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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宣京城外,北风萧瑟,雪卷寒天。南来北往的官道上已是雪白一片,放眼望去只见天地苍茫。

        官道又长又宽,足以供五驷并行,说起长更是看不到头,宣京的一条官道连接起了各个郡县,因此每逢年关集市之时,这条路上的行人车马总是络绎不绝。

        一阵寒风挟着碎雪迎面吹来,落在了一匹枯瘦老马的马鬃上,这匹马只是拉着身后的厢车不疾不徐地行着,丝毫不为风雪阻挡,奇怪的是,这车上竟也没有车夫。

        “阿嚏!”

        突如其来的一声喷嚏让车厢哆嗦了一下。

        车里坐着两个人,一个看起来白净俊秀,只是鼻尖通红,一双瑞凤眼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少年一边打喷嚏一边把身上的披风拢了拢。

        “大爷啊,你这个马车怎么连个火炉都没有,这都不用出城郊,走出半个时辰咱们就变成冰雕了。”

        少年吸了吸鼻子,车厢侧面坐了一个头发半白的江湖人士,说他是江湖人,是因为他手上握着一把半出鞘的刀,如果有识货的人看见,定会大为惊讶,这个人看起来只是一个饱经风霜、面色沉沉的中年人,未经修剪的胡须覆盖了他的下半张脸,但那把刀,那把永远只在鞘外经风霜雕琢却仍寒光凛冽的刀,正是现存的三百兵器谱之刀首——端阳刀。

        中年人没说话,依旧沉默着端坐,少年自讨没趣翻了翻眼皮,朝马车角一歪,尽量地缩成一团阻挡四面八方的寒气。

        马车晃悠着,马蹄印深深浅浅,车辘印记却清晰可见。

        不知晃悠了多久,久到车外的风雪似乎已经停止,车内的少年猛地打了个寒颤,随后是一声更响亮的喷嚏。

        他睁开眼,先是看到空空荡荡的车厢,再看到面前的皑皑白雪。

        “门呢,人呢?”

        车内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冷风顺着丢失了的半扇车门呼呼向里灌着。但他仔细一看,那匹枣红色的老马毫发无伤,还在原地踏步,打了个响鼻。

        他谨慎的大脑告诉他冷静思考,他不能也不敢轻举妄动,马停了,那位大爷不见了,马车门还丢了一半,万一真有杀手埋伏在外面,他一出去还不被射成筛子。

        他先是摸了摸中年人坐过的位置,冷冰冰的,随后又仔细观察了车厢内,毫无打斗的痕迹。似乎只是那位大爷临时停车解了个手。

        “难道是王府的人?”他想了想又否决了,每次他失踪都是惊天动地,要是王府来找人不会这么悄无声息。要说皇宫内的其他人更没有理由暗中来找他一个纨绔世子。

        “哎。”他叹了口气,向前一窜,一闪身的功夫已经跃出了车内。

        “天很晴朗,风很凉爽啊。”

        林晔凉一顿,转身瞧去,不远处的一颗粗壮榕树后闪出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与一般江湖人士不同,他没蒙面,那张脸说不上惊艳,但也不普通,只是比寻常男子多了些阴柔。

        他拍落身上的雪,对林晔凉行了一礼,“在下平阴历转枝,见过平阴世子。”

        平阴既是王府封号,又是旧时羌国的一处地名,林晔凉微微蹙起了眉,他盯着眼前的男子,问道,“你是羌人?”

        历转枝只是用袖子掩住脸,轻笑两声,然后说道,“小世子忘了,现在早已不是北宣南羌之时,在下也不再是羌人,而是——醴人。”

        15年前,平阴王林睿景率领二十万景阳军一鼓作气,以破竹之势收复羌人强占的十座城池,并一路破敌,直捣羌国未都,皇城之上,平阴王诛暴君、立羌国三皇子薛昭为新帝,变羌为醴。而羌国太子则被一江湖人士带走,前往西北溧阳定都。醴人,醴朝。若没有15年前的那场战争,醴国并不会落入今天这样尴尬的境地,成为一个饱含屈辱的国家。

        当时,羌国百姓死伤无数,林睿景虽不是滥杀之人,但战争之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也没有仁慈多少,该杀的依然杀,有问题的,可能有问题的也要杀。羌国百姓大多跟随原太子迁都,剩下的人则被醴国新帝一道新朝永固,天山为界的圣旨永远锁在了故国之外。天山,便成了新羌旧羌的一道分界线。而醴国皇室既要防止旧太子卷土重来,又要对宣国俯首称臣,亦是举步维艰。

        “那你要杀我?”

        “小世子又忘了,羌国已是过去,我醴朝素与大宣无冤无仇,我等皆仰仗宣帝之威,岂敢造次。更何况世子乃是平阴王嫡子,我若是对世子动手,岂非与母国为难。”

        “那你是为何而来?”林晔凉觉得好笑,抖了抖麒麟白纹锦袍的袖子,“我离京时才当掉随身的棉衣,若是为钱,我怕是帮不了你。”

        “若是如此,在下这倒是有碎银几两,愿为世子解忧。”历转枝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那锦囊通体紫色,中间绣着荷花与两只喜鹊,这锦囊样式一般,可林晔凉倒是一眼认了出来。

        “织丝锦囊。”林晔凉道,“这东西江南织造府只给官供,流入民间的一个最少也要五十两纹银,有钱精心这种,想必阁下也不是寻常百姓。”

        “世子说笑,在您面前小人不敢妄自尊大。”说完他打开锦囊,里面的金光一闪而过,这满满一袋子少说也要有几锭黄金。

        “小人愿助世子一臂之力。”

        这明晃晃的金子摆在面前,没人能不动心。对于林晔凉来说,在家舒服惯了,衣食起居皆有人安排妥当,对于钱他没什么概念,但是对于一个只会花不会赚现下又靠典当度日的纨绔来说,别说是金子,就算是一袋碎银子,也是十分有吸引力的。

        历转枝似乎看出了他的犹疑,于是稍向前两步,把锦囊放在车上,“世子若是担心,大可取了锦囊直去,小人但可先行离去几十里,让世子宽心。”

        “言重了历兄。”林晔凉笑出了两颗虎牙,若是他真要害自己,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若是不为害自己来,那么或许还有的攀谈。

        两人坐在马车上,聊了起来。

        林晔凉问道,“历兄倒是轻装便行,没有侍从随行吗。”

        历转枝面有犹豫,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瞒世子所说,在下前来并非为游山玩水,而是……躲避仇人追杀来的。”

        “什么样的仇家?”

        “醴朝官府……”历转枝犹豫道,“在下家族三代经商,因言语得罪了边境市坊坊主被取消了经商资格,前不久又因为没有给他定时纳贡与坊主的儿子起了些冲突,打伤了他右眼,被官府通缉……在下不得不抛妻弃子,一路北上,才勉强逃脱。”

        “纳贡?你说的言语得罪又是如何得罪?”

        “醴朝与宣朝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商贸往来,而边境市坊更是商旅必经之地,只有经过市坊认证,才能在那经商,即使是差旅游客也需要经过市坊盖章方可通行,现如今更是没有市坊证明,想出边境都是难上加难。”

        “我所在的边境市坊,坊主发布的明文告示是说凡是往来边境坊的游人,皆需缴纳二十两纹银作为过关押金,而商旅则需要四十两,若是要长久做生意,白银难挡啊。”

        “在下因为在官兵张贴告示时抱怨两句便被拖去衙门打了五十板子,后来还是家里人想办法将我赎出来,可是这么一来便没有钱去给官老爷们纳贡了……”说到这,历转枝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林晔凉又问,“你所说的可是平阴市坊?”

        历转枝点点头,道,“正是。”

        “平阴坊主可是顾中粱?”

        历转枝又是点头。

        林晔凉说,“可若是他,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这么多年来,若他真有这样鱼肉百姓的行为,为何我父亲从来不知?”

        历转枝苦笑一声,“王爷知不知道在下不敢揣测,只是就算有人说,这话怕也是说不上来的。”

        “为何?”

        “世子可知无极天山?”

        “听说那有天下第一剑阁,江湖人士应该没有不知道的吧。”

        “无极天山无极剑,独孤老人望侠邪。”历转枝低眉喃喃,“世人都崇拜天下第一的独孤老人,敬畏无极天山,可是谁想到或许它也是党争的一股势力呢。”

        “嗯?”林晔凉没听清,问他说什么,历转枝跳下马车,向他一揖,“说实话,此行是想告知王爷平阴市坊官商勾结之事,但今天见到了世子,说出这些事在下也已如愿,就此……别过吧。”

        “等等。”

        林晔凉解下腰间玉佩递给他,“要真如你所说,有仇家一路追杀,你必然是回不去的。”

        “无功不受禄,我拿了你的钱自然要保你周全。我知道你是羌人,对宣京或有芥蒂,如果你不愿意待在王府,也可以先让人给你安排住到别处,平阴边坊水落石出后定会让你和家人团聚。”

        历转枝握住了拳头,随后又松开,他没再说话,接过玉佩拜别林晔凉,随后去往宣京的方向。

        等他走远了,林晔凉才稍微放下心来,看看四周,清了清嗓子,说道,“不管是哪位大神在暗中保护我,还请您先帮着看顾一下历兄,这里离宣京不算远,来去很快,也不算违逆父亲的意思。”

        话说完,周围依然一片寂寂,林晔凉不由得感到一点心虚,难不成老爷子真放心让他独自出去了,没让人跟着他?那这未免也太过大意,真不怕自己跑飞啦。

        算了算了,林晔凉转身把马车解下来,摸了摸马,道,“小红啊小红,看来咱俩要先那位大爷一步,直奔天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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