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波
二人做好饭菜端到堂屋，顾梅刚回来，她洗了个手便坐下，白褀看似睡着了，听着他们端菜过来的动静就睁开了眼，白梚看到他醒了，平淡的唤了声：“爹，吃饭了，吃完再去睡。”
这一顿饭注定吃得不太平，每次白褀要寻衅滋事前总是沉着脸，吃饭时心不在焉的，眼珠在眼眶里来回晃动。
顾梅对此习以为常，面不改色的吃自己的饭，白梚则分了心去观察情势，有什么风吹草动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果然，饭吃到一半时，白褀放下碗，沉声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我思前想后，觉得童烁与白梚的婚事就此废除，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白梚日后可以嫁个更好的人家。”
顾梅冷笑一声，似是等来了久等的一句话，她从容淡定道：“白梚从怀着到出生，到长大至今，你做过什么？你凭什么插手她的婚事？”
这一点，顾梅倒没有说错，白梚印象里白褀并未给自己做过什么，甚至一句关心也不曾有过，他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永远只会爱自己。
“那么她呢？她又为我这个父亲做过什么？”
白梚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一个父亲能说得出来的话，她还未及笄，可当做孩子一般，他却无耻到要拿付出来做对比。
她不怒反笑，静静的看着这个一次次让她失望的人。
顾梅放下碗，以一副护犊子的姿态与白褀对峙着：“梚梚的婚事你无权插手。”
“啪！”白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言不发的童烁被吓了一跳，他暗暗往白梚身边靠了靠，紧张的抓着她的衣袖。
“我是她老子，你说我做不了主，插不了手？顾梅，你别忘了当时你消失了几年，谁知道她是不是我们白家的种呢！我还好心当了她爹十几年，你说我管不了她婚事？”
平日里白褀再如何折辱，白梚都没多大感觉，可亲耳听到他说自己不是他的骨肉时，她看向几近癫狂的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失望。
连她不是他的孩子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他为了掌控大局，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你胡说八道！白褀，你看看白梚那模样，谁看了不说与你三分相似？这种阴损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你也配为人父？”
“既然我是她老子，我就有权管她婚事，童家已然败落，白梚必不可能嫁给他，就算嫁了街口包子铺儿子，也不可能嫁给他！”
听他这话，顾梅气道：“你竟做的出卖女儿的事！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白褀无所谓笑了笑，无赖道：“左右不过是嫁过去搭伙过日子，嫁与旁人有何不可？旁人还能拿出聘礼，也能给白梚一个完整的婆家，哪像这童家傻子，一穷二白，浑身掏不出一个铜板。”
“你做梦！有我在一日，旁的什么臭鱼烂虾都莫要想进我家的门！你若敢做那卖女儿的事，你便替她去嫁！”
二人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童烁一直往白梚这边缩，缩到最后竟不自觉抱上了她的手臂，察觉到童烁身子在颤抖，白梚暗暗握着他的手背，用自己的手去安抚他。
其实她也很怕，童烁抱着她手臂的时候，她也朝他靠了靠，这种场面她见得越多，越怕父母不顾一切当场打起来。
“回房去。”
顾梅微微侧首对白梚说道，白梚拉着童烁一言不发快步离开，面红耳赤的白褀紧绷着身子，在白梚关上门那一刻抬手掀翻了饭桌，饭菜泼洒一地，像他们这个风雨飘摇支离破碎的家，明明是好端端的一顿饭，却总有人不珍惜，偏要糟蹋。
童烁听到巨响下得身子抖了一下，他抱着白梚手臂，小声说：“梚梚姐，烁儿怕。”
白梚手指冰凉，她捂着童烁温热的手背取暖：“别怕，走，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此刻还未到宵禁，外面灯火通明，不少铺子都还开着，路边的小摊也很多，二人寻了个小摊点了两碗馄饨，这个小摊她吃了十几年，味道一如既往的好。
童烁坐在她对面，一路上紧紧的跟在她身旁，此刻缩着身体，看得出他很害怕看到这种场景。
“你爹娘也这样吵闹过吗？”
童烁摇头，看来他并未经历过，童烁捂着手臂，神色痛苦道：“同窗打烁儿，疼。”
“他们经常打你？”
童烁点点头，竹筒倒豆子似的委屈道：“从小打烁儿，霍娘不让烁儿说，娘亲会伤心。”
白梚皱眉拉过他的手，掀开他的衣裳，露出青一截紫一截的伤痕，还有些细碎的浅淡疤痕，应当是有些年份了。
“你爹娘打你吗？”
童烁摇头。
“都是你书院同窗打的？”
他点头，又摇头：“霍娘给烁儿洗澡，弄烁儿很疼，打烁儿屁股。”
瞳孔微震，白梚扫视一圈，周围没什么人，她把童烁衣袖拉下来盖好手臂，小声道：“先吃东西。”
她心里有太多疑问需要回去好好问问童烁。
他是心智不全，可并非毫无感觉的草木，被童家夫妇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却被外人欺负这么多年，若他们知道，该如何伤心？
兴许是心里怜悯童烁，吃好馄饨后她特意问他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他摸了摸肚子，舔舔舌头期待道：“桂花糕，桃花酥。”
领着他到糕点铺子，给他挑了琳琅满目满满一盒子糕点带回去，一路上童烁如获至宝抱紧散发香味的木盒子，心里对白梚的喜爱又多了三分，他一只手拉着白梚衣袖轻轻扯了扯，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圆脸格外可爱。
白梚疑惑回头，便看到童烁笑得纯真无邪：“谢谢梚梚姐，烁儿好喜欢。”
白梚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虽然没笑，但还是柔了几分脸色，轻声道：“不必客气，回家吧。”
“嗯嗯。”
他们出来已有半个时辰，回去时堂屋的灯已经熄灭，白梚送童烁回他房间，她把木盒放桌上，指着凳子对童烁道：“童烁，你先坐会儿，我问你几个问题。”
童烁今晚心情很好，弯着嘴脸爽快应道：“恩恩。”
“霍娘经常给你洗澡吗，她打你那儿？指给我看看。”
童烁目光闪躲，不敢看白梚，他低头搅着手指小声道：“不能说，烁儿会挨打，还要睡地上。”
白梚强忍着怒火，耐心哄道：“放心，霍娘不在，她不会知道的，而且我会保护你，不让你被欺负，像前几天那样把欺负你的人揍哭。”
童烁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后他摇头将白梚扬起的小拳头拉下来：“不打人，疼。”
都这时候了还担心别人疼，真是个傻子，难怪别人爱欺负你。
“那你告诉我，霍娘怎么给你洗澡的？打你哪儿了？”
童烁不是傻子，他从小就被霍娘照顾饮食起居，从不敢怠慢的她将他照顾得很好，可随着来童家的时间愈发久，摸透了童家夫妇的性格，也摸透了自己一手带大童烁，她久不出童家，一个年轻寡妇，也不敢与人苟合，无数个寂寞难耐的夜晚，原本心无杂念的人在童烁长大后，某日给他洗澡时，目光逐渐猥琐，她不敢有大动作，也就趁机多摸一摸，童烁觉得不舒服挣扎，她就打他身上，警告他不许告诉别人，这是她不小心拍到的，如果他说了，她会被赶出去。
童烁哪里舍得从小照顾自己的人被赶出去，他自然守口如瓶。
童烁自小就不是任人摆布之人，心智不全并不代表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很多次霍娘连哄带骗，威逼利诱他，想要碰他那处，都被他死死护住，爹爹说过，不许媳妇以外的人碰，娘说他媳妇叫白梚，等他长大了，就会娶他，霍娘不是他媳妇，他自然不会让她碰。
他不懂媳妇是什么，爹爹说娘亲就是他媳妇，是他爹爹的夫人，他想，他的媳妇不在这，他不能让她以外的人碰他那个地方。
傻乎乎的人都有股子异于常人的执拗劲，童烁不让霍娘高兴，她便变本加厉的打他，洗澡时动手动脚猥亵也是时有发生，更下作的是，她还脱光了衣裳入童烁的浴桶里，勾引他。
童烁自小就进的学堂，夫子教的东西都记了下来，他是写不出诗，作不出词，可他记性却是最好的，堪称过目不忘，可没人知道。
他记得书上说过君子要自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女子这般，是不自重。
童烁逃也似的跑开了，紧闭着眼睛，从浴桶里爬出来的时候摔了一跤，他是个听话的孩子，爹娘说多看书，修身养性，作个品行端正的孩子。
“脱衣服，浴桶泡。”
白梚耐心道：“然后呢。”
“搓身上。”童烁耳尖红了起来，神色暧昧，白梚却觉得周遭更加寒冷，她继续道：“她摸你哪儿了？指给我看。”
童烁颤颤巍巍从头到脚都指了，白梚指他被衣物完好遮挡的那处，蹙眉问：“这儿她也给你洗了？”
童烁点头，紧接着说到：“小时候洗，烁儿长大了，爹爹说不能给媳妇以外的人碰。”
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光着屁股蛋给娘亲按在水盆里洗，稍微长大点，知了羞，才开始避嫌。
她问：“几岁就不给她洗了？”
“十岁。”他倒是回答得迅速。
“霍娘为什么打你？”
脸色微红，童烁轻声道：“不给洗这里，就打烁儿的身子，疼，她脱衣裳进来，烁儿跑了。”
“……”
白梚说不出话来，童烁这种话，很明显有邀功的意味。
仿佛自己是个无比听话的好孩子，最应当受到夸奖一般。
白梚捏紧了拳头，目含怒火，低声骂道：“不知廉耻。”
童烁坐挨近她，措不及防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处，无比认真道：“爹说只给媳妇碰。”
感受到一团异样的温热，白梚如被针扎了一般抽回手，甩了童烁一耳光，大骂道：“臭流氓！我不是你媳妇！你！你不要脸！”
气红了脸，白梚立即坐离他有一丈远，童烁捂着脸眼泪汪汪道：“爹娘说媳妇叫白梚，你是白梚，你是媳妇，可以碰。”
“我不是！我不想嫁给你，你占便宜倒是挺利索的，怎么给人打那么多年都不会反抗，你会还手吗？”
童烁摆摆手，劝道：“打人疼，不好，不打人。”
他知道挨打很疼，故而不愿意他人感受这种痛楚，不知还说他傻还是说他过于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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