村出身的妇女并没有惊慌哭闹，反而镇定的说道："坤他爹，你放心去吧。万一你为国捐躯了，我就带着儿子回新野老家守着母亲，把儿子养大。"

        听了妻子的回答，王明甫郑重的给妻子行了个军礼。毅然转身组织战斗去了。

        现在终于脱险了。王明甫在妻儿的藏身地找到她们。见丈夫安然无恙，罗莲花反而喜极而泣。她忙忙收拾一下，就拉着儿子随着丈夫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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