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他会觉得愧疚
许亭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旦养成了人的生活习性，就很难再改过来了。
比如睡觉这件事，以前许亭觉得可有可无，但是现在好像必须要每天都睡觉才行，哪怕他妖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是每天到点就觉得想睡觉。
上千年的记忆一下涌入脑海中，同时还有被封印住的能力，哪怕这些原本都是属于自己的，但还是瞬间冲击得陆堇呈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脑子都还有些发懵。
直到感觉到脖颈间的酥痒，低头看见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人，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段时间每天早上醒来都是这样的。
不知道是许亭自己钻他怀里的，还是自己动手将人揽到怀里的？
知道许亭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时，他其实是很害怕的，尤其是近段时间，许亭的妖力基本恢复了，他更是害怕，他担心许亭会选择离开。
结果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的。
许亭睡得很熟，天快亮他才睡着的，看这样子，得睡到正午。
陆堇呈低头亲了亲许亭的发顶，然后才慢慢将许亭挪到他自己的枕头上。
还有不少事等着他去解决。
陆堇呈一个人去了书房。
到书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付时，但打开通讯录看见最近通话时间的时候，陆堇呈愣住了。
昨晚上的通话记录，通话时长竟然有两个多小时。
陆堇呈稍一寻思就明白了，也对，自己昨晚突然昏过去，必然吓到许亭了，许亭会想到找付时也很正常。
但是两人聊什么能聊两个多小时？
就付时那性子，那些时间，他肯定更愿意拿来睡觉。
自己刚开始回来的时候，也曾经跟付时说过，其实修炼渡劫没那么好，渡劫成功的概率小之又小。
当时付时只是反问他：“那不修炼我能做什么？”
陆堇呈瞬间又被问住了，如果自己没渡劫之前，有人这么劝诫自己，自己大概也会同样质问对方。
对于他们妖来说，确实是这样的，似乎活着就是为了修炼，刚有意识那会儿就知道要修炼。
付时昨晚跟许亭讲了那么久电话，现在其实也没睡够，结果现在睡得正香呢，又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他看都没看，接起电话就开始骂：“谁啊，大早上打电话来讨骂？”
陆堇呈完全不在乎他说什么，只开口问：“你昨晚跟许亭说什么了？”
“啊？”
付时听见陆堇呈的声音，心里一咯噔，彻底清醒过来。
他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道：“昨晚你不是突然昏过去了吗，他害怕你有什么事，所以就打电话过来问我，我就给他随便解释了一下啊。”
陆堇呈：“随便解释了两个半小时？”
付时：“……主要是看他真的很担心你，心有不忍，又安慰了他一下。”
陆堇呈冷哼了一声，他认识付时这么久了，就这懒猫，当初伸出援手救他，他都一副懒得继续活的架势，这时候会这么好心，还安慰许亭？
“别说废话，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付时：“我就把我知道的，关于你们俩的事情告诉他了啊。”
陆堇呈点点头，这些事，付时不说，他也是要告诉许亭的。
“所以许亭许了什么给你，你竟然愿意牺牲两个多小时的睡觉时间，跟他说这些？”
付时：“……”
恢复记忆的陆堇呈也太恐怖了，怎么这都能想到？
也对，毕竟活了几千年了。
“我一开始其实是也懒得跟他讲的，我一直告诉他，等着你醒来，会把一切都告诉他的。”
陆堇呈深吸了一口气，付时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显然是心虚害怕了，所以许亭到底答应给他什么了？
“说重点。”
付时：“……他说要给我十年妖力，不过这都是其次，关键是我看他担心得快哭了，心有不忍，所以才答应他的。”
陆堇呈都懒得拆穿他，“他许给你的十年妖力，我下次见面传你。”
“真的？”付时咽了咽口水。
妖神的十年妖力是什么概念？顶他上百年的修炼了。
陆堇呈：“自然是真的，不过，我再最后告诫你一遍，渡劫九死一生，基本没有成功的几率，你得想清楚了。”
付时点点头：“早想清楚了，我也不是一定要追求成功啊，但是都一千多年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况且你跟许亭都成功了。”
陆堇呈没再说话，他没跟任何人说过，在那个地方的那三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度日如年，他修炼了上千年，雷劫的痛苦都经历了，但那三年里，还是每时每刻都会产生就此放弃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想着还要出来去找小桃树精，他大概就真的放弃了。
付时没听见他说话，又道：“你以前不是说过一句话，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自己必须要走的路，大概修炼渡劫就是我要走的路，坚持了千年，总不能因为你一句劝诫就放弃，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遇到比修炼更重要的事。”
付时对陆堇呈的感情其实比较复杂，刚被陆堇呈救下的时候，他还是比较依赖陆堇呈的，陆堇呈教他修炼，用凡人的话来说，陆堇呈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他的授业恩师。
但是那时候，两人也来不及培养师徒感情，陆堇呈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去渡劫，渡劫之后便失踪了，一失踪就是千多年，回来就变成了让整个妖界臣服的妖神。
然后还不等自己反应，陆堇呈就找到了自己，让自己帮他做件事。
付时不可能会拒绝他，他们妖都是有恩必报的，所以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陆堇呈，然后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也谨记陆堇呈的叮嘱，不跟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产生牵绊，完全当一个透明的局外人。
这对于他们妖来说也不难，付时很少接触人，唯一的意外大概就出在了许奕身上，不过欠许奕的蛋糕他也还了，所以他答应陆堇呈的也算是做到了。
“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做成后，算我欠你一次，到时候可以随你提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便会尽力满足你。”
任意提一个要求？
付时：“助我渡劫也行吗？”
陆堇呈：“可以，如果到时候你的要求还是这个，我便助你。”
“好，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付时像是生怕他反悔一样，赶紧开口。
陆堇呈：“我需要你以护工的身份去许亭外公的医院，照顾好许亭的外公，在那个‘许亭’回来之前，不能让他出任何意外。”
付时懵了一下，许亭外公的事他也听陆堇呈说了，按照医生的说法，哪怕是在医院养着，也最多就是一个月。
不能让他出事，依靠现在人类的医术肯定做不到，他们彻底换回来，起码也还要几个月，这怎么做到？
“你说的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陆堇呈：“就是你想的那样，无论你用什么方法，让他活下去见到自己的亲外孙。”
付时：“你现在掌管整个妖界，这些关于世间法则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懂，这个世界的法则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陆堇呈：“你只管去做就行了，不会有人阻碍你的。”
付时：“我说你这么大费周折做什么，到时候你们离开，这段时间关于你跟许亭的所有事情都会被抹除，这个世界都不会再有陆堇呈这个人了。”
陆堇呈：“这里确实不会再有我们俩存在的痕迹，这里的人也完全不会记得，但是许亭记得，他会觉得愧疚，这件事是我当初没考虑周全，我没想到齐见思会塑造出一个跟他完全相反的‘许亭’来，这个‘许亭’还有了自己的意识。”
付时：“所以那个‘许亭’你准备怎么办？”
陆堇呈：“他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就是一个独立的生命，我还能怎么办，这件事结束之后，让他回归自己以前的生活吧。”
付时：“把他的记忆也消除了？”
陆堇呈：“有些事情记得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
付时：“其实在你没恢复记忆之前，我去见过那个‘许亭’一次，他在那个世界生活得很好，还遇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就是那个齐见思，你还记得的吧，许亭那个人类朋友。”
陆堇呈神色有几分沉重，“你怎么过去的？”
付时：“不知道，我不清楚，我就跟往常那样，睡了一觉，然后起来就回去了，在那里只有‘许亭’能够看见我，跟我说话，而且他对于你做的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
陆堇呈心里的不安逐渐加大，“这个‘许亭’不简单？”
付时：“看着不像，他似乎就是个普通人。”
陆堇呈没有说话。
能够让付时回去的，能力肯定不弱，起码在现在的妖界，他找不出来。
听了付时的话，他倒是想起来，许亭也曾经说过自己见到了‘许亭’，陆堇呈原本以为他只是做梦见到了，大概许亭一开始也以为自己只是做梦，但现在结合付时的话来看，他应该是真的回去过，见过那个世界的‘许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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