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覆没（四）
就在张思广下令把人头堆在一起的时候，安怀嘉也正站在寨楼的最高处，认真思考如何给予朝廷大军致命一击。毕竟金川也只是一隅之地，如果朝廷军队败了，□□皇帝理论上是可以派另一只军队接着打。而安怀嘉一方因为金川地区人口相比中原还是稀少，就算全民皆兵，他们一方所掌握的精锐也是十分稀少。对于安怀嘉这种人而言，即使就是惨胜，那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就在华灯璀璨的房间中，安怀嘉沉默地站在灯柱后沉默地望着高举于明亮烛火之上的银制嘎玛天神雕像。而他的身后，塞思黑萨满身披黑袍隐没于光明照不到的地方，沉默以对。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安怀嘉静静地凝望了一眼塞思黑之后，发现塞思黑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索性说道：“进来吧！”
一听安怀嘉这样说，一个身着绿色衣服，头戴雉鸡羽毛的青年男子快步轻声走了进来。
青年男子看了一眼安怀嘉，然后又看看一身黑袍，并且带着面具的塞思黑。
安怀嘉知道这个名叫杨贺的男子的疑惑，随即温和说道：“塞思黑先生不是外人。”
杨贺一听立刻说道：“启禀大统领，在下有两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禀报。
一听杨贺有事情找他，因此安怀嘉说道：“你尽可畅所欲言。”
因为军情紧急，在听了安怀嘉的话，杨贺随即回答道：“第一件事情就是根据我方的探子，已经探明了朝廷粮草的所在地。而第二件事情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安怀嘉听了杨贺的话，虽然有些沮丧，但是也还是平静地问道：“你先说明白第一件事情后再说第二件事情。”
杨贺说道：“虽然我们发现了朝廷大军的粮草，但是这些粮草就在朝廷大军周围，虽然这些人单个的战力不如您麾下的勇士，但是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因此不好对付。”
听了杨贺的话之后，安怀嘉对他说道：“朝廷大军的粮草一事我和塞思黑先生已经早有定计，这个你且不用担心。对于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探明白朝廷大军现在在哪儿，为我们预测朝廷军队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依据。”
杨贺说道：“既然如此，属下接着就去。只是……”
安怀嘉问道：“只是什么？”
杨贺面带悲愤地说道：“您派出去试探朝廷军队的一千人不敌朝廷大军已然全面溃败。此战我们一共牺牲了大约七百五十名勇士，有些也只是受了重伤，然后就被他们杀死了。最后他们的人头都被堆成一个小山。”
安怀嘉拍了拍杨贺的肩膀，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都是我害了他们的性命啊！”
听了安怀嘉的话，杨贺也只是悲愤地说道：“不是大统领的错，都是那些汉人太歹毒。”
安怀嘉温声说道：“这些勇士一定不会就这样白白死去的，他们的英灵一定会保佑嘎玛天神的子孙，而伟大的嘎玛天神也必然会让那些狠毒的汉人付出惨重代价。”
过了一会杨贺试探着说道：“没有想到大统领您这么快就决心见我。”
安怀嘉望着杨贺，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重重时空。
“毕竟我们都是小时候一块玩大的。”
杨贺打趣道：“一些资格远比我这种人高得多的土司宿老也非要见您，可惜您却对他们不感兴趣。”
安怀嘉一听杨贺谈起其他土司的事情，他的眼眸顿时一冷。
“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在加上最近我实在是军务繁忙。”
杨贺连忙解释道：“您也知道，我并没有歹意。况且以您的智慧，也应明白这些人是我们固守金川的基石。”
安怀嘉冷笑道：“他们这些人见了我之后正事不说一点儿，总是给我介绍自家的女儿或者侄女。”
杨贺说道：“既然这些人主动要和大统领联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这样大统领可以付出很少的代价就能和他们建立更为紧密的关系。况且她们中有不少都是我们金川最美丽的百灵鸟。再说大统领，您贵为嘎玛天神的后裔是我们金川世世代代的王，怎么不留下继承我们苗人意志的继承人呢？”
听了杨贺的话，安怀嘉并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悲伤沉痛地说道：“你也知道，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会受多少苦楚，这些不堪的事情我已经都经历了，我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会经历这样的痛苦。况且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利益而搭上的亲戚最不可靠。”
安怀嘉的生母宋嘉同样也是金川一个大土司的女儿，少年安怀嘉只记得当初母亲背叛他和父亲的决绝，并没有留意到宋嘉和安怀嘉父亲的婚事同样也是因为家长的政治利益。虽然他对于母亲因为政治而嫁给父亲的苦痛不理解，但是他也知道，虽然安氏和宋氏顺利联姻，可惜安氏和宋氏两个家族却并没有因为两个青年男女的结合而联合起来，反而因为各自的利益而渐行渐远，最后彻底反目成仇。并且在安怀嘉生母宋嘉还活着的时候，安氏就吞并宋氏，然后大秦帝国建立，残留的宋氏族人也拥护朝廷改土归流的举措。毕竟时至今日，宋氏已然在金川无尺寸之地。
感觉安怀嘉似乎对于自己的前程并不是很看好，杨贺心中自然是极为难受，但是他还要安慰他。
“大统领勿忧，其实朝廷军队也不过如此。”
安怀嘉望着杨贺年轻而充满希望的面容，内心忍不住发出无可奈何的感慨。
因为你没有见过符烈钧，那个可怕的男人，虽然他已经老了，但是却是这个天下最为可怕的君主。虽然小时候的我也只看了他一面，但是这个男人当初智珠在握的淡漠却让人心惊胆战。要不然自己心高气傲，自诩高智的母亲居然背叛一直对她宠爱有加的丈夫，投入到他的怀抱中。况且他还有了整个天下。
而我如今的所作所为，也只是飞蛾扑火而已。但是如果不举起大旗造反的话，符烈钧的王朝也会越发强盛。虽然这个人很有可能会被时间带走，但是在安怀嘉看来，就这样让符烈钧平平安安地躺在病床安详平和的死了，他心中实在是不甘心。
张思广在堆好人头之余也没有忘记掩埋好战死众人的尸体。至于曲诺和一些高级将官的尸体，他也没就这样匆匆掩埋，而是让人特意为他们打了一个个棺材，然后把他们的遗体好好地放进去，争取打赢这场战争之后在想办法把这些人的尸体运回家乡安葬。
虽然活下来的众人并不是很熟悉这些死去的同袍，但是看到这些人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在了异乡，他们这些活着的人突然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因此在埋葬这些同袍的时候，有不少人都流下了许多的眼泪。
当然这些牺牲和泪水阻拦不了张思广大军继续前进的决意。毕竟慈不掌兵，和别人不同，就在一场战斗之后，张思广的心也渐渐地硬了。
当然张思广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更没有忘记写奏折向朝廷请功。虽然这个功劳不大，但是也算是他张思广这些天一来统兵的唯一成果。虽然张思广不是很满意这一战的惨胜，但是并不妨碍张思广用这场惨胜来给朝廷粉饰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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