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54
“因为他一直嚷着想要出去玩，我怕他真的跑出去玩被人贩子抓走，就把他关在房间里了。”老板娘贝蒂揪着衣服胸口处布料的手攥得紧紧的，藏在皮肤下的青色血管在表面崩开，“但他、他还是不见了！”
“我明明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她忍不住低声啜泣，鼻涕眼泪都糊了一脸，打理得整齐的发丝也因为刚才的动作变得散乱。
“冷静点，也许他是自己跑出去了。”南随启一下一下的轻轻拍打着老板娘贝蒂的后背，安慰道：“如果是被人带走的话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吗？”
“你关着阿狄森的房间在哪里？可以带我们去看一下吗？”南随启在桌面抽出两张面巾纸递给老板娘贝蒂。
“好、好的。”也许是南随启镇定的表现和有条不紊的安排给了她信心，她强撑着站了起来，领着南随启和香克斯等人上了楼，领着他们进了一间房门大开的房间。
南随启走到窗前向下看去，一条白色的床单正落在下面，回头看向房间里唯一的床，基本上肯定了床单的来源。
和贝克曼相视一眼，两人得出了一致的结论，说出的话也大差不差。
“阿狄森是自己跑出去。”
“他是自己跑出去的。”
“不知道他跑出去多久了，我们还是赶快找吧。”南随启思忖道：“他有什么朋友或者是喜欢去的地方吗？”
“我记得他是有几个经常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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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狄森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丑八怪！大怪物！”
“丑八怪！大怪物！”
三四个男孩围在他边上，每个人都在骂他，还拿石头砸他。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丑八怪，也不是大怪物！”阿狄森倔强地挥舞着拳头猛冲上去，却被体格是他两倍大的胖小子给轻易推倒，油乎乎的拳头往他脸上招呼，一边打还一边骂，“你就是丑八怪！就是大怪物！明明是鱼却要跑到人的世界生活，滚回你的海底待着去！”
“我都听大人说了，你本来就不该待在这，你甚至都不是人！”
被打得青肿起来的一只眼皮很难睁开，只能迷迷糊糊看着眼前的人摇摇晃晃的身影，不，不对，不是他们在摇晃，是他自己站不稳。
头重重的磕到柔软的草坪上，眼睛里流进了汗水，只能隐约的看到模糊的色块。
“阿狄森？”怯生生的声音像是在很远的地方响起的一样，很熟悉，是艾米丽。
“你们为什么这么对阿狄森？”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你们再这么做我就去找大人过来了！”
“那我就让你看看他的真面目！”
手臂被强硬的拽着，袖子被掀起来，露出平日里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才能看到的一部分鳞片。
“不要——”阿狄森挣扎着想要挥开胖小子的手，却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米丽向后退了两步。
“好恶心。”
女孩的声音并不大，阿狄森却听得一清二楚。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说过了吧，他就是怪物！”刺耳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叫嚷着。
怪物、怪物、怪物无孔不入的声音让他感到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怪物？也经常有人这么叫我。”
身前是一片将他完全笼罩住的阴影，阿狄森猛地抬起头，身材高挑的女性态度自然弯下腰，纤长的手指缓慢的磨裟着他手臂上的鳞片，“听好了，小鬼。”
“当别人叫你怪物时，他的态度应该是恐惧，而不是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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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波地群岛不只有人类。
因为是距离鱼人岛最近也是最繁荣的城镇，所以总是会有一些鱼人好奇上来参与这个不欢迎他们的世界。甚至还有一部分的鱼人会隐藏最近的身份在陆地上定居，与人类通婚，然后诞下两族的混血。
人类和鱼人的隔阂很深，诞生的混血也往往会遭受歧视与欺辱。
就像眼前的这个孩子一样。
南随启拨开阿狄森鲜血和灰尘混在一起黏成一缕一缕的发丝，额头上被石头砸出来的伤口不算大，不会留下永久性的伤痕。
但心理上的创伤是不一样的。
她看向那个还抓着别人手臂的胖小子，其他的孩子在南随启过来的时候就都跑开了，只有他没有。他被南随启看得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不甘心的扔下一句“他本来就是一个怪物”，就跑开了。
孩子往往是最容易受到环境影响的群体，所表现出来的恶意也是最直白简单的。
“你是想要我现在去帮你教训他，还是以后你自己变强了再去教训他？”南随启给出了两个选项，阿狄森没什么犹豫的选了后者，他不甘心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干涩的喉咙艰难的发出声音，一字一句的郑重说着：“我一定会变得很强，让所有人都害怕我！”
坚定的话语里还带着哭泣过后颤抖着的尾音，他不停地吸着不听使唤一个劲往外流出来的鼻涕，鼻涕眼泪都在脸上糊成一团。
“不，不对。”南随启伸出手，将瘫坐在草坪上的阿狄森一把拉起。
被树叶枝干遮挡，被泡泡所折射的阳光斑驳的落在她身上，荡出水波一样的明亮光线，明明唇角变化的形状能够看得一清二楚，可脸上的神情却是那样的陌生而又模糊，“你要变强，但不是为了被人恐惧，而是为了保护。”
“保护？”阿狄森随着南随启的动作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他依旧看不清她的神情，浅棕色的贝雷帽下泄出几缕白色的发丝在微风中飞舞，半垂着的眼帘掩去眼里的神情，南随启的声音很轻，但阿狄森却听得一清二楚，“先是保护你自己，然后是你的家人，再然后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就像我保护了你，香克斯保护了你的母亲那样。”
“就像你们所做的那样。”
他仰着脑袋，瞳孔中倒映出的是香波地群岛的茂密的枝叶、腾飞的泡泡，以及那双阴影下被蓝天白云所浸染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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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狄森被南随启领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他们搜寻了老板娘贝蒂说的所有地点，甚至还去人口拍卖会走了一圈，但都一无所获，因为阿狄森没有去那里的任何一个地方。
南随启是在酒馆去商店街的路上找到阿狄森的。
“阿狄森！”老板娘贝蒂一下子把阿狄森紧紧抱住，微微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控制不住的后怕，“你差点吓死我了妈妈没了你可怎么办。”
“对不起，妈妈。”阿狄森声音闷闷的道歉，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老板娘贝蒂的怀里挣脱出来。
脸上的泥土和额头上的血迹让贝蒂一阵心悸，她赶紧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的擦着他的脸，声音轻柔的问他：“发生什么了，阿狄森？你今天为什么非要出去不可呢？你明知道现在很危险。”
“我和艾米丽约定好了要一起挑群岛庆的礼物。”阿狄森抿了抿嘴，声音变得更低了，“我想要送点什么给妈妈，我知道的，妈妈一直都很辛苦。如果不是我，妈妈可以生活得更好。”
如果不是因为他，在爸爸死后，妈妈大可回到鱼人岛生活，而不是在香波地群岛勉强开酒馆维生。
“阿狄森我不需要你这么做。”老板娘贝蒂的眼里含着眼泪，“只要你能过得好好的——”
“可是！”阿狄森几乎是用吼的了，“我也想让妈妈过得好一点，最起码能在群岛庆上得到祝福的礼物啊！”
“每一次都这样，每一次都这样，难道你就不是活生生的人吗！难道你就不配得到祝福吗！”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睛里涌出来，手胡乱的抹着脸，本就乱七八糟的脸变得更脏了，“我什么都知道啊！这里的人根本看不起人鱼，也鄙视鱼人，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只是稀奇的货物、奇怪的怪物罢了！”
“阿狄森”老板娘贝蒂抽噎着说不出话来，泪水从脸庞滑落，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可阿狄森是没有鱼尾也没有鱼人特征的混血，在鱼人岛只会受到排挤，而在香波地群岛，只要不暴露身份，他也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母子两人的对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要不要来我这里？”一片寂静之中，南随启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她没在意众人神色各异的眼神，而是接着说道：“人类和鱼人的隔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消除的，但这是一个慕强的世界。”
“只有你变得够强，才会有改变这个世界的可能。”
南随启也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来这里最开始的目的就是把你们带走。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我所在的海军驻扎地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也只有在那里我才能确保你们的安全。”
“如果你想要变强，我可以安排你进行训练。”她看向阿狄森，并没有因为他还是个孩子而小看他，“加不加入海军都随便你，由你自己做决定。”
“我”阿狄森下意识的看向香克斯，一时间犹豫着没有应答。
“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决定啊。”香克斯笑着避开了他求助的视线。
阿狄森又看向酒馆里的一群海贼。
“这种事情看我们可没用啊。”
“就是。”大口撕咬着肉块的海贼咧开嘴笑，“阿狄森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不需要顾及我们。”贝克曼叼着烟，眼里带着笑意，“你自己已经做出决定了吧，那就大胆说出来。”
老板娘贝蒂的神色不变，看着他的眼睛依旧是那么的温柔。
这些举动背后暗含着的鼓励和支持让阿狄森提起了信心，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并拢，双手紧贴在两侧的裤腿边上，向南随启深深的鞠了一躬。
“接下来就请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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