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叶其明
梁时静静回想着邱雯那句话，低头也跟着他笑了笑。
邱雯性格爽朗利落，但很多时候女孩子特有的细心又会让她察觉到微妙。
唐朝笑了一会直起腰，“我跟你身边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的事他们怎么这么清楚，”他摇了摇头，想到刚才接电话时注意到的某个地方，带着他肩膀转了个身，“还有那儿，”他指了个地方，酒店门口一处被树枝挡住的阴影里，“站了个人，一动不动，就看着这边，是不是认识你？”
梁时望向那边，不远，不到十步的距离，足够他看清那里的身影。
像是想到了什么，梁时收回视线低头看手机，“是吗，我没注意，不认识。代驾还没来，你呢？”
唐朝眯着眼看他，眼神狐疑一瞬，低头打开手机，说:“我的到了，先走了。”
说完状似无意的眼神飘过那处阴影，两句话的时间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唐朝笑了一声，问梁时，“去不去我那？常清肯定会问你。”
“不了，明天在家睡觉，这两天精神不太好，帮我给常清说一声，玩得愉快。”
“行，”唐朝点头应了一声，眼一转眼尾扫出一阵风流，朝梁时单眼眨了眨，“那梁总多多注意身体哦。”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梁时笑了一声，说了句“让代驾开慢点。”
唐朝头都没回，只伸出手晃了晃。
梁时走到刚才唐朝接电话的树下，点了一支烟，静静抽了起来。
有人走到他面前，低声开口:“梁时……”唇齿间的两个字含含糊糊，周身都是酒气。
这是喝的挺多啊……梁时向后靠上树，避开这股味道，手指夹烟递到嘴边，薄薄烟雾飘出，淡淡地看着面前的人。
凉风越来越大了，树枝在发狠地随风狂舞，伴奏地簌簌声响不停歇。
梁时抬头，偶尔一道闪电划过，深夜的天空沉闷压抑。
风扑面而过，带着一丝水汽……和并不难闻的酒味。
要下雨了。
叶其明手背在身后揪着西服外套，阴影覆盖梁时的面容，叶其明看不清他的神情，心中慌乱。
“梁时，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长久的沉默中叶其明问他。
“如你所见，还不错。”那根烟吸完了，梁时将它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也不再回树下，回答了叶其明的话。
于是叶其明看见了明灯下的梁时。他面上惯无表情，高鼻骨，深眼窝，面容清俊，眉眼清冽，抬眼看过来带着冷淡的距离感。仿佛面前这人只是过路人。
怎么能是什么过路人呢？
不能是陌生人。
他明明刚才还对那个女人、那个男人都笑了。
叶其明阴郁的想，他不能对我像对陌生人那样。
叶其明双颊酡红，朦胧的醉意直冲脑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梁时，强烈到不容忽视。
梁时却像是感觉不到，眼角余光都不过他身上。
手机响了一声，是代驾到了，梁时将车钥匙给他。
等车的几分钟内，梁时脸上有水滴滴落——下雨了，代驾也将车开到了他身边，他直接上了车后座。
代驾迟疑一瞬，问他:“先生，他……”他指指车外那人，刚才他看见两人在说话。
短短几分钟雨便下得急了，豆大的雨点打在车窗，噼里啪啦一阵乱敲。
而叶其明还站在原地怔愣地看着梁时的车，眼神带了些迷茫，躲也不躲，任凭全身被打湿。
梁时隔着窗户在沉默，没让代驾开车，好像在等着什么。
也许过了几分钟，也许不过几秒，叶其明一直站在那一动不动。没有人给他送伞，也没有人带他走。
梁时轻轻呼出一口气，降下车窗，雨水斜进来打在他脸上，他不说话，只将身体向车座另一侧挪了挪。
叶其明一愣，好似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迅速跑到梁时车边，弯下腰笑眯眯看着他，清凌凌地叫了声“梁时！”
熟悉的叫法让梁时有些恍惚，喉咙突然一阵发痒，只觉得叶其明的酒气唤醒了他的酒意，咳了声说了句“上车。”就闭上了眼休息。
叶其明手背在身后轻轻招了下，迅速上了车，代驾发动汽车，流畅的车身划破雨雾，向远处驶去。
“你家在哪？”叶其明自打上车眼睛就粘在了梁时身上，车上空间就这么点，实在是……不舒服，梁时沉默一会，问他。
然而周围只有汽车划过的水声和风声，梁时皱着眉，即使不想睁眼，到底是看了看他。
只一眼梁时目光就怔在了他的脸上。
路边苍白的路灯透过车窗一晃一晃照在靠窗而坐的人脸上，叶其明眼尾薄红一片，漂亮的眉目沾染上醉酒的醺醺然，殷红的唇轻轻勾起来，眼睛一眨不眨。
醉意清晰。
在梁时看不到的地方叶其明歪头笑了笑，梁时，怎么这么容易心软啊……
见梁时在看他，于是目光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屁股还往他这边蹭了蹭。
梁时:“……”
这算什么？他回过神来，为叶其明的举动感到荒唐可笑。
梁时是知道叶其明酒量的，很差，明明喝不了但遇到烦心事却会背着他偷偷喝。但那是多年前的叶其明，现在……他不知道他喝了多少，真醉假醉他分不清。
叶其明这张脸确实很不错，即使这些年里梁时见过的美人不少，但不可否认叶其明的好看是特别的，至少目前而言仍是这样。
叶其明的脸很具有蛊惑性。
闭上眼不再看他，梁时又问了一次，“哪个方向？”
叶其明这次打开他尊贵的嘴了，声音带着口齿不清的含糊:“你送我回去吗？”
梁时神色有些复杂，他是不想和叶其明有什么牵扯的，顿了顿，淡淡道:“你可以和师傅说你要去哪。”潜台词是他送的你，虽然车是我的。
“哦，好。”
哦什么哦？好什么好？回答的都是些什么。
车里面开的空调，暖气渗入皮肤，勾出了被凉风压制住的醉意。梁时现在确实酒意在上涌，头昏脑涨，眼皮很重，他闭着眼很清楚自己做了一个不恰当的决定。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梁时在车身轻微的晃动中想不起来那些年的事了，总归是无所谓的，但现在他们已经分开了。
叶其明不动声色将手指伸向梁时搭在座椅上的手，在有一指距离处停住，他微弯手指，做了一个动作，是一个两手相握的姿势。
梁时侧头靠在座椅边缘，身边坐了人的感觉有些陌生，但他很安静，这就够了……别说话，别出声。
九年前的中秋节，梁时在读高二。
中秋佳节休假三天，邻居林伯提前和梁时说好让他那三天晚上去给他的烧烤摊帮忙，平时他和妻子两人就可以忙得过来，但因着那几天人们都要回家过节，出来聚餐的人也就多了，加上他们女儿，再叫上梁时，四人也是忙的手脚不停歇。
一直到晚上零点过半，烧烤摊也只剩三桌人了，林伯林婶见时间太晚了让他们两个孩子先回去睡觉。索性这里距离家不远，走路顶多十五分钟就到家，两大人也不担心，小辈们毕竟是从小在这一片长大的，对这里自是熟悉。
于是梁时和林伯的女儿林雪婷走西街巷先行回家。
那晚的月光如绸如缎，静静散发着它的静谧与温和，长长的小巷中梁时与林雪婷的脚步声在交错回响着。
西街巷一如往常，和他平时独自骑车从这里穿过时没什么两样，巷口的路灯昏黄的灯光从他们背后打下，将两人身影拖的瘦长怪诞。
林雪婷的性格和她名字异常不配合，性格大大咧咧，笑起来爽快利落，她比梁时大一岁，现在在读高三，和梁时都在长市一中。和常清两人经常见了梁时张口闭口就是弟弟弟弟，梁时小时候一声一声的喊着她们姐姐，听她们调侃的叫着“弟弟”也没什么反应。
然而这两晚却一声不吭低头走在梁时身边，偶尔抬一下头看一眼梁时又飞快地低下了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梁时没注意身边人的动作，他在想着今天白天写的物理作业，距离和林伯说好的时间有些赶，匆匆看了眼题目没来得及写，需要的步骤还挺多，他现在在一点点的回想着原题思考着解法。
梁时的思绪忽然被一阵强烈的酒香从十万八千里之外拉回了注意力。
和林雪婷对视一眼，以为是附近的流浪汉，刚打算静悄悄地走过去，却发现靠在墙边的一团身影很是年轻。弓起的脊背带着熟悉的弧度。
还是这条街，还是那次偶然遇见的人。
梁时顿住身形，林雪婷奇怪地看着他，梁时食指竖起抵在唇边，对她摇着头，走到那团身影面前打开手机手电筒。
灯光之下是一个蜷缩着的身影，脸埋在臂弯搭在双膝上，一手还拿着瓶罐装啤酒。前两天刚下过雨，现在又是深夜，但这人身上却只穿了短袖t恤，单薄的白色布料顺着弓紧的后背松松垮垮的垂在腰侧。
似乎是察觉到有灯光在照着他，他抬头的时候张开五指挡在眼前，从缝隙间顺着灯的方向望了过去。
于是梁时看见的就是他的同班同学，叶其明。
梁时将灯光转了个方向，叶其明惊讶，“你是……梁时？”
“梁时？”很轻的一声呼唤。
见梁时睁开眼，叶其明将手搭在了他方才隔空半握的位置，这次中间没有空隙，他开口，声音很低说:“我们……能谈谈吗？”
梁时手腕挣了挣，叶其明抓得他很紧。
他不再动，面前是叶其明距离很近的一张脸，酒气直冲他鼻端。
梁时沉默良久，抬手另一只手缓缓抚着他侧脸，叶其明眼中骤然绽出色彩，却在听见梁时说的话后瞬间褪去，一起一落不过在几句话间。
梁时说:“谈什么？谈关于你的杳无音信还是不告而别？又或是……和我玩玩？”
梁时说:“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梁时说：“你有些烦，叶其明。”
说完拍了拍叶其明的脸，将他推开，对前面的代驾问了声:“师傅，走哪了？”
代驾师傅刚才看了眼后视镜，似乎是车主朋友的人眼睛都不转一下的紧盯着闭眼的车主，他不自主的设想到了别的方向，一时竟忘了移开眼睛，叶其明转头分了他一个眼神，顿时吓得他背上寒毛竖了起来。
被叶其明吓了一跳，此时听见梁时问他话，他哆哆嗦嗦回答了一个地方。
梁时沉默一会，说了个地方，让他在那里停一下，随后道了声谢。
叶其明如坠冰窖。
一瞬间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垂下脑袋，周遭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消失的是他，走了的也是他，玩的人不是他。
那你呢，那时候明明说好了两月后联系，为什么在用了一个“好”字做分手回答后身边出现了别的人？
玩的人明明是你啊梁时。
他面上酡红褪去，苍白着脸想着。
https://www.xygwh.cc/98547/98547899/2309047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ygwh.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wap.xygwh.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