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默默祈祷
宋怀野进教室时，卫微正坐在座位上化妆，额头上还挂着个粉色的卷发棒。
从镜子里看到人走近，她偏着头和他打招呼，笑得花枝招展：
“你好啊，同桌。”
前面和左右的几个女生瞬间投来不友善的目光。
大概在无声地讽刺——这什么不要脸的人啊，见个男的就这么兴奋，人宋怀野能看上你这种花枝招展的贱人？
宋怀野果真没搭理她，自顾自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扔下书包就开始睡觉。
见他态度如此，那几个女生瞬间笑容明媚，眼底的嘲讽不能再明显了。
卫薇自己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对着镜子画眼线，画了两次都没画好，还算晴朗的心情变得阴沉。
她抬头四顾，刚刚还在看她的那些人瞬间偃旗息鼓地低下头。
真真是，明艳不可挡啊。
直到看到斜前方那道清冷的背影，卫薇消沉下去的唇角才又勾了起来。
她喊：“小夏儿，来帮我画个眼线呗。”
身旁正在睡觉的人动了动，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正在温习课文的成夏子回头，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会”
真他妈的乖。
卫薇不恼，脸上笑意不减半分：“你画画那么好，控笔能力一定强。况且谁天生下来就会啊，你不会姐姐教你啊”
那个姐姐二字咬得极其重，听着就像故意调戏一样。
“人成夏子同学不愿意帮你，你还舔着脸在这儿求，丢不丢人啊？”隔了一个过道的女生尖锐发言。
这人叫崔欢欢，长得不差，是个舞蹈艺术生。
不巧的是，她卫薇也是舞蹈艺术生，还是个挺有天赋的奇才。
转来学校的第一天俩人就结下了梁子。
不过红玫瑰卫薇从来不拿这些梁子当梁子。
拿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她天生容易招人嫉恨，谁叫她长得美，身材又好，能力又强，人总不能占尽所有好的，还期待着别人不嫉妒吧？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她是好惹的主儿。
正要怼回去，眼前的光线就暗了几分。
她抬头，撞进成夏子波澜不惊的眸子里。
成夏子坐在她前桌的位置上，接过她手里的眼线笔：“我帮你吧，不过不一定能画好。”
她说得温柔，卫薇也回的温柔：“没关系，小夏儿画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说完还睨了气急的崔欢欢一眼，春风得意，不用多说。
就在两人马上画完时，在一旁睡觉的宋怀野突然起身，好死不死地踢到了桌腿上。
成夏子的胳膊一抖，眼线飞了出去，差点画到了卫薇的太阳穴。
卫薇举着镜子安静了一秒钟。成夏子举着黑色眼线笔，也微微发愣。
反倒是罪魁祸首，一脸吊儿郎当。
“呦，在这儿画京剧脸呢？打算上台表演？”
宋怀怀野丝毫没有想要道歉的样子，倒是腆着一张欠揍的脸明知故问，好不气人。
卫薇放下镜子，克制了半天还是没克制住，冲着宋怀野咬牙切齿：
“姓宋的，你他妈有病就去治啊！”
宋怀野用小拇指掏掏耳朵，笑得吊儿郎当：“啧，这怎么还急眼了？”
就在卫薇气得要抡凳子时，一直沉默的成夏子开了口：“十二。”
只喊了他的名字，多余的一个字，一个表情都没有。
她的语气和她的人一模一样，永远的平平淡淡，永远的波澜不惊。可就是这样无风无浪的话，让宋怀野像是吃了青柿子一样，整个口腔发木。
木然过后，竟然是涩涩的酸。
宋怀野突然笑不出来了，他舔着腮帮站起来，一句话不说地往外面走。
这一走就是一整天。
第二天就是周五了，学生们一般都很亢奋，毕竟，又熬完了一周，马上就可以睡个懒觉补偿补偿自己。
早上成夏子到学校时，宋怀野的座位上还是空空如也。
她开始反思是不是昨天说错话了。她不该帮着卫薇吗？可她很喜欢她啊。
一整个上午，她都心不在焉。下午吃过午饭，就直接去了画室画画，一直画到放学时，才回了教学楼。
日暮时分，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教学楼里空空的，她回来的路上没碰到一个人。
教室里反而坐着两三个还没回家的人，不过她都不太熟，所以连基本的问好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进来后，中间坐着的男生好像瞥了她一眼，她看过去时，那人却在低着头玩手机。
没有多想，成夏子弯着腰收拾书本。安安静静地，一点声响都没有，她怕吵到这几个还在自习的同学。
突然间，眼前的光线暗了几分。
她抬头，看见一位俊朗的卷毛少年，这人她很眼熟，好像是高三的学长。
眼熟的原因是，他经常代表学生会来查卫生，有时还会到她们画室去。
现在，他站在她的书桌前，挡住了一半天光。
成夏子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心底的恐惧一点点蔓延，快要把她灌满。
前额的碎发垂下，遮住她颤抖着的睫毛，她听到鼓点声，正在有节奏地从自己左胸的位置传出，咚，咚，咚。
不要说，求求你，不要讲出口。
她默默祈祷，右手大拇指指甲深深陷进食指里。
“那个，夏子同学，我是高三一班的盛天齐。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他落落大方，朝她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手里是一份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信封。
成夏子的余光看到信封上的桃心，脑中紧绷的线马上就要被绷断。
不要……
从前的画面一帧帧闪过，成夏子下意识地扭头向后看了一眼，那里依旧空空如野。
盛天齐不死心，又弯腰更加靠近微微颤抖着的，弱小的，无助的，白的像雪的夏子：
“夏子学妹？”
成夏子，精神病！
她和她妈妈一样，会杀人!
远离她！她是神经病啊！
“夏子？我吓到你了吗？你拒绝我也不要紧的，我会慢慢追你，让你看到我的真心的”
盛学长的语气很温柔，但他的所作所为仿佛他是已经是现在这个局势的掌控者一般，骄傲，自大，无知，狂妄。
他把手搭在夏子的肩膀上，想要安抚这个轻轻颤抖着的纯真少女。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夏子的手紧紧捏着书包肩带，彷佛在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啊——
在她惊呼出声的那一刻，盛学长的身躯砸倒了前面的课桌。教室里剩余的几个学生也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
看着倒在课桌堆里的盛天齐，还有压着他暴怒挥拳的宋怀野，成夏子的周身像是被阳光笼罩一般，那些埋藏于黑暗中的恐惧慢慢消退，覆盖而来的是深深的担忧。
——“他妈的，老子说过没有，成夏子不准谈恋爱！"
突然出现的少年嘶吼着，极其愤怒，像只护崽的母鸡。
——“你们还要她怎样！想要找她表白先过老子这一关！”
——“你他妈还要老子说多少遍，别招惹她！”
宋怀野从小在宋爷爷手下长大，身体素质特别好。
再加上现在又处于暴怒状态，人高马大的盛天齐根本没有还手余地，教室里其余的几个学生也是第一次看到定安霸王宋怀野真正生气时的样子，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是走是留。
“十二”女孩的声音弱弱的，带着颤音，或许也是被吓到了。
宋怀野的拳头慢了下来，只是依着惯性往前挥拳。
成夏子推开面前的课桌，一把拉住宋怀野还要往下砸的胳膊。
“十二哥，够了”她又轻轻地喊。宋怀野不再动作，紧握着的拳渐渐舒展。
他还能怎么办，十二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比任何一种麻醉剂都要来得灵敏。
宋怀野苦笑，转过身，疲倦狠了似的靠着成夏子，用手臂虚环着她。
“夏啊，我们要完会一起完的，十二哥会永远陪着你的，别怕”他安慰她，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莫名其妙被揍了的盛天齐十分羞恼，他扶着桌腿站起来。
看清来人是宋怀野后，气势弱了几分，但顾及着自己的学生会会长身份，还是梗着脖子质问：
“你凭什么管夏子学妹的事情？”
宋怀野转过身，把夏子藏在自己的身后：
“你想追她，还问我凭什么？”
“我他妈今儿个就告诉你——我是你祖宗！”
“是你们所有人面前的大山，是即使侥幸翻过后却绝望发现的那条悬崖，是掉下悬崖后等着咬死你们的汪洋，是你们和成夏子之间永远的不可逾越。”
他藏在身后的手紧紧握着夏子的手腕，语气激昂，可这激昂中的落寞，大概不会有人知道了。
“我是她哥！哥哥！懂吗？！记住了吗？！”
“所以，要想追她，先过我这一关。当然，我保证，拿我自己的命保证，我会让你们所有人死在我这一关。”
宋怀野的状态比刚刚打人时还有可怕，他用食指着前面那人，手臂上精瘦的肌肉结扎成小块小块的。
多么称职的哥哥啊。
盛天齐朝地上啐了一口血水，抓着自己还未送出去的信封，一瘸一拐地出了高二十四班的教室。走到门口，扔下两个怨气重重的字：“等着”
宋怀野权当没听见，自顾自摆好夏子的课桌，拎起她掉到地上的书包。然后牵着人从另一端离开教学楼。
刚一走，教室里那几个看戏看了全程的人再也按捺不住，凑到一起八卦起来。
——宋怀野好帅啊卧槽，我之前还以为野哥定安第一霸王的称号是浪得虚名，莽撞了莽撞了！
——成夏子好幸福啊，我要是有这么个哥哥就好了……
——我听说宋怀野就是为了成夏子才从固华转到我们学校的啊……
——那句“我是你们和成夏子之间永远的不可逾越。”也太杀了吧，啊啊啊……
——不过，这个学生会的盛天齐好像也不好惹，听说黑白两道通吃？
——尼玛，隔这儿演戏呢？还黑白两道，我还古惑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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