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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芽与黄叙


  
新野到襄阳的小路上,芽生平第一次坐上有车厢的马车,即便是小路上坑坑洼洼的路面使得车厢里颠簸不堪,也没能减少她丝毫的兴奋。但黄叙显然是受不了这种激烈的颠簸,他脸色发白,不断地用手捂嘴,抑制胃里喷薄欲出的冲动。“你还好吧?”芽看黄叙难受的样子关切地与他问道。黄叙本是想潇洒地回她一个“很好”,岂料,嘴一张就感到一股苦水涌上了舌头,慌忙闭口,把头冲出窗外,“哇哇哇”的吐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坐个马车吐成这样。”等黄叙狼狈地坐回车厢,倚着厢壁大口大口喘着气,芽却是与他取笑上了,她那语气仿佛黄叙是第一次坐车的毛头小子,而她才是那个经常坐车的富家千金。“马车都是走大路的,哪有在这种坑洼不平的野路上跑的。”黄叙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托了个说辞,算是予自己方才丢的脸找回点颜面。“行吧,待会儿看到岔口了,你转到大路上去吧,我自己走路就行。”芽银铃般的声音“咯咯咯”的笑道,黄叙狼狈不堪还要扯由头强撑的样子让她觉得逗得不行,她大概也是不想让这位把自己逗开心的人太过于难受。想找回颜面没能找补回来,黄叙撑着蔫蔫的两眼,很是不服气地白了芽一眼。这一眼让芽更乐了,“咯咯咯”停不下来的笑声伴着左摇右晃的马车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磕磕绊绊地前行着。
颠簸了一程,前方果有岔口。黄叙叫了随从停车,在厢内的行礼中取了一枚精美的铜具四面剑与芽一同下了车,又吩咐随从驶车转大路,襄阳城门外等他。芽看着黄叙手里长剑是一枚文官常配饰剑,往腰上挂剑的手法也不娴熟,打趣道:“这剑还真是配你,斯斯文文,轻飘飘的。”“这你还真说对了,这剑够快够轻,对付些贼人又不用破甲,好用得很。”黄叙欣然接受了芽的调侃,只顾埋头锁着剑挂上的铜扣。可这铜扣仿佛跟他有仇,几番都倔强地松脱,只急得他额上冒起了点点汗粒。芽有些看不过眼了,主动上去帮他佩剑,口里还是忍不住消遣:“用剑的人不会佩剑,说出去不怕人笑话。”看着芽弯着腰在自己腰间忙活,黄叙竟展开了双臂不管了,一脸欣慰地说道:“实不相瞒,这还是我自己第一次佩剑,从小到大,都是仆人帮着佩的。”芽正好与他把剑佩好,听他这话,翻了个上白眼给他,在他腰间狠狠拍了一下,微嗔道:“谁是你仆人?”  芽这一下给得不轻,直叫黄叙暗暗叫苦,又怕她生气,忍着疼与她哄着:“不是说你啊,你这样一个敢独闯黄府大堂的女侠要是进了我家府上,我还不得当姑奶奶供起来?”“这还差不多。”芽满意地嘟起小嘴,傲娇地一个转身,大步往前走去,黄叙也捂着腰间紧忙跟了上去。
行不多时,见着了那棵被扒了半边皮的老杨树,两人双双往林中转了进去,又走了几步见着了那间小驿站。芽让黄叙就在林中等待,打算只身过去,被黄叙一把拉住,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递与她说道:“这个你拿着。”这把匕首,黄铜具件,象牙鎏金兽纹雕花的柄和鞘,抽出刀刃乃是百炼羽纹钢覆土烧刃,寒光四射,锋利无比,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匕首。芽满心欢喜,两手接过匕首握在胸前,问道:“这把匕首价值不菲吧,真的送我?”黄叙微笑回道:“嗯,此匕首名为‘寸勾’,是我冠礼时家父送的,你拿着防身,可别弄丢了。”“那多谢了。”芽高兴地将匕首纳了身,转身往驿站走去。黄叙仍是不放心,也在后面跟了上去,芽也不阻他,就由他一同跟着。
到了驿站门前,“砰砰砰”三声叩门,里面传来一声阴沉沉的声音:“谁呀?”芽朗声回道:“岐山来人。”一听这几个字黄叙却是一阵警觉,忙对芽挤眉弄眼地使脸色,芽不明就里,正要问他,却见门上望窗“吱呀”一声打开,里面人也不露脸,就躲在里面说道:“把东西递进来吧。”芽想都没想就把那本《辰四》名册从望窗塞了进去,还不忘叮嘱道:“这是‘辰组’在江夏的人员名册,你们告诉岗,我答应他的事情做到了,他答应我的事也必须做到,否则我一定将他干的这些事上报给掌门!”里面声音回道:“你且在门口稍等,岗大哥也有件东西交代我们务必给你。”芽果真就立在门口等待,黄叙见状急忙去把她拉着往开了走,低声与她说道:“快走,这暗号有问题。”“能有什么问……”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驿站大门破开,五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手持刀剑冲了出来!黄叙猛地拽起惊呆了的芽:“跑!”两人疯狂张着急促的步子飞一般冲进了密密层层的丛林之中。
两人如惊鹿一般在林中飞快穿梭,身后五人如狼群一样紧追不舍。渐渐地,芽开始感到力衰,脚下逐渐沉重,黄叙拽着她也越来越费劲,再回头看那五人,却是越逼越近了!“也罢,来个痛快的吧!”黄叙长剑出鞘,冲芽丢下一句:“你先走!”转身便向那五人冲了过去!那五人见黄叙反向他们冲了过来,也不慌乱,迅速散开,展成一个扇形就来迎他!这是步卒五人队以多敌少时常用的阵型,这几人是行伍出身!黄叙心中暗暗一惊,再一见他们个个举着环首刀,心底忽地又有了底气,随即,鼻子里一嗤,脚下一蹬,急转了方向,冲着最右的那人过去了!
五人阵,通常是一盾两刀两长枪的配置,盾在中间最前,两刀在盾侧两翼,两长枪各守左右一边,眼前五人最边上两人站位靠后,定是惯使长枪之人!黄叙的判断是准确的,最右那人见他奔着自己来了果然有所迟疑,倒是右二刀手位的人反应迅速,马上横切过来要阻黄叙!黄叙一个鹞子翻身,一身白锦袍在半空绽出一朵盛世白莲花,躲过来人一刀,轻盈落在了最右那人面前!惯使长兵的人使短兵往往不习惯兵刃的长度差,从而拿不准出手的时机,最右这人也是如此,见了黄叙过来慌忙拿刀刺去,却出手过早,刀尖全力刺出,竟短了两寸才够得着他!眼前的空当黄叙却不趁机攻上,反身翩翩然半下桥背,两手握剑向着脑后风响一指!右二那人正要从背后袭他,忽见剑锋指来,止步不及,自己就撞了上去,被黄叙那柄四面剑穿了个透心!最右这人见折了同伴,大喝一声,趁着他半下桥背疾刺过来,只见黄叙把腰背一沉,一个灵动的后手翻,顺势高抬一脚,从下往上狠狠踢中了这人的下颌,叫他当即牙齿飞出,口吐鲜血!一起身,见另三人也冲了上来,黄叙不慌不忙,脚底一旋,如川流中的漩涡翻起的一朵浪花,舞起地上飞沙将那三人全都迷了眼。黄叙也不停歇,再轻柔地横踏一步,像一只被收回的纸鸢飘然落在了最右那人近前。这人本还在因疼捂嘴,一眨眼黄叙到了跟前,手忙脚乱望他刺出一刀,黄叙只轻轻一个转身避了他的刀锋,到了他的侧后,手中长剑随着身体的转动顺势一舞,最右这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身下溢出一大滩的血。那三人只揉了个眼,再睁眼却见又少一名同伙,遂谨慎起来,也不再冒然往前冲,只与黄叙保持着距离,举着环首刀比着他。双方正在僵持,中间的人忽然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剩的两人惊愕回头,原是芽偷偷摸了上来,拿匕首朝他背心深深扎了一刀!
本是五对一,转眼就成了二对二的局面,并且刚刚被芽偷袭做掉的那人正好又是他们中擅使刀的。剩的这两人心知难赢,当下交了个眼神,猛地同时转身,各往一边分头逃去!芽跟着就要去追,黄叙忙将她叫住:“穷寇莫追!”芽只好作罢,悻悻然返身回来,撅着嘴巴到了黄叙跟前,打他一下抱怨道:“明明就打得赢,一开始干嘛要跑?差点没累死我。”
“以寡敌众,走为上策。”黄叙微笑着将剑纳回了鞘中。
芽不屑地冲他拱拱鼻子:“见了人多就跑,哪门子的道理?还要不要脸了?江湖打杀,打得过就要打,打不过再跑不迟。”
“这么草率的吗?”黄叙笑道。
芽哪会服气被他这样说,望他就做一个挥拳的动作,佯装要打:“这叫草率?这叫豪气!”黄叙假装害怕地一边躲让,一边附和她道:“行、行、行,豪气,豪气行了吧。”
两人打打闹闹一阵,芽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与黄叙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句暗号有问题的?”
“暗号都是藏有本意的。以‘岐山来人’做暗号,自然就是以岐山的典故做的本意。今之岐山,往昔之西岐,西岐姬昌送其子伯邑考去朝歌做人质,最后是有去无回。所以我听这暗号,当下就想到了这个典故,从而推断给你这暗号的人是让你自己把命送上门。”听了黄叙解释芽恍然大悟,同时也是懊恼自己怎会如此大意,明明矢呼此前不久才跟她讲过“暗语术”,这门伎俩又不只是“戌组”才有,干细作这行当的都会用,“丑组”自然也不会例外。所幸黄叙反应及时,让她逃过了一劫。
一路上,她不是拿黄叙消遣就是与他嘲笑,关键时刻却还是靠他救了一命。这让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了低头,脸上泛起一抹粉嫩的嫣红,似极了三月春风桃林花开,与黄叙柔声言语一声:“谢了啊。”黄叙看着芽,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动,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晶莹明亮,光润的脸颊上透出的淡淡粉红正如他想象中的雪莲花瓣一般娇嫩欲滴,恰是她这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叫他明明心里喜爱得无法形容,口里却是与她调侃上了:  “这可是稀奇,你竟然还会脸红?”“不会!你看错了!我热的!”芽急忙挺直了胸膛,瞪大了眼睛矢口否认,脸颊上的粉红却似桃花盛开,艳了一片。黄叙也不“为难”她,由着她补回那点“颜面”,藏着心中那份喜爱,与之微微笑道:“行、行,是我看错了。你现在还打算去襄阳吗?”“当然啊。”“非去不可吗?”芽从植英斋出来去见蔡家老对头,“丑组”又有杀她的意图,黄叙不必知道植英斋与“丑组”的关系,也能感觉到芽此刻回去襄阳并不是一个安全的举措,这令他忧心不已。
“打探个人的下落。”芽平和的口气强按着心中的担忧,毕竟恶狗因州府行刺生死未卜,是不便与黄旭这样一位士族子弟说起的。
“就这么去打探啊?”比起对芽孤身一人前往襄阳打探情报的费解,黄叙其实更关心她是否在襄阳有同伴接应,如是那样,按约定他也要与芽告别了,这是他极其不愿意的,尤其是在见过芽那阵脸红之后。
“不然呢?对了,你家不是大族吗?有家养的耳目吗?借我用用?”芽的坦率直接和古灵精怪证实了她襄阳城中并无同伴,这反而使黄叙安心不少,他面露一丝羞愧,与之笑道:“实不相瞒,我家也就因为姓黄,在荆州还算有点声望,其实家门早已中落,全靠家父一点薪俸养着,根本养不起耳目。”
“那可奇怪了,没养耳目,你是怎么了解‘暗语术’的?”
“养不起耳目,也是可以打探消息的呀,我也与细作打过不少交道了。”
“你怎么打探的?”
“我正要跟你说呢,你想打探消息不用去襄阳,江陵有一座‘百芳楼’,全荆州的情报都在那里交易。除了有关隐门的消息,其他的都能打探到,钱多钱少的问题。”
“江陵啊,有些远啊。”芽犹豫了起来,毕竟襄阳就在眼前,江陵还需再一路南下,光路上往返就需三日时间,如果在江陵得到的消息是恶狗需人援助,身在江陵未必能及时赶到。然而,黄叙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与她说道:“除非你有把握在襄阳三天内能打探到你要的消息,否则将这三天花在往返途中,可能也比留在襄阳要快得多。”芽不得不承认,别说三天,就算给她十天,凭她一个小姑娘,孤身想要在襄阳探得州府内的消息几乎没有可能。黄叙的主意虽说会浪费几天时间,但的确不失为眼下最有效的办法。她揣度再三,终于同意了黄叙的提议:“你说的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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