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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不速之客


在狐苓躲在钱塘县养伤的第二年,府中来了位不速之客。

        那日江莲心一早便乘舟去西市采买新摘的莲蓬去了,狐苓如往常一样在莲池中打坐调息,当浑身的灵力走了两个小周天时,他设在府邸外的结界忽然被人悄悄撬开了一道小口,狐苓不动声色的眯起眼睛。

        紧接着,光天化日下,穿了一整套夜行衣行头的龟金金蹑手蹑脚的从外墙上翻了进来。那模样,当真是要多显眼有多显眼,要多明目张胆有多明目张胆。

        狐苓:“……”

        看见莲池里的狐苓,龟金金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立时飞身扑到狐苓身上哭天抢地哀嚎道:“狐弟——我可算找到你了!”

        狐苓触不及防的被他紧紧搂住脖子,眼见着那眼泪和大鼻涕一个劲往胸前的衣襟上招呼,顿时有些头疼的将龟金金推开。

        “不是说还有三日,怎么今日便到了?”狐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约摸着一月前,龟金金用龟纹铜镜传了话来,说是与家中大吵了一架,负气要到若山寻他六哥去。得知了狐苓此时正在钱塘县,龟金金便连夜便打包了行李摸黑从山上滚了下来。

        他伸手将龟金金脸上那碍眼的黑布扯掉,眼前狼狈不堪的龟金金仿佛是一路要饭要到了钱塘县,不仅脸上抹得黑一块红一块,就连破烂的夜行衣也都沾满了稻草。

        龟金金哭丧张脸,在莲池里囫囵洗了把脸,又拿狐苓辛辛苦苦栽下的荷叶擦完脸又擦脚:“快别说了!老子这回点子是背到窝里了,出了山门钱袋子就被插手的摸去,我爹又派了人手四处抓我,晚上只敢睡那草垛子里……”

        顿了顿,他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压在了狐苓肩膀上:“兄弟能活着来这见你,可全仗着祖爷爷保佑了!”

        狐苓麻木的盯着龟金金的丧气脸,眼神越发诡异起来。

        谁能想到龟金金这金枝玉叶的大少爷,为赌这一口气,还当真一路要饭要到了他这!

        龟金金正嚎叫得上头,恨不得将一路的委屈都添油加醋的同狐苓诉说一二。

        “吱嘎”木制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拉了开,一只红色的绣花鞋包裹在白雪一样的脚踝从门外踏了进来。

        狐苓耳边那震天的哭号声顿时哑了火。

        “……郎君?”

        江莲心呆呆的看着挂在狐苓身上姿态亲密的夜行衣男子,心里正迟疑着是否该识相的带上门麻溜滚出去。

        “这便是你养得那只小鬼?”‘夜行衣’拧着眉头,审视的目光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她叫江莲心,莲花的莲,心怀天下的心。”

        ‘夜行衣’抽动着鼻子,又把脑袋搁回了狐苓肩上。

        他的嗓音还有几分沙哑,那张得罪过半个金谷山的嘴,上下这么一开和:“这么弱的玩意儿,你养来解闷?”

        此话一处,江莲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见她两个箭步就冲到了莲池旁,眼睛鼓的像池里被压住尾巴的金鱼。

        “你说谁弱呢!”

        “谁急了说谁呗。”龟金金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江莲心重重朝地上啐了声,一双杏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呸!姑奶奶看你倒像那南风堂逃出来的倌儿,有种的就下来跟你姑奶奶练练,野狗啃了麦苗,你装什么样呢!”

        “练练就练练!”龟金金也叫上了劲,一个鲤鱼打挺便从莲池里站了起来,扬起下巴对着江莲心的鼻子道:“回头输了可别哭鼻子。”

        “你!”

        “龟兄——”狐苓连忙从岸边取了外衫罩在身上,从莲池中站起来将江莲心扯到身后,哭笑不得道:“欺负个半大的小孩,哪算什么本事。”

        “郎君!!”江莲心气得直跺脚,眼眶中泪花直打着转转:“你怎么能也向着他!!”

        这些年她被狐苓娇惯成了有求必应的小公主,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摘月亮,从未听过一句重话。而偏偏江南水乡又是乱花迷人眼,这些年她在修行上自然没下多少心思。

        狐苓自然知道她这些年的放纵,轻轻叹了口气,回头不赞许的看向她道:“你这些年也的确懒怠了些。”

        龟金金闻言得意的哼了几声,从腰间取下折扇摇得呼扇呼扇,直将他额前的碎发吹上了天。

        江莲心看着他那副眉飞色舞的模样,心中越发委屈起来,咬着下唇重重跺了跺脚,高声喊了声:“你们都欺负人!”说罢便擦着眼泪往屋内跑去。

        狐苓怔忪地伸出手,看着少女哭哭啼啼远去的背影,又无奈的收了回来。

        沉重的目光落在那恨不得把手中折扇摇到天上去的龟金金身上,他那本就突突跳的额角好像更疼了几分。

        “你去招惹她做什么。”他叹息着又躺回了莲池。

        他身上被灵芝强行拓开的灵脉一年的时间已经修复了大半,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常年待在寒水里修行,何况是在这日头毒辣得能将人晒下一层皮的三伏天,泡寒水里的滋味更别提有多舒服了。

        “小丫头忒不识好歹。”龟金金不屑的哼着,蹲在了狐苓身边的石头上,神色正经了几分:“说正事,我这回来找你,就是想你我一同去若山修行。那可是块风水宝地,我六哥又做了山大王,你我到若山去,可不比回金谷山自在多了?”

        龟金金前面八个兄弟,除了老大留在金谷山修行,其余几个都早早便出去自立门户,只在龟家祭祖的时候才会回来。

        而龟金金口中的六哥正是几百年前便离开了金谷山的龟初阑,在金谷山时他最是疼爱家里这年岁最小的弟弟,每次回山祭祖都变着法的给龟金金捎带人间的美食珍馐。

        还在山上时,狐苓也曾有幸见过他几次,是位难得一见的儒雅世家公子。

        狐苓闭着眼思考这事:继续留在钱塘县待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祸心琴近日异动频频,地府又出派了大量鬼差在江南一带寻找祸心琴的踪迹,再待下去恐怕鬼差迟早会找上门来。再则,龟金金这位六哥的确是位厉害的人物,未出山自立门户前,乃是山上鼎鼎有名的活菩萨,狐苓以前也受过他不少照拂。

        思及此,他也不多做推脱,点头道:“何日动身?”

        “越快越好,我爹的耳目用不了多久就会追到这里来。”

        “好,我让莲心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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