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你睁开眼睛看看
她难受地蹙着秀眉，苍白干裂的嘴唇一张一阖。
“郡主……”青青担忧地看着她。
褚连翘的心在快速的撕裂，她看着牌位阿左那两个字。
她的心脏因为发疼，眼眶愈发的猩红。
“你不用担心我。”她疲惫地扯开了嘴角，一字一句都毫无情绪，“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重渊答应我，只要我生下这个孩子，他就救我父亲一命。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撑下去的。”
她不是为了孩子撑下去，她也不是为了自己撑下去。
她能够失去的都已经失去了，她现在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她管孩子好不好，管他健康不健康，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交易的物品而已。
一命换一命。
她不会浪费自己的感情去对这个肚子里的这团肉倾注太多的爱。
因为……
她就算生了孩子，她也不会留下来。
她和他都回不去了。
既然不会留在这里，她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对这个孩子抱有期待。
反正……
他都不会是她的孩子，他会叫林妙人做娘亲。
他是林妙人和重渊的孩子，不过是借着她的肚子生出来而已，所以她不能有太多的感情。
这不是她想要的孩子，这不是的。
她强迫自己麻木冷漠一点，这样走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疼了。
重渊啊，重渊……
我们褚王府不过是先帝的一颗棋子而已，我们只是是效忠先帝，他说重家有罪，我父亲不过是尽为人臣子的本份，带人抄了重家而已。
你认定我们褚王府也是害重家的一份子。
我无话可说。
这恩恩怨怨，君君臣臣，这许多的是是非非又如何能够说得清楚呢？
所以啊。
她也累了，她不想再去追究了。
只要重渊可以保住她父亲一条命，她就生下这个孩子。
等孩子出生之后，她就和父亲一起离开这个血雨腥风的京城。
她要去哪儿呢？
她不知道。
或许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隐居，或许去寻找云阙和无忧。
虽然无忧和云阙走了，但是阿左临死前把无忧托付给她了。
她要护着无忧平平安安的长大。
她要代替阿左看着无忧长大，嫁人，生子……
她是无忧的姨母啊。
她觉得，那样也挺好的。
但是褚连翘就是褚连翘，她自始自终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自尽，厌了这人世她也不会自尽。
生命来之不易，她都有勇气去死，为什么没勇气活下去？
这就是她和左梧桐最根本的不同。
她勇于绝境里求生，只要希望从缝隙里渗进来。
她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抓住！
如果当初在城楼上被抓的人是她，她也绝不会自杀。
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可是城楼上的人不是她，是那个从小受尽苦难的小阿左。
命运对待阿左实在是不公平……
“阿左……你看，你死了又有什么好的？燕祯还是没有为你做什么，她居然把无忧册到了左霓凰的名下。你知道吗？你的死，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你死了，他还是好好的活着。他和左霓凰是百姓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他们情比金坚啊，彼此生死不离！可是你看看……你又得到了什么？他没有给你一个身份，从头到尾都没有……”
“阿左……忘了他吧。不要在记着她了，你安安心心的走，姐姐会帮你好好的照顾无忧。你一定要忘了这样薄情寡性的男人，来生……你要记得，你千万千万……不能再遇见他了。”
褚连翘絮絮叨叨的说着，最后泣不成声。
她深呼吸一口气，沙哑的声音布满了疼痛，难过的感觉就像是藤蔓一样，爬满了全身。
“阿左……阿左……”
“你怎么舍得呢？你怎么舍得一个人去死了，把小无忧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你怎么能丢下姐姐啊，你都答应过我的，你会撑下去的。可是……你为什么没有撑下去，你为什么不在婚礼那一天和哥哥一起离开？是不是你走了，你就不会遭遇后来的事情？你傻啊，你这个傻子。”
褚连翘悲愤交加，她扶着肚子从蒲团上站起来。
她扬手指向门外，夜风和空气卷过她的指尖。
她压抑着疼痛，难过地哭喊：“你就是全天下最傻的人，你死了，他只是为你难过了一阵子而已，后来……的后来……他还是忘记了你，他还是和别的女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你倒是走得痛快，你丢下了我和无忧，你把世上最爱你的人丢了！你怎么能不为了我们撑下去……为了一个薄情的男人，你丢下我们啊！你对不起我们，你对不起！”
“你看啊，你若是在天有灵，你就睁开眼睛看一看！你爱的男人，在你死后到底是怎么对你的！不给你名份，连你的尸体都一把火烧了，你的女儿要叫一个恶毒的女人为娘亲！”
“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啊！”
她的声音从开始的哽咽粗沙，到最后的歇斯底里。
渐渐地，褚连翘有些体力不支，她的脚下一个不稳，身体就半跪在了地上。
她煞白的脸上布满了泪痕，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疯狂涌出。
她的双肩也在大幅度的颤抖，发髻间的白花随风飘落。
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压抑着全身各处的疼痛。
“你……把我们一起带走吧。”
是啊。
若不能一起活着，那就一起走吧。
好歹黄泉路上还有一个伴，好歹来世还是姐妹。
“你要去哪里？”陡然，沉寂的空气响起男人冰冷而怒意的声音。
褚连翘浑身一僵，抬起头就看到了立在门口的重渊。
他一身黑衣，肩上和发丝之间都蒙着一层水雾。
他的眼神，冷若寒冰。
褚连翘只是愣了一会，然后她流着泪笑了。
她歪头，“你和我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褚连翘！”重渊怒吼一声，冲过去，就握住她的双肩，把她从冰冷的地板上抓起来。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整个人虚弱得很。
她却还能挑衅他。
“你吼我也没用。”
“我要走的，等我生下你和林妙人的孩子，我就要走的。”
“我要去一个你们所有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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