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意识网
漆黑笼罩了整个空洞。血色花朵在静静绽放，地底的筋络有规律地明暗闪灭，触肢缓缓蠕动着，像是血管般向花朵输送亮红的汁液。
段飞站在在这片漆黑里，在被吸入血块时他经历了一种相当难受的过程：他感觉自己的肉体似乎溶解了，只剩下意识在这片模因肆虐的地方飘荡，诡异的呢喃声不断侵扰着他的理智，大约经过了半个小时，肉体的感觉才二次出现，无根的意识才找到归属。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漆黑的空间里没有方位，他试着移动了一下，脚下并没有踩到实物的触感。环顾四周，头顶上有无数个光点，明暗程度有所不同，远处，大概在南面则有两个光球，一团是蓝色，一团是白色。
段飞静默了一会儿，他在思考是否前往两团光芒中的一个。在他思考之际，他的身后不远处又有一团光球亮起，那光球是温暖的橘色，迅速变大变亮，随着它的膨胀，漆黑的空间里甚至多了几丝暖意，它就像这地底空洞里的太阳。
段飞自然察觉到了它，当他转身去看那光球时，它已经变得十分巨大了。段飞注视着它，橘色的光芒给他一种慵懒惬意，十分舒适的感觉，他忍不住向它靠近几分，那波动的光芒似乎改变的起伏的幅度与频率，变得舒缓、平和，像母亲呼唤久久未归的游子。
段飞走进了光球，太阳一样的橘色伸出了触肢将他拥抱。
……
术士在漆黑里游荡，他的眼中，一个白色的光球在四处晃荡，而巨大的本是橘色的光球，则是血色的。
他刚刚苏醒不久，血花绽开以后发出了强光，他不及躲闪被照射到，当场昏了过去。而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知识，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里不属于现实，因为他的身体竟是三百多年前那纯粹的人类模样。不过他现在兴奋无比，这种兴奋感他已经有两百年没有体验过了。他在漆黑里奔跑，眼中透出无上的狂热。他已经将先前一切的任务丢在脑后，包括不知所踪的不死鸟。这漆黑的空洞对于他仿佛藏着无限的宝藏。
大约一分钟后，术士注意到白色光球正在向自己靠近。他避也不避地迎了上去。
在“双向奔赴”下，白色光球很快到达术士眼前——一个精瘦高大的大玄男人，身穿华丽的服饰，但对比起他光鲜的服饰，他的眼中却带着强烈的不甘与惊恐。
在见到术士的一瞬间，那男人便扑了上来，白色光球的亮度猛地增大，术士感到一股强烈的冲击席卷脑海，他短暂地失去了对肉体的控制权，只能看着男人面目狰狞地扑到他身上，然后……穿了过去。
男人向穿过镜像一样穿过了术士。但他却没有停下也没有像术士一样惊讶，他转过身又向术士扑去。
如果从段飞的视角看去，那白色和蓝色光球正在融合，而白色正占据上风。
术士还在疑惑于男人的行为，他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他扭过身子躲过男人的扑击，像观察野兽一样观察起他。男人见被躲过发出了野兽一般的低吼，他俯下身子又冲了过来。
“喂，呃，君，可闻某乎？”
术士一面躲闪一面凭印象中的大玄古语尝试与男人对话。
那男人闻言呆愣了一下，眼神里透出几分挣扎，术士面色一喜，正欲继续开口，那男人却狠狠挠了几下头再次面露凶光地冲了上来。
术士轻叹口气，男人的行为让他联想到以前一些不大愉快的交涉，男人的攻击毫无章法可言，他又一次躲开男人，随后反手砸在男人的后颈上，虽然他的手像男人穿过他一样穿过了男人，但旁观视角下，处于弱势的蓝色光球的光芒在此刻增大了，将白色掩盖了不少。
“喂，君，君可……呃……静否？”
术士又一次尝试对话，但此时的男人匍匐在地上，身体开始颤抖起来，而随着他的动作，术士感觉到一股意志正在他身上腾起，向四周传达着强烈的愿景，似乎像求生欲，或者更准确地说……永生。
男人站了起来，华袍下的身体在不断扭曲、膨胀，不消几息，华袍被撕裂，站在术士眼前的，是白色的怪物。
“吾不甘哉！”
他向术士咆哮着，那愿景在这空间内仿佛凝结成了冲击波，像风暴一样撕扯着术士的意志。
“好吧，我大概明白情况了。”
术士望着那怪物，确切说来就是太上皇的家伙，忽然轻笑起来。
“也许李先生是对的……哈哈哈，世界从来都是妙不可言呐……”
他仰起头盯着太上皇的双眼，另一种意识与愿景在这一刻降临至这漆黑里，蓝色的光球迅速扩大膨胀，在太上皇的利爪挟裹着“永生”风暴袭来的一瞬间，术士挥出了拳头。
“我认为我会赢呢。”
这是一场体型悬殊的战斗：人类与恶兽，蓝球与白球。形体互不干扰地穿过彼此，但意志正在激烈交锋。
最终，交织的蓝与白只剩下了白色。
术士看着形象逐渐模糊的太上皇，开口道：
“大玄的王，你的觉悟用错了地方啊，为了存活而存活，哪怕舍弃思考的能力化成野蛮的兽类也心甘情愿，不得不说真是可惜至极……”
“但如果我们的追求相似的话，或许能够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呢。”
他已经大概理解了这漆黑空间的机理——这是意识的网络，舍弃肉体，只保留最纯粹的意识形态，彼此的斗争全部交由意志决定，只要你的意志够强烈，哪怕现实中你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家伙，在这里你也可以战胜巨人。
“这次受益匪浅呢，回去以后可以好好琢磨一下，也许可以把这里复制出来——啊，该去找不死鸟了，按照这个道理，那边那个大得吓人的光球应该就是不死鸟了吧？”
“嚯，这家伙真是可怕啊。”
术士望着像太阳一样的血色光球感慨道，随后他便向那里奔去。
……
段飞的处境很奇妙，或者说诡异。
进入了橘色光球后，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当视野恢复清晰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泥潭边，四周都是浓得不见五指的雾气，天上则下着雨。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才发现刀刃并不在自己手里。他只好一点一点地探出脚试探外界的环境。
雾气逐渐将段飞笼罩，没有任何充当参考的物体，手表在进入光球以后就停止了，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段飞一直紧绷的神经感受到了疲倦。
他现在十分想知道外界的情况：被吸入血块后，那血块发生了什么变化？术士怎样了，他被太上皇杀害了吗？泄露到底发生没有，发生的话模因武器是否起了作用？
他停在原地，疑问充斥着他的脑海，他被这些问题折磨得难以集中精神。
雾气不知何时变得更重了，段飞看着这没有边际的雾海，逐渐涌起了困意，但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几声窃笑，这瞬间令他惊醒。
他尝试燃起白焰，可是以往随意就能唤起的火焰此刻没有半点回应。几息后，窃笑声再一次响起，这次他听得真真切切，他环视四周，雾气似乎被搅动，好像有什么在其中游荡，一阵阵低低的窃笑声在四周响起，忽然雾中飞来什么恰巧落到段飞脚下，他凭着感知摸了过去，但什么也没摸着，在他讶异之时，强烈的痛觉突然席卷了段飞的脑海，雾气倏然散去，段飞终于看清周遭的一切——一个广大无比的纯白的教廷，之前的泥潭只是它的一个冒着黑气的小池子，他艰难向上望去，白色的巨大王座上坐着一个头戴冠冕，难分男女的血红身影，正如俯瞰蝼蚁一样俯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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