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八月二十日（8）

细珠悄声退出去，将事情传给了宫里专管洒扫的一个小内监。一会儿，宫门口就有一个侍卫借口要如厕离开了。

        深夜，城郊死牢外，有几个人晃荡着从那走过，声音尖细谈笑着，“快些走，此刻门口好些小贩排着队，咱们去挑些好的。”

        两个牢头对视一眼，挑眉一笑，便有一个人离开了，不到半个时辰后带着几袋酒几包肉和饼回来，“果真果真，那边好些摊贩，好吃食！好吃食！”

        另外一个人打开酒囊闻了一闻，叹声好酒，“哎，你给了几个钱？”

        “给钱？”这人笑道，露出了一嘴黄牙，“给什么钱！咱这身皮就是钱！”

        二人又吃又喝渐入佳境，全然不知有几个人悄悄潜入牢里，拉出了两个人，又塞进去两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而后放了一把火，两个监牢里腾起了火舌，将尸体烧得焦黑。

        等烧得看不出本来样貌了，这些人才潜出去，藏到角落里哑着嗓子喊了几声，“走水了！”

        吃喝着的二人这才闻到空气中有股焦糊味道，急急跑进去一看，两个死刑犯已然被烧到了黄泉路上，剩下的几个犯人也被熏得昏过去了。

        二人打开牢门，一脚一个将人踹醒带出去，然后一人发了一个桶，用刀逼着这些刚才死里逃生的人回去救火。

        所幸牢房里没什么东西，也就是些干草，墙壁也是石头做的。一人一桶水，进出十几趟，火也就灭了。也说不清是被水泼灭的，还是没了可燃物自己熄灭的。

        “晦气！”一个牢头踢了两脚烧得焦黑的尸体，嘴里抱怨。

        “确实晦气！”另一个牢头也踢了两脚。

        此时裴南风早已到了闵家，而他的母亲，则与他见了一面之后，被远远送去了昌州。

        “事关重大，万望裴兄海涵。”闵恩长身玉立，弯腰作揖。

        裴南风望着母亲离开的方向，声音嘶哑，“我答应闵小姐的要求，是因为她承诺过，会保我母亲安危。”

        闵恩怔住，闵小姐？不禁暗自发笑，原来褚长玉捞人时候，连自己的身份都没说明。

        “那是自然。”闵恩再次承诺，“我闵家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闵家众人忙乱不堪，而在宫里，也有好些人一夜无眠。

        勤政殿的消息早早就传到了后宫，听闻褚长玉掌兵时，万贵妃暴怒地好似发狂，而当启泰帝果真打算将褚长玉嫁入张府时，万贵妃这才舒心地笑了出来。

        “长德，你瞧。你父皇还是向着我们的，只要褚长玉成了张家人，她有多少能耐，本宫就削她多少翅膀。”

        “长德，这王位只能是你的。后位，也只能是本宫的。”

        万贵妃想着当皇后，褚长德却更爱美色。

        启泰帝给褚长玉寻驸马，自然也会给褚长德选正妻。只是他属意褚长德做储君，便一心想挑个家室、性格、自身能力均出众的女孩儿。

        万贵妃，也想挑个这样的，并且已经看好了人选，正是当朝威武大将军周启明的独女。姑娘自身性情开朗大方，父亲手握兵权，正是他们万家一系缺少的东西。

        万家也和周启明接触过了，或许是未来皇后之位太过诱惑人，也或许是万家给的承诺太过真诚美好。周启明信了万家所言，褚长德心悦周小姐已久，愿以一世待之。

        周启明想想启泰帝对万贵妃的独宠，竟然，信了。

        褚长玉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笑开了。长辈们不知道，她可知道，褚长德和一位侍郎家的千金可是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他若能一心一意待周家小姐，母猪都能上树！

        只是那时万贵妃还没对她们母女下死手，褚长玉便也懒得管这些男女□□。

        “万如莲对孤的婚事如此上心，孤也不好薄待了长德。”

        “去给周将军送份礼吧。”褚长玉笑得含蓄，她这个二弟与那位侍郎千金素来喜欢在宫外幽会，这一段时间总在一座庙里的小院相见。

        地方有了，人物也有了，就差个时间。

        细珠也送上来了，“二皇子不久前刚出门，看方向差不离。”

        这下时间也有了，褚长玉感觉有些兴奋，不知道周启明是何反应。

        周启明是约莫在亥初时，在自己卧房窗户下发现了一张压着的纸条。

        这个外貌有些粗狂的男人看着纸条就皱眉了，这纸条摸着柔软细滑，只有豪富之家才用得起，就连大臣里，也少有用这种纸来书写记载的。

        倒不是公主府的人想的不细致，实在是公主府里备着的纸种类不多，大多还是女子专用的染满香气的细纸，这种纸张已经算是普通的了。

        而且按照褚长玉的意思，不显露自己的身份，但是也要混一混水。

        一边想着可能是哪家的大人能如此大大咧咧给自己传信，一边打开纸条看信。一看之下，眉头非但没展开，还染了怒气。

        上面写着褚长德正在慈恩寺内一处院落里与美同欢，此院落竹影疏落，是褚长德惯常落脚的地方。

        周启明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反思家中护卫为何能拦住这小贼。

        他尚没有明确答复万贵妃，同意站在万家一系，为将来夺位效力。褚长德就闹出了这么一摊子事儿，要是一直掩藏地好好的也罢了，等他将女儿送进宫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才刚表露出一点合作的意愿，褚长德就敢金屋藏娇，明显是不将他周家父女放在心上。

        周启明心知这是有人离间，但是到了入夜，还是忍不住去慈恩寺转了一圈，果然在湘妃园里听见有男女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他是武将，身上自然带着功夫，轻易就绕过了院门口的两个年轻小太监，从院墙翻进去。

        他接着竹影的掩饰，藏在窗户下，在窗户上捅了一个小孔，就看见日前还对他指天发誓的褚长德正抱着一个女子乱啃，二人衣衫凌乱，气喘吁吁，显然已经好一会儿了。

        听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低声笑语柔情蜜意，脸色变得比这夜色还要黑。

        竖子敢欺我！

        周启明心里大怒，已然不想再和万贵妃做什么儿女亲家。他是个疼女儿的，当初能答应万贵妃的要求，也不过是看中启泰帝于女人一事上颇为专情，想来儿子也不是个滥情的。

        回家以后，却在窗户上又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两个名字，高邵阳，高二小姐。

        周启明阴着脸，将两张纸条在蜡烛上烧去，看着黑烟散尽，转头去了周夫人院里，这门亲事不成了，要另寻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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