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香水
金暝躺在沙发上，两眼眯在一起，嘴里哼哼唧唧的，说话都不利索。
“我要买……她！”他指着台上的女人，眼睛很努力的睁开，却也只露出半个黑瞳孔，涣散无神。
这人喝醉了，但是脸上没有半点红，只是神色有点迷离。
尤嘉端起面前的两只空酒杯看了看。
这人酒量这么差为什么还灌自己两杯酒？刚才还口出狂言要挑衅陶不言来着，这倒把自己先喝趴下了。
尤嘉放下酒杯，轻轻摇了摇头，起身时正好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这人戴着兔子面具，红眼睛，圆鼻子，三瓣嘴。两只长长的耳朵竖立在脑瓜上，兔子眉开眼笑，端着一个盘子问：“需要香水吗？可以先免费体验试用装，觉得不错再购买正装哦！”
长方形手捧盘里摆着数十支小样，里面晃动着无色的液体，像自来水。
尤嘉摇摇头，端起煤油灯准备从兔子身旁绕过去。
兔子急了，将盘子撂到圆桌子上，随手抓起一支香水直接打开放在尤嘉脸旁。
“你闻闻看，都是用上好的向导素制成的，对哨兵很有安抚作用，最适合你这种青年期容易狂躁的人。”
一股淡淡的甜味溢到鼻尖，很轻很浅。兔子满怀期待的看着他，那双眼睛红得动人。
尤嘉端着煤油灯，站在那里没有动，他感觉有点奇怪，为什么这只兔子会给他推销向导素香水。
自上个世纪开始，主城区就一直是哨兵向导的居住地，这里都是特殊体质者，他们可以通过观察体型、感知精神力，进而辨别出对方的属性。
在主城区的外围，那些现代都市中偶尔会拔尖冒出一两名特殊体质者，一旦被捕捉到精神力波动，都会被抓到主城区为其服务。
这个会场人多精神力杂，但也不是完全能将他误认为是一个哨兵。
很大的可能是，这只兔子不是特殊体质者，无法感受到精神力。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尤嘉打消了，外城可以有特殊体质者，但是主城区是绝对不可能出现一例普通人。
兔子又端起旁边一托盘的香水，送到他面前，满怀期待地问：“喜欢吗？这里还有。”
尤嘉盯着他的面具，慢慢抬起手，兔子以为他是要拿香水，把托盘往下放了放，方便他取。
谁知，尤嘉的手伸到托盘上，直接调转了一个方向，转而去摸兔子面具。
橡皮筋断裂，尤嘉扯下他脸上的面具。
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立于眼前。
尤嘉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这人长得和他极为相像，泛着蓝边的瞳孔，嘴尖的唇珠，眉梢上微卷的发丝，仿佛复制一般，他现在正在照一个等身的大镜子。
兔子见自己原形暴露，眼睛不经意间放大，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最终闭嘴跑开了。
他端着一盘子玻璃细管的香水，跑的踉踉跄跄，有几只香水瓶直接掉落在地，碎成玻璃片。
香味随之蔓延，熏染一小块空间。
尤嘉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兔子面具，觉得有些不真实，这种感觉就像他第一次察觉到有两个顾络绎时。
他摸了摸面具的表面，入手是冰凉滑腻的表皮。这种面具应当很好买，小贩的摊位上随处可见。
他握着手里的兔子面具，忽然感受到一股力量，手里的面具被逐渐剥离。
夏相里拿着面具左右看了几圈，红唇微微勾起一角，“你喜欢这个？”
她把面具塞回尤嘉的手里，语气有些玩味：“你小时候不是最讨厌兔子的吗？它总是欺负你的猫。”
“你怎么知道？”尤嘉问。
“说了我是算命的。”夏相里轻声笑出来，看来心情大好。
她接过尤嘉右手端着的煤油灯，端详着里面跳跃着的火花，有些心疼。“白白烧了这么久，你也不知道省着点用。”
她端着煤油灯转过身，腰部摇起涟漪，在察觉到尤嘉没有跟上来时，她微侧过身，对着后面说了句：“走啊。”
尤嘉指了指躺在沙发上长醉不醒的人，“他喝醉了。”
“他经常喝醉。”夏相里扫了一眼那个满头张扬金发的人，“怎么，你要送他回家吗？这里离塔很远啊，等你背着人走到那，天都该亮了。”
尤嘉垂眸看着金暝，其实他和对方也没熟到那种可以跋山涉水送他回家的程度。
“别管他了，他次次这样。”夏相里翻了个白眼，“整片会场就属他酒量最差，睡醒他自己会爬回去。”
“快点走。”她端着煤油灯往那个楼梯靠近。
尤嘉小跑几步，跟在她身后。
身后的会场还是乱哄哄一片，尤嘉踏入铁门前，回头看了眼高台，那里已经站满了数十人，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南优竹不知是混在里面，还是已经下台了。
音乐声轰炸耳膜，万千幽鬼齐甩头。
尤嘉收回视线时，撇间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摊玻璃碎片，有两小支完好无缺的瓶子躺在那。
他看了眼已经上楼梯的夏相里，跑过去快速捡起一支塞进口袋里，而后若无其事地跟着她一起上楼。
昏暗的地道内，响起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夏相里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台面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响在这幽静的长道内。
她忽然停住步子，转过身看着尤嘉，问他：“你知道我们头顶是什么吗？”
“房子？”
“不是。”夏相里抬了抬手里的煤油灯，“塞玛河。”
尤嘉忽然想起黄昏时窗外的景色，水面波光粼粼，亮晶晶的。
“这么长？”尤嘉觉得不可思议，他从河那边走到了河这边，这音乐声没理由能传这么远的，况且他刚才呆在会场里，虽说音乐声音大，但也不可能顺着这长长的地道直接送声到河对岸他的脚下。
夏相里笑了声，转过身继续往上走。
尤嘉没忍住好奇，问了句：“刚才在苏门酒馆二楼听见了音乐声，是从这边发出的吗？这声音能传这么远？”
“这边的是主会场，你听到的应该是分会场的声音，隔壁地下室传来的。主会场容纳不了主城区的所有人，他们会圈出一块地方自己用。”
“塔不管吗？”尤嘉盯着前方夏相里手里的烛光，塔的管理非常严格，不可能放任哨兵向导在这边胡作非为。
“塔？”夏相里发出一个音节，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塔很早以前就归属皇室，不再独立运行，而皇室信奉自由，在这里，没人是囚犯。”
尤嘉低下头，跨上最后一节台阶，走入苏门酒馆的一楼接客厅。
怪不得南优竹念念不忘刷分，原来管理员已经换了。这要是放在以前，对于那些哨兵向导，公会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压分留人，走都走不了。
他看向身后的那条长长的地道，煤油灯的光照出他半边模糊不清的脸旁。“待会那些地下的人也都是从这里出来的吗？”
“不是。”夏相里将煤油灯放在木桌上，转而将这扇门关上。“这里是小出口，正门在河对岸。”
她指着桌面上的煤油灯，稍稍警告道：“不要碰这盏灯，更不要熄灭它。”
她说完就打开第三扇门走了进去，无影无踪。
辽阔的夜色从敞开的木门里落下，打在堂前，印出一片明亮如雪的小小天地。
尤嘉推开靠近自己的那扇木门，顺着老旧的木楼梯，慢慢走上去。
苏门酒馆的二楼和他走时差不多，只是此刻夜色更浓，已经深夜了。
手边那条长长的走廊黢黑，只有两扇门的门缝下透出一条细小的黄色灯光线。一条在最前端，一条在最末端。
尤嘉站在第一扇门前，驻足了一会。
他可以确信自己走时灯是关着的，还是说，这个二楼会在晚上某一个时间定时开灯？可这样的话，为什么这边只有两个房间亮着光？
他摸出房间钥匙，在口袋里时指尖还碰到他捡的那个小瓶香水。
这里太暗了，他捏着钥匙对了好几次才对准钥匙孔。
钥匙插进去，咔哒清脆一声，门锁收缩，然后吱呀着向后退去。
屋内吊灯闪着晶黄澄澈的暖光，照亮整间房。
他的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好像没有人，他有些奇怪为什么灯是亮着的。
他刚想往里走一步，身后就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怎么不进去？”
这道声音再熟悉不过，尤嘉转过身，就看见顾络绎站在他背后。
他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光亮里，小声说：“进来了。”
顾络绎笑了一下，把人轻轻往里推，给自己腾个位置。他反手关上门，落了锁，忽而察觉到什么，附身在对方颈间。
“什么味道？”
尤嘉想起了什么，摸出口袋里的小瓶子，送到顾络绎面前，“这个给你。”
顾络绎接过小瓶子，举起手，透过昏黄的灯光看了眼，小瓶子里装着大半瓶清澈的水。
他捏着瓶子的上下两端，然后慢慢晃了晃这个小瓶子，里面的水随之翻涌，升腾起小气泡，黏在内壁上。
“这是什么？”他问。
尤嘉说：“向导素。”
“哪来的？”
尤嘉抿了抿嘴，“捡的。”
顾络绎盯了他一秒，才开口：“给我干什么？”
尤嘉说：“以防万一。”
顾络绎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尤嘉低下头，他现在觉得这个“万一”大概率是不会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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