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伴君一生需何身

听到‘我在’二字，迟玺安心地回到了小院的房间，躺到榻上，扯下寒令的披风，盖在自己身上，然后招呼寒令坐在他床边，就像以前给他讲故事哄他入睡时一样，让他陪在旁边。不过这一次，他没要求寒令讲故事。看他坐下，便倒头睡去了。

‘下一次，可能喝醉都看不到小九了。’寒令望着睡沉的迟玺，竟自顾自地讲起曾经来。

................

第二日一早，苟娇来给几人送早饭，发现杨帆竟然在院子里抱着凳子还未睡醒。

寒令和迟玺被苟娇的叫声惊出来，看着坐在地上，还在蒙圈地杨帆，被逗得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哈....”

迟玺狂笑，拽着寒令的衣角，笑得都快滚到地上去了。

反应过来后，杨帆捂脸，落荒而逃...院子里只剩迟玺惊天动地的笑声。

一上午的时间，璃山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杨帆喝醉酒在院子里抱着凳子睡觉的事情了。而杨帆在他的院子里躲到傍晚也没出来。

醒酒醒了一天，快入夜的时候迟玺才打起精神去找寒令：“等会儿我去藏书室找找星辰剑和乾坤鼎的联系，你要不要一起？”

“藏书室乃家族内室，外族之人不可踏足。”寒令道。

“你又不是外人，星辰剑都认你了。”迟玺的语气很软，倒像是求着寒令一起去。他一向是不喜欢看书的，一看就容易打瞌睡，找信息这种事还是交给寒令比较好。

寒令的身影顿了顿，认真地看着迟玺，似乎想读懂迟玺的用意。

“哎~呀~你就去嘛~~~~~我去看过了，藏书室里起码有几千本书，我一个人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啊。”迟玺是非拉着寒令去不可。

此时迟玺说话的调子和语气，就跟小九一模一样，寒令面对这样的迟玺竟没办法拒绝，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样点了点头。

迟玺见他同意了，拖着他就往藏书室走去。进了藏书室，迟玺顺手解下寒令身上的披风，挂到了进门处的龙门架上，指使寒令去藏书室深处开始看。

两个人各站一个角落，开始翻阅。寒令看书的速度很快，粗略看一遍，觉得有用他才会细品，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很快寒令身后就堆了一大堆看过的书，多是一些家规或者家族事迹，心法秘术等。为了不错过任何可能的信息，他一本书都没放过，拿到什么看什么。

‘戒律’  这本书格外厚，里面记录了曾经被重罚过的家族子弟，用他们的亲身经历告诫后人犯错的代价。里面记录了多年前曾有个叫迟云的人，因为犯错被逐出迟家，流放青冥。她也是唯一一个被迟家逐出家门的人。

‘如果被逐出，说不定现在还活着，那她便是迟玺唯一的亲人了！’寒令想到此，拿着书转身给迟玺看，发现迟玺竟已趴在书案上睡着了。他身后放着八九本看过的书，跟寒令身后的一大堆书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来是进来没多久就睡了。而且寒令的披风也从龙门架上跑到了迟玺身上。

寒令并未叫醒他，把这本‘有内容’的书放到迟玺身边，转身继续翻阅。

等迟玺睡醒，面前已经堆了六七本书，都是寒令过目一遍后觉得可能有用的书。

看迟玺醒了，寒令翻开书，让他看了有关迟云的事。又拿出族谱让他看，这个迟云，按族谱算起来，应该是迟玺的...

“我舅舅？”迟玺道。

“为什么叫舅舅？”寒令问道。

“你看了就知道为什么叫舅舅了。”迟玺在身后那几本书里翻了一下，拿了一本递给寒令，这是一本‘家族典故’。

“她有没有可能知道关于乾坤鼎和星辰剑的关系呢？”迟玺想了一会，问寒令道。

“找到就知道了。”寒令接过家族典故，看了看，了然了。

迟玺看了流放地，接着道：“流放~青冥！青冥在哪？”

“青宇之下便是青冥！”寒令翻开另一本书，指着一行字给迟玺看。

“不会是在底下吧？”迟玺低头望了望玉石板做成的地面，似乎想挖一下看看。

“不是，在大漠。”寒令道。

“既然在大漠，为什么要说在青宇之下呢。”迟玺道。

“地位~”寒令眼眸低垂，叹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曾听师傅提起过，犯重罪又不能杀或者舍不得杀的人，会被流放到大漠，那里全是道尽途穷之人，或者厌世者，青宇无法容纳他们。或与世无争，寻一清净之地。或被流放，或是逃亡。一般进了大漠，就不会再出来了~”

“为什么不出来？”迟玺抬头道。

“或是走投无路，或是了无牵挂，待在哪里都一样吧！”寒令若有所思。如果年幼时他没有遇到小九，或者没有被禅云门接纳，说不定自己也是青冥之人。

“算了，找全无信息的一个人，还不如先看书呢。”迟玺嘀咕道。

“对了，我带你去个地方。”迟玺说完，扯着寒令的胳膊就走。

寒令捡了披风，被迟玺拖到了迟家后堂。

一座气势磅礴的大殿映入眼帘，匾额上‘流云殿’三个字气势如虹，流光溢彩。这是迟家家主的寝宫。不过迟玺没有住在这里。对迟玺来说，这个大殿住起来，可没有小院自在。

要说藏书室外人不可踏入，那么家主的寝殿比藏书室更不容踏入。因为家主的寝殿，是族人都不能轻易踏入的。

寒令立于殿前，不再入内。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踏入。

迟玺看到他的反应哈哈大笑起来。“你别忘了我现在是‘家主’，家主召，便可入。”迟玺把家主两个字说得格外重。虽然他和寒令都清楚他这个家主是什么样的‘家主’，但要按道理说起来，迟玺说得也没毛病。

果然寒令在迟玺的连拉带拽之下走了进去。不得不说，迟玺对寒令的性格真是格外了解。

他若坚决不进，迟玺是拉不进去他的。寒令要讲道理，于是他就跟他‘讲道理’。

数月前，迟玺在璃山与寒令相处时还是不相容的态度，而如今，倒真像是兄弟了。那时候绷着的弦已不在，现在，他更明白自己该如何行事。任何真相与仇怨，都得一步一步揭开。而每一步，都不能心急。

步入流云殿，迟玺轻车熟路地往里面走，在里间，藏着一个暗室，暗室之内又藏着密道，这密道连接的便是迟家秘  洞。藏着迟家的根基与宝藏。

迟玺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带着寒令毫无掩饰地打开那些颇为隐蔽的机关暗道。

“不可轻信他人。”寒令语重心长的提示道。虽然迟玺信任寒令让寒令很是欣慰，但迟玺这全无防备的模样也让寒令担心。

“你怎么又来了，我又不是对谁都这样的。”迟玺完全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自顾自地往前走。

寒令无言，默默跟上。

一进来，刎夙就跑到迟玺边上。

“崽崽~~”迟玺轻轻地抱起它，刎夙和寒令也早已熟悉，全无敌意，乖巧地趴在迟玺怀里，懒洋洋的甚是可爱。

“你叫它什么？”寒令无语。

“变身后是白虎刎夙，没变身当然是崽崽啦。”迟玺耸耸肩。

寒令看着满目玲琅，很是钦佩。青宇第一大家族，果然名不虚传。

“要不要挑一件顺手的？”迟玺指着满地的法宝对寒令道。“你的霜满杀伤力太弱了，这里这么多剑，选一把~”

敢说霜满杀伤力弱的，也只有他迟玺了。在外界，霜满一开，可是让人闻风丧胆，不寒而栗的。寒令看了一看迟玺，没有解释。默默转身背对着地上的法宝，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带我来干嘛？”寒令直入主题。这是迟家秘境，族人都不能随便进的地方，迟玺肯定不是带他来参观的吧。

“这里这里，这里的书你看看。”迟玺带着寒令进入小洞之中。这些书可比藏书室的书重要多了，更是有外界不可得见的各类无上功法。

寒令顿了顿，没有进去。“这里的书，你自己看。”说完，朝着洞外走去。他不进去有两个原因，一是这些藏书特殊，他一个外人不便查看。二是不想让迟玺太过依赖于他，有些事是不能偷懒的。

‘我可以辅佐你，但不会再宠溺你，你是迟玺，不是小九。我已没有伴你一生的身份。还是早日习惯为好。’寒令很清楚，总有一天他是要离开的。迟玺有重建迟家的重任，他也有禅云门等着他。既已是男儿身，便有不同的路要走。

“诶，诶~~”迟玺还想多挽留一下，但寒令已经态度明确地退了出去。这次，不容商议。

“行行行....我自己看还不行吗？”迟玺放下刎夙，长叹一声，任寒令离去。

接下来的时日，寒令只管休养生息，他的伤还得好好养一养。迟玺每天都会给他传一些魂灵之力，寒令恢复得倒也不错。

经历了这次生死，迟玺也没再急着报仇。寒令差点殒命，让他幡然悔悟，这次他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会出山了。

反正璃山安全，最是适合修炼成长的。

“吃席，我爹要来~”这天，杨帆正在陪苟娇练习音律，突然收到他爹的传令，赶紧跑来通知迟玺。

迟玺看了一眼寒令，有些担忧，好在寒令并无什么反应，迟玺才问杨帆道：“杨叔叔来干什么？”

杨帆摇了摇头，也盯着寒令的反应。

迟玺拉了拉寒令的衣袖，问道：“见不见？”

寒令清淡道：“自己决定。”

这是迟家与杨家的事，他寒令于情于理都没有越界干涉的道理。

迟玺想了想，还是决定见一见。毕竟杨家和迟家是世交，他碍于禅云门的事，一直没有拜访过杨术，想来也是有失分寸的。如今杨术都上门了，若自己还是不见，是有些说不过去。便问杨帆道：“杨叔叔几时来？”

杨帆道：“已在山门等候多时。”

迟玺惊道：“等候多时？”

杨帆：“是，我爹以为会有门童通知，结果等了半天没见到一个迟家人，他动了动结界，想让你有所感知，结果你也没反应，这才通知的我！”

迟玺恍然回道：“啊~？结界波动就是有人在闯山门啊？我还以为它有事没事都要动一动。”

杨帆无语，寒令更无语。

迟玺继续道：“那日上坛山前我也感觉到波动了，看来是有人来给我送信的，可我不知道啊，没理~~”

刚刚他也感觉到波动了，想着寒令说过，波动不会影响结界，也是没理，谁知道竟然是杨术来‘敲门’了。

寒令提醒道：“杨家主还在等着。”

迟玺这才整理了一下衣冠，前去山门迎接。

杨术带着十几个门徒，等得正不耐烦，终于是看见迟玺下山了。

“杨叔叔，您应该提前通知我一下啊，害您久等了。”迟玺老远就开始出声，对杨术，还是叫的叔叔，毕竟他和杨帆称兄道弟，自然不好以家主的身份跟杨术平起平坐吧。

杨家门徒见到迟玺，整齐划一地招呼道：“见过迟家主。”迟玺摇摇手，笑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快请进。”

把杨术迎进迟家议事大堂‘青云殿’，寒令已经备好茶水，走开了。

迟玺看到茶水却没见到寒令，知道寒令是不想见杨术的，杨帆也懂，跟在杨术身后，没有多言。

杨术落座后，看着迟玺道：“迟家若是人手不够，就让帆儿带几个心腹过来，山门还是要有人值守的。”

迟玺歉意地回道：“杨叔叔说的是，我会尽快安排的。”

杨术挥了挥手，底下的人抬来几箱黄金，在堂内打开，杨术说道：“这是这些年我代替迟家管理的商业收益，你且收好，家门想要打理好，钱财是少不了的。”

迟玺感动不已，叩谢道：“多谢杨叔叔。”

杨术顿了顿，继续道：“迟杨两家，已是百年交好，你于我不必客气。”

迟玺敬了杨术一杯茶，回道：“是~今后还希望杨叔叔指点。”

杨术：“指点不敢当，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你的。”

迟玺恭敬地回道：“杨叔叔但说无妨。”

杨术：“青宇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家族与宗派之间，向来是界限分明，这条规则，还是迟家先辈定下的，你可有听说。”

迟玺猜到杨术可能会说什么，有点抵触，回道：“既是我迟家定的，那我迟家便有权利更改~”

杨术不悦道：“几百年的规则，岂是你说改就能改的。”

‘几百年’几个字让迟玺想起了乾坤鼎，迟家存在了上千年，家族与宗派难道以前也是界限分明？既然这条规则只出现了几百年，那么，会不会是乾坤鼎被投放到幽都之后，迟家才定出的这个规矩呢。想到此，迟玺道：“杨叔叔可知这条规定的由来？”

杨术：“不知，前事已久，难以推断了。”

迟玺道：“我知。”

杨树惊疑道：“说来听听。”

迟玺拐了弯回道：“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不过这家族与宗派之间的界限，我决定破了。”

杨术：“年少轻狂，何来资本？”

迟玺笑道：“年少，便是资本，未来总是在新人手里的。”

杨术：“禅云门已经不复存在了，迟家才是你该管的，你若真的上进，一心管好迟家，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迟玺却冷着语气回道：“我迟家沉寂六年之久，今日重振依然位居巅峰，禅云门不过沉寂一两月，杨叔叔觉得我收不回来吗？”

杨术不悦道：“你有什么资格收回禅云门，想想你到底是璃山人还是佛山人。鱼和熊掌之间，不要贪心。”

迟玺：“我既是璃山人，也是佛山人。迟家和禅云门，我都要管。鱼和熊掌，我偏要得兼。”

杨术没想到迟玺竟然如此狂妄、不知天高地厚。斥责道：“堂堂迟家，流落至此，你身为迟家唯一的传承，不想着复兴家门，却念着仇人的仇，像什么话？你说迟家依然位居第一，第一在何处？”

杨术斥责的语气让迟玺很是反感，寒令管着他他还不太乐意呢，这杨术一来就用长辈的身份斥责迟玺，迟玺从内心到脸面，全都是抗拒的，对杨术也没了那几分敬意，决然回道：“杨家也是覆灭禅云门的家族之一，我念在迟杨两家多年情分，不会过于追究，但若是我和令收回禅云门的那天，杨叔叔还执迷不悟，那我便也同其他家族一样，一视同仁了。”

杨术震惊道：“你是说禅云门的寒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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