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失忆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湖面被雨水击打出一圈又一圈波纹，乌云遮蔽天际，这场春雨连续下了三日，外面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偌大的湖面飘荡着一艘孤舟。
衣带渐宽人憔悴，白衣浸泡在湖水中，一只腿无力挂在船沿，湖水中的衣袍随波裹挟着那只白得发青的小腿，胡乱铺散的白衫早已湿透，宛如一只刚刚死透的蝴蝶，还残留着最后的美丽。
青丝凌乱，雨点拍打着失了心的躯体，舟内摆满了乱七八糟的空酒坛，肆意横躺的人没有一丝清醒，在饥寒交迫到极致的边界，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唤她。
是娘亲，还是去而复返的童烁？
“白梚！白梚！”
张皇失措的失态是他从未有过的慌乱模样，未曾想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为了别人这般失态。
她分不清，在这片混沌之中，会有谁来救她。
心口传来一针锥心刺骨的钝痛，她被迫从虚无缥缈的混沌中醒来。
脸色惨白的少女缓缓睁开漆黑如墨的眼眸，雨似断了线一般试图穿透她虚弱的身体，绸缎般的长发随意铺在身后，窒息又凌乱的美感冲击着来人的视线。
他将她抱在温热的怀里，弯腰将她拢在自己宽厚的胸膛，低垂着头挡住雨，与朦胧中的她无声对视。
少女半睁眼，睫毛脆弱的轻颤，短短十几日，瘦到让人心疼。
不过睁开眼半瞬，她又无力的闭上眼，似是不愿再看这薄凉的尘世半眼。
她气若游丝的脉搏在逐渐恢复稳定，说明她的意识开始回笼，闭眼只能说明她不愿再看一眼。
温热的手触碰到冰凉无比的细腻小腿，他动作轻柔的将那只垂在水里浸泡多时的腿拉到木板上，由于泡在水里时间太长，原本小巧可爱的脚趾已经有了褶皱。
将人抱进舟内，陆莲取了银针扎在她身上，确保周身血液可以快速流动起来，而后又喂她吃了一粒药，让她身体能快速回暖。
整个过程白梚始终闭着眼一动不动，宛如尸体一般。
她的身体在慢慢找回知觉，她开始感受到四肢撕心裂肺的疼痛，心口开始揪痛，那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又在挥刀砍在她的心上。
强行遏制自己愈发清醒的思绪，白梚只想在混沌中忘却一切。
见她始终不愿醒来，陆莲只能叹息一声，划动船桨尽快靠岸。
抱着人进了屋子，有些心猿意马的给她换衣服时，她也吝啬于给一点反应，把人放进被子里后他去厨房生火让暖意通过地龙传到屋子里，熬药煮粥用两个灶台一同进行。
经过一夜不眠不休的精心照料，浑浑噩噩的白梚终于再次睁开了眼。
眼底一片乌青的陆莲见她醒来，不由得笑了笑，端过温热的水杯，温声道：“喝点水？”
白梚很乖，微微张开嘴将唇边的水慢慢饮下。
“慢点儿。”
温热的手掌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白梚不由自主想起那个目光纯澈的少年，在她难受时，也会有样学样的拍拍她的背。
眼泪又无声掉落，她想他，却不知道跟谁说。
陆莲心疼的为她擦拭眼泪，白梚看着眼前温润的人，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她吻得又急又狠，恨不得把自己融到他体内。
绕是素来沉稳的陆莲也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少女若有似无的馨香被无限放大，柔软的肌肤之亲太过美好，迷惑着清醒的他。
绵长中充斥着狠戾的亲吻直到白梚差点喘不上气，陆莲强行推开她才堪堪结束。
“抱抱我，抱抱我。”
白梚带着哭腔抓紧陆莲手臂，她在看他，又不只是在看他。
出于心疼与爱怜，陆莲将颤抖的人抱进怀里，手臂越拢越紧，白梚在这样逐渐紧致的束缚里体验到了被需要的快感，她侧首舔上陆莲温热的颈部，惹得素来稳重的人狠很颤栗了一下。
她拉着他的衣领往下倒在床上，让他压在她身上。
白梚犹如濒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愿放手。
她手脚并用去四处点火，将他脖子上吸出好几个红印。
在她要解开他的衣裳时，他突然强硬的钳制住她作乱的双手，暗着眸子哑声问：“我是谁？”
白梚眼尾微红，清醒无比答道：“陆莲。”
陆莲不愿做别人的替身，他不愿白梚后悔，可她太清醒了，她明知是陆莲，还要拉着他沉沦。
“你会后悔。”他笃定道。
白梚苦笑，似是挑衅，似是无畏，眸中无欲无求：“后悔什么？皮肉罢了，还是，你害怕？”
陆莲摇头否认道：“如你所言，都是皮肉，有何可惧？”
他知道，她的心死了。
所以才无所谓这身皮肉，今日是他陆莲，明日也能换做张莲，李莲。
他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呢？
白梚眼里的癫狂与无畏无声引诱着他，陆莲俯身闭眼吻上肖想已久的唇，上下齐手剥去白梚身上的衣物。
兴许是受白梚影响，陆莲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体内叫嚣的狂乱，他愈发用力，白梚笑得越是大声，最后没忍住抓着他精壮的背叫出哭腔。
陆莲怎么会停呢？
他要她记得，今后她的生命里都会只有他。
她没有心了，他就给她造一颗。
一颗只为了他而跳动的心。
“梚梚，若你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便为了我活下去吧。”
白家发生此等惨事，陆莲在其中知而不言，与帮凶无异，他以为他会如往常那般铁石心肠冷眼旁观，可他眼睁睁看着白梚日渐消瘦，生气被一丝丝剥离，他心口会跟着隐隐作痛，日复一日折磨着他，令他夜不能寐。
白梚心里滔天的恨意无处宣泄，只能强忍着，任由那些愤恨反噬自己，将她生吞活剥，变成行尸走肉。
用了三天时间给童烁医治，恢复需要一个月，他担心白梚没人照顾会出事，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让魏悠自行善后。
看守白梚的人说她在小舟上躺了一天一夜，生死不明。
他赶过去时她已是气若游丝，再晚一点，她便当真要死于这场春寒料峭的春雨里。
顾虑白梚身子虚弱，二人缠绵没多久，白梚闻着安神香沉沉睡了过去。
未如陆莲所料那般白梚开始好起来，她反复发烧，困在他到不了的地方。
反反复复烧了四天，在陆莲费尽心力的拯救下她身上才慢慢褪去灼人的热意。
屋外春意盎然，燕雀南飞，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榻上的昏睡多日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看着边上面容憔悴，双目微微凹陷，下巴冒出胡茬的人，白梚疑惑不已，宛如新生婴儿一般好奇的打量着他。
陆莲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二人四目相对一会儿，她张开干涸的嘴哑声问道：“你是谁？”
怔忡片刻，陆莲试探问道：“那你可知，你是谁？”
白梚蹙眉不悦道：“你在我家里，问我是谁？看你这邋遢样儿，该不会是哪个走投无路的江洋大盗吧！”
说罢她便要撑着手起身戒备，谁知起到一半手脚发软差点摔在床上，幸得陆莲眼疾手快伸手护住她的头。
“小心些！”
他眼里的紧张和担忧不是装的，白梚对他避如蛇蝎，将自己缩成一团，惨白的脸上满是戒备。
恍惚间陆莲似乎看到了那日瑟缩在床角杜绝与外界沟通的童烁。
“梚梚，我不是坏人。”陆莲弯腰站在床边，与她保持着让她安心的距离，他温声解释道：“我真的不是坏人。”
白梚不记得他是谁，却知道自己家在何处姓甚名谁，那就说明她丢了一段记忆。
陆莲耐着性子与白梚交流，白梚戒备心很重，他只能暂时退出来守着。
想到自己这副模样确实不修边幅，便简单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再次出现。
白梚在自己屋子里翻了会儿，确认这就是自己房间，又跑出来观察四周，发现曾经温馨的家里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为过，而重要的是，她没看到她的父母，反而是一个陌生人在照顾她，处处透露着诡异。
若不是陆莲说话依旧那么温柔，白梚真是没将醒来见到的憔悴汉和这个衣袂飘飘的公子联系在一起。
她心里疑惑又焦急，只能先抓着陆莲询问是何情况，却不料三言两语便被陆莲探出她缺失的是去安建接童烁到前几日的记忆。
陆莲在长袖下暗暗打开一盒药膏，隐隐约约的白梚闻到一股幽香，不过片刻便失去意识倒在陆莲怀里。
安置好白梚，陆莲快速写了封信，交给在门外守候的燕九，燕九看了眼便骑马离去，随后陆莲又回到白梚房间门口守着她。
睡到傍晚白梚才转醒，捂着额头虚弱问他怎么回事。
陆莲浅笑道：“大病初愈，你身子太虚了。”
这个说法让白梚不疑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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