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茫然
叶景辰费力的推开了门。
他是背着周太后出来的，所有的人都以为白芍被送出了宫，彻底的和皇宫中的人脱离了关系。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这样。
他的手中有周太后亲手培植交给他，且只忠于他的亲卫，是为了保护他设立的。
从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刻，他从未动过这支亲卫。
现如今去差遣这支亲卫，是为了年年。
他派人将年年带到城郊的一座山庄里，关了起来，且在屋里备好了她喜欢的食物。
叶景辰料想，年年或许会开心。
他记得年年喜欢吃甜食，说喜欢油炸糕，桂花糕等等很多好吃的食物，他记忆里一向很好，便在关押她的屋子里为她备好了她同他说过的一切她喜欢吃的东西。
叶景辰想年年会喜欢吃糖醋排骨。
之前在冷宫里没有条件，他现在出了宫，拿自己之前做太子时期发的月钱，派亲卫的统领去京城里最好的酒楼做了一盘糖醋排骨，他拿到之后，便想端给年年尝尝。
他想，这个时辰，秘药应该已经过了药效，年年该醒了。
可当他推开房门的时候。
却发现屋子里面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叶景辰说不出心底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有些茫然。
是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不懂年年到底为什么要跑。
看到年年消失，叶景辰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她怎么能做到凭空消失。
而是她为什么要选择凭空消失。
他并不理解年年的所作所为。
年年说喜欢他，便应该同他之前养的猫儿一样。
他之前养过的一只好看的白猫，每天黏在他身边，除了他身边，哪里都不想去，他给它好吃的，它便会顺从的舔舐他的手心，还会温顺的任他抚摸。
顺从乖巧，只要有喜欢的食物，便不会轻易离去。
他以为，以同样的方式来对待年年，年年会开心。
可是这一切好像和他预想的大相径庭。
叶景辰并不理解这种情绪。
年年走了，他心里有些空洞，仅此而已。
之前生出的那些被背叛的情绪，现如今都化作了空洞。
他的心好像面前这片白茫茫的大雪，想要愤怒，或者难过，他尝试让自己生出之前的那些情绪，却找不到那种感觉。
年年离开了。
他好像同样也失去了感知这种情绪的能力。
叶景辰之所以要把年年留在身边也是因为觉得有趣。
从他懂事至今，他好像就不能够体会正常人的情感，可是自从年年的出现，却生出了些许不同。
他的情绪会因为这个小宫女而发生他自己都意料不到的变化。
尽管这种变化并不是他所期待的。
所以他想做个实验，将她留在身边。
尝试让自己生出更多不同的情绪。
作为交换。
他可以给予她同过去那种宫女生活截然不同的，更好的生活。
叶景辰尝试用过去对待那只白猫的态度来对待她。
他想她会高兴，况且她说过想永远留在他身边。
只是好像，他猜错了她的想法。
他想。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都不如一只猫。
因为一只猫至少不会骗他，可是人却会满口谎话。
叶景辰抬头看了看天空。
将那盘糖醋排骨倒在地上。
雪下的更大了。
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
棠年年从床上爬了起来。
闹钟指向六点钟的方向，刚刚被她按掉。她的手机连接着充电器，还很烫。
只过去了一夜而已。
但年年在游戏里已经过了漫长的几个月，那种疲惫感和压迫感如影随形。
她有点不想去上课了。
但是。
该上的课还是得上。
年年把手机放进了书包里，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这一次支线任务完成后，系统允许她休息几天，再进行下一次穿越。
年年点击面板查看了一下叶景辰的好感值，又降低了。
这一回直接降低到了负数。
她后脊背有点发凉。
导致数学课都有点慌神。
好在系统buff叠加给她兑换学习的金手指生效，她理解能力大幅度提升，数学课虽然溜号被老师拽起来回答问题，却还是没费什么力气轻松地回答上来了。
数学老师都有点吃惊。
因为年年的数学一向不太好，这一次的表现着实让他惊讶。
这几日年年过得如履薄冰，她用手机点开了《南齐异闻录》里的人物志，发现人物志里多了一条npc收集信息。
“白芍，有情有义冷宫小宫女，现今下落不明，传闻为暴君叶景辰幼时唯一玩伴。”
npc收集信息自动更新了。
而这条信息是在年年穿游戏之前从未获取过的。
她试探着打开了微博，私聊了一个游戏里的好友道:“你打开金诏集了吗？有没有发现人物信息多了一条。”
金诏集是《南齐异闻录》这个游戏中的人物信息合集，会收录所有在剧情中的重要人物。
很快，对面就给出了回复。
“多了个，叶景辰的小宫女？啊？这是什么隐藏支线任务吗？”
年年心里一沉。
看来不只是她这边多了，整个游戏都受到了影响。
看来用白芍的身体强行脱离空间还是受到了影响。
但白芍本就是系统为她打造的一个马甲，一旦她不在了，这个马甲也会随之消失。
这是年年醒来后从系统那里了解到的。
要不然着了叶景辰的道，她还真不至于会强行拉着马甲一起消失。
明明都计划好了出宫顺理成章。
现在在《南齐异闻录》的官方设定集里，白芍这个人物却变成了下落不明。
……
年年没想到她的消失直接影响到了这个游戏的某些历史进程，并相应的改变了这个游戏。
“隐藏任务？”她回了一个过去。
对面很快把制作组的微博发了过来，在对话框里回应道:“是啊，昨天凌晨十二点更新的补丁，说是日后可能会有隐藏支线，连叶景辰的人物传记都更新了呢。”
年年心里一惊，她不过睡了一个晚上，却因为她在梦中穿到这个游戏发生了如此剧烈的变化。
她有些匪夷所思。
她点进了游戏制作组的微博，果不其然，还发现了更新的宣传片。
是叶景辰前尘往事的宣传片。
小孩子一个人立在暴风雪里，隔着门去轻轻敲打。
他手里还拿着一盘温热的糖醋排骨。
可他推开门之后。
那盘排骨全都散落在了地上。
年年一怔，随即轻咬薄唇，她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她一直在告诉自己，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她应该选择脱离。
但现如今隔着屏幕。
她只觉得心里某些地方有些难言的发酸。
叶景辰只是一个小孩子。
他尚且年幼。
他身量尚幼，敲门无人回应，踮起脚尖费力的将门栓打开，见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床榻。
而他身后暴雪侵袭，打透他单薄的衣物，他却恍然不觉。
天地之间，惟余一片苍茫。
这段宣传片用的是纯音乐，bgm只有暴风雪的呼啸声，同以往的宣传片全都格格不入。
却更增添了一种，诡异的孤寂之感。
这种孤独，似乎能够穿透屏幕。
直击人的心脏。
策划组什么都没写。
就说是更新了叶景辰的前尘往事，之后会有支线奖励剧情，请大家留意最近更新。
紧接着今早就出现了金诏集里关于白芍这条人物信息的收集。
年年觉得，这或许并不是巧合。
弹幕里的留言五花八门。
大部分都是猜测叶景辰这个小暴君到底是在等谁的。
是谁将小暴君这么狠心的抛弃掉，是不是那个今天早上金诏集里新出现的人物白芍？
年年若有所思。
她能够理解叶景辰的孤独，身似浮萍，漂泊无依，在皇宫中，他体会不到真正的亲情。
但她仍然无法接受他采取这种方法想要强行将自己留在那个不属于她的时空。
有时候感应和理性就是如此容易区分的东西，《南齐异闻录》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游戏，仅此而已。
她会怜惜一个纸片人。
却并不会对其倾注太多的感情。
年年自认为自己向来很理智，在这个游戏里，她本也不是对叶景辰感情最深，甚至在穿进这个游戏之前，这个由制作组亲手塑造出来的人物对她而言太过于空洞。
在游戏里的这几个月，她攻略他，也是为了回家，和利用叶景辰获取最大的好处，获得尽可能多的积分。
叶景辰其实说的并没有什么错。
她之所以对他那么好，只是为了回家。
但她的家，他无法找到，或许穷其一生，也永远没有办法越过屏幕，来到年年所居住的世界。
正因为此，年年后面没有许诺会经常来看他。
因为她自己也清楚地知道，这个承诺，压根不可能做到。
可她心里面的负罪感却并没有减轻。
有利用目的的对一个人好的这种话，她耻于说出口，且年年这些年来受到的教育也无法让她面对她做了一个骗子的事实。
她想把她心里愧疚的这种情绪与他人宣泄，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这样的经历，无论是谁听了都只会觉得是天方夜谭。
年年的研究员父母更会觉得她只是做了一个怪诞离奇的梦而已。
不知不觉间。
整个宣传片已经播放到了尾声。
屏幕上的人转过头来。
只是那一瞬间的回眸。
年年却觉得。
他这一眼。
是在看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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