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风雪
茫茫天地间，万芊芊艰难地走在小路上。
雪势太大，她几乎看不见前路，毛驴也不是很配合，她得费力地拽着才肯走。
前面便是必经的山谷，因为山谷狭小，大风在其中穿梭盘旋，力道似乎更大。
她必须穿过去，尽快回家。谁也不知道这风雪什么时候会变小，万一在雪小之前她就被冻死了那才是真的倒霉。
一道道风从她身边掠过时都会带走她的体温，她的手已经冻的黑青，没有知觉了。
小毛驴根本不想进山谷，万芊芊狠狠抽了它两下，反倒让这驴犯起了倔，死命地往后退，想挣脱万芊芊手中的绳子。
“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卖给小八变成驴肉火锅！”她气得不轻。
可又怎么能指望一头驴听懂她的话呢！
这一次，万芊芊使老大的劲挥鞭，然后狠狠落下，霎时，驴皮上都沁出了点点血痕。
毛驴受惊，抬脚踹向万芊芊，她赶忙松开手中的绳子，堪堪避过驴蹄。
毛驴率先冲进山谷，很快便被风雪淹没。这样也好，至少是朝着回去的路跑的。
万芊芊搓了搓手，也朝山谷里走去。
山谷里，风雪太盛，几乎寸步难行。走几步，她就要把糊在脸上的雪抹去，钢刀似的风刮得小脸生疼。
天地呼啸，万芊芊心中有些害怕。
万芊芊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身后的脚印很快就被大雪掩盖，而前路也看不清。
她抬头看向两边的山，山体已经完全被大雪覆盖，希望不会发生雪崩这样倒霉的事。
若按往常，走出这段山谷差不多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就会经过一片林子，然后就进村了。
而这一次，她估算着已经走了有两炷香的时间了。
突然，她听见了耳边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朝一旁看去，她瞬间就很想骂脏话。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山体上的积雪如洪流般向下滑落，激起大片的雪雾。
万芊芊拔腿就跑，顶着强风，身侧又是雪崩，她只能拼命地跑。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总算跑赢了雪崩。
万芊芊手撑在腿上大口地喘气，庆幸自己的命大。
可当她直起身子时，却发现她似乎身处在林子里。
慌乱之中，她根本没注意到往哪个方向跑的。
环顾四周后，她找到了去主路的方向。
林子中积雪很深，将她的小腿没过一半。一步一步，深陷其中，然后又要像拔萝卜般艰难抬起。
这样走路耗费的体力很大，没走几步她就要停下来歇会，然后再前进。
突然，万芊芊感觉到自己踩下去的地方很柔软，下一刻，她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啊！”她的屁·股很疼，后背好像撞上了什么也疼。
缓过劲后，她才看清，她是掉进了个四四方方的大坑里。
看样子，这是村名们捕猎的陷进，还好坑底没什么杀伤性的装置。
她扶着坑壁站起来，拍落掉在身上的积雪。
这坑足有三米，想爬出去不是易事！
漫天的风雪，毫无停下的意思，待在坑底，不是被大雪掩埋就是被冻死。
她想，阿娘一定会来出来找她，可是却恐怕很难找到这里，她要想个能引起别人注意的办法！
连楚玥冒着风雪走到村口时，正好发现了万芊芊的毛驴，可却不见万芊芊，顿时，他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他匆匆将毛驴拴在柳树旁，就又朝着前方走去。
既然毛驴已经到了村口，或许万芊芊也在这附近。他仔细地留意着周围，偶尔呼喊两声。
在山谷外那片树林，他看见一抹鲜红挂在一根树杈上迎着风雪飘扬，几欲被吹走。
苍茫大地上，那鲜红的颜色异常夺目，像是一个信号。
连楚玥走进林子里，离得近了，他才看清那红色的东西末端还拴着一根麻绳。
万芊芊和小八买了一条红围巾和一根麻绳，她用麻绳拴住围巾，然后将围巾一次次地抛向高空，最终借着风终于挂在了树梢上。
接下来，她只能祈祷，能有人看见她的红围巾。
她坐在坑底角落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尽量不让体温流失地过快。
“姑娘？真的是你？”
循着声音，万芊芊看见了站在坑旁的连楚玥。没想到，竟是他来找她。
找到万芊芊，连楚玥如释重负，“姑娘等着，在下想办法把你拉上来。”
连楚玥迅速把目标锁定在了那根麻绳上，他走过去将围巾扯下来。
万芊芊站在坑底望着他，他的头发上覆了一层雪，眉毛上也结了薄薄地寒霜，他才大病初愈为什么要出来找她呢？
连楚玥解下围巾，拿着绳子说：“姑娘，你抓紧绳子，我将你拉上来！”
他拉她？一个书生能行吗？可是想到他有腹肌，也许可以试试。
坑壁潮湿打滑很难借力，完全只能靠着连楚玥拉她。绳子摩擦手掌，有辣辣的痛感，他顾不上，原地转了一圈将绳子绕在腰间，然后一步步往后退。
眼看着，万芊芊离坑顶近了，麻绳却突然断在眼前。
刚刚受过伤的屁·股，再一次遭受重创。
连楚玥慌忙跑过来：“姑娘，你没事吧？”
万芊芊疼得“嘶嘶”抽着冷气，断了的麻绳掉在她的身上，她感觉这绳子在嘲笑她的体重，一把拿起丢到旁边去。
“我没事。”
揉着屁·股，她又重新爬起来，“现在怎么办？”
断绳再续恐怕也不能用了，“在下去找个木棍来！”
说完，万芊芊就看不见连楚玥了，现在她如井底之蛙般只能看到一方天地。
万芊芊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找木棍，雪如此厚，就算有木棍也是埋藏在其下。
连楚玥毫不犹豫地将手插进雪地里，在里面一阵摸索，他一步步地朝前走，手却一直没有拿出来。
他的身后是一片被翻乱的积雪，有不少细小树枝被翻出扔在一旁。
片片雪花落在他的背上，将他整个人包裹，远望如一个会移动的雪人。
万芊芊站在坑底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看见连楚玥回来，猜测他该不会走了吧？
“公子，你还在吗？”
没有应答。
她有点害怕：“连楚玥！你还在吗？”
听见呼喊的连楚玥连忙应声：“还在！姑娘再坚持会，很快就能找到木棍了！”
连楚玥加快手上的速度，而他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只是当碰见硬物的时候本能拿起来看看，见没有用就随手扔掉，手上已经有不少的细小伤口，但因为在冰雪里冻着，并没有流血。
坑中也铺上了一层积雪，万芊芊搓着手来回小跑，她焦急地等着连楚玥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万芊芊突然看见一根有她小臂粗的木棍出现在眼前，抬头，连楚玥的笑容就在眼前，他的脸色已如雪一般白，双手通红，原本修长的手指，此刻看起来有些微肿，上面布满伤口。
“姑娘，快抓住！在下拉你上来！”
连楚玥全不在意自己的狼狈，可看在万芊芊眼底全是震动。
他是真的傻吗？为什么如此不爱惜自己？
她伸出手抓住木棍后，连楚玥就开始使劲地拉她。
随着万芊芊离坑顶越来越近，连楚玥的手掌也磨破了皮，丝丝血迹染在棍子上。
“把手给我！”
当连楚玥抓住万芊芊的手，她就感受到他手心里的濡湿，看见她手上的血迹，她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就因为她救过他一命，他竟然也如此不管不顾地救他。
万芊芊被拉上来之后，两个人都累得瘫坐在地上，看着连楚玥手上的伤，她说：“你的手没事吧？”
连楚玥不在意地道：“没事，一点小伤。”
身旁凌乱的雪地引起了她的注意，向外延伸得有三十多米长，原来就是这样找棍子的。
万芊芊走到他的身边，扶起他，连楚玥一时有些不自在，“在下可以自己走的。”
没有理会对方的拒绝，她执意扶着他走：“赶紧回去吧，你的手要赶紧上药。”
明明掉入陷阱的是她，结果他才是受伤最多的人。
两人并肩而走，积雪飘落在黑发上，白了头
到了村口，带上毛驴，万芊芊本提议让连楚玥坐在驴车上，但被拒绝了。
连楚玥觉得他的脚又没有受伤，怎么能坐在车上，让一个姑娘替他牵驴。
万母看见出现在门口的二人，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赶忙走出来，“终于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万芊芊摇摇头，“阿娘，让您担心了。”
“都说让你今日别去卖米了，硬是不听。”万母看向连楚玥时，正好看见了对方的手，“哎呀，公子你的手怎么了？”
“阿娘，公子的手需要立马清洗上药，还是赶紧烧些热水吧。”
这两人在路上一定遇上什么事了，她的女儿看起来倒没什么大事，反而是出去寻人的受伤了，万母心中愧疚，赶紧回厨房准备烧水去了。
屋子里，烧了两个炭盆，很暖和。
万芊芊接过万宝拿来的干帕子，就给连楚玥拂去肩上和头发上的落雪。
连楚玥轻轻抓住帕子道：“在下自己来吧。”
“你的手上还有伤，芊芊来吧。”
连楚玥没有再坚持，他坐在凳子上，万芊芊站在他的身旁。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看见连楚玥睫毛上沾着的雪块再一点点融化成水。
万芊芊想擦掉他脸上的水珠，帕子在刚碰上连楚玥的脸时就被一把抓住。
他抬眼看她，四目相对，万芊芊没来由地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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