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他走过来，伸出一根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记住没？”
“记住了。”她别开眼睛，弱弱地说。
“很好！”
靠这么近，看她像只兔子一样，他想狠狠欺负她，让她哭着求饶，但是看她表情十分不乐意，只能作罢。心里遂打定主意，她还小，有的是时间，不能急。
之后便潇洒地甩甩袖子，走了。
江雾月瘫坐在凳子上，只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绝望。他用将军威胁她，便是吃定了她绝对会妥协。
确实如此。
外面一群人进来了，抖抖索索地伸手烤火，可给冻坏了！所有人都很默契地没说话，只是用眼神交流。
大家都知道当今皇帝见一个爱一个，如今他把爪子伸向了小五，小五还未满十七，可他是皇帝，说白了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谁又敢跟他作对？
可怜的小五……
江雾月无法，只能把所有的精力全部用在攻读医书上。她想把自己累病累晕累丑，这样皇上也许就会厌弃她了。
然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她在陈祈川回来的那一天，直接天旋地转，晕在了他的面前。
陈祈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中了，正大雪纷飞。
晋川侯府。
当眼看着那个紫色的身影欢快地朝自己跑过来，他的心忽然就满了。
世界扑面而来。
有一种感觉，不亚于打胜仗。
而后，世界塌了。
因为她还没跑到跟前，就“扑通”一声栽倒下去了，再也没起来……当然，只是最近累坏了，又忧思过度，身体太虚，当天再也没能起来床，而已。
没办法，陈祈川只得亲自上女医局给她请假，由此才得知了某些内幕。
那个一身鹅黄的女孩儿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说，小五其实是被皇上给缠病的，因为她被皇上给看上了，而她似乎不喜欢皇上，还嘱咐他要多注意疏导。
“毕竟谁能逃的了呢！”小春颇为无奈。
陈祈川谢了她，慢慢走出了宫门。
萧慎远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是不是应该庆幸还好小五没满十七岁，否则依照他萧慎远的性格，会发生什么？
陈祈川只觉得手指冰凉。
这么多年来，他竟然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雪落在地上，皇城便一片素白，显得那么的庄重典雅。可有又谁知，这一派所谓的庄重又要夺走他最重要的……
陈祈川看向前方，目光变得温柔。
城门口，江雾月怀里抱着他的银灰色狐毛披风，正“哒哒哒”地朝他跑过来，踩出了一排浅浅的脚印。
与他目光相对时，便跑得更快了，一直跑到面前，把厚重的披风给他穿上系好，才暗暗松了口气。
陈祈川注意到，她的脸色很苍白，病恹恹的，还穿着晕倒时的那件衣服，大约是太过急着跑出来了。
两人慢慢地并排走着。
现在是午后，又冷，街上没什么人，偶尔有个推着车的小贩，也是低着头匆匆走过。
“冷吗？”他问。
她摇摇头：“不冷。”
然后，就打了一个哆嗦。
骗鬼呢！
陈祈川握住了她的双手，发现冻的跟冰块似的，便要解下自己的披风，她却按住了他的领口，拒绝了。
她眼睛黯淡，自顾自地往前走，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有气无力地说：“如果我生病了，变得难看了，皇上就不会想看见我了！”
所以为了这个理由，要把自己冻死吗？
陈祈川有点犯心绞痛。
他不由分说地把披风解下给她披上，系紧了之后，牵起她的双手合拢在掌心，给她暖手。
她莞尔：“不合规矩吧？”
但是并没有拒绝。
大约是实在不舒服，就算是调皮，也显得很勉强。
陈祈川是真的生气了，口气也不温柔了：“合什么规矩？当爹的给自己闺女暖个手，还要管别人怎么看？爱怎么看怎么看！”
他皱着眉，很凶。
她“咯咯”轻笑：“也对！”
顺从地让他暖手。
他的手很大，也不是很热，但是两双手握在一起了，便还是有温度传过来，从手指尖通过手臂一直到达心房，源源不断。
陈祈川微低着头，往手上哈气，认真搓进她手里。
江雾月想哭。
她往前一步，扑在了他身上，双手抽出来，抱住了他：“那这样应该也没关系吧？”
他一怔。
雪狐皮毛的气息也一同袭来，干燥清新，带着她身上的草药香气，围绕在身侧，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手垂下来，握住了拳。
时间好像一瞬静止了。
只有鼻尖悠悠的草药气息，慢慢地升起，旋转，飘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长还是短，他终于开了口：“没关系。”
胸口处传来了低低的笑声。
像是在哭。
江雾月站直身体，揉了揉眼睛，低着头，说道：“将军，对不起，我是想我哥哥了！”其实根本不是，而是只有用哥哥作为借口，才能不让他起疑，察觉她那一捧可怜的心意。
这份感情，她不想他困扰。
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她其实过得很好，已经很少会想起哥哥了。
陈祈川看她眼睛通红，知道她不想提，便牵着她的另一只手走着，问她：“皇上经常来找你吗？”
她淡淡道：“也没有经常，就是隔三差五。”过来骚扰一番，但那天之后，便没有再动手动脚了，就是喜欢盯着她看，不理他就也还好。
他似乎真的在等她满十七岁那一天。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害怕。
满皇宫的人都知道了，有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小医女被皇帝看上了，还无比痴情地许下诺言等她长大，有人嘲讽不屑有人羡慕嫉妒。
所有人都说，他好喜欢她。
而她很累。
“不想去就不去了，在府里读书也是一样的！”陈祈川说，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将军在外奔波数月也累坏了，需要人照顾，小五，你觉得呢？”
她当然想留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日日只看着他，但那个人若是生气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是皇帝，做什么都可以。
而他们，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根本无法逃脱。
于是，她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宫里有师傅指导，比将军您可专业多了！再说了，我每天晚上都会回来的！”
明知道她是装的，在说违心话，他却毫无办法。
他有点恨自己的无力。
手被握紧了。
她轻声说：“将军别担心，我挺好的，大家待我都很好！”
陈祈川抬手摸摸她的头，妥协了：“那好吧，你自己平常多注意，有时候没必要太过强硬，一定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他尽量说的委婉，她都懂。
到了侯府门口，他便松开了她的手，在前面走着，把她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当天晚上，江雾月就发烧了，浑身滚烫，高烧不退，躺在床上神志不清，嘴里直说胡话。
刚开始说的是“哥哥”，后来就是“将军”，不断地喊着“别不要我”，眼泪一个劲儿地涌出来，枕头都打湿了。
太医开了药，脸色不太好看。
犹豫了半天，才小心说道：“将军，小五姑娘这可能是心病，看这情况时间怕是还不短！退烧好办，就是心病难治，您怕是得另想想办法！”
陈祈川自然知道。
给她灌下汤药，看着她缩在厚厚的被子里终于沉沉地睡过去，陈祈川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
刚带她回来的时候，她瘦的不行，在府里养了半年，好不容易长了些肉，这宫里的三两个月就又给消耗的差不多了。
虽然都瘦，那时候神采飞扬，如今却是抑郁不乐。
尖鼻子，尖下巴，仍旧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他抬手，想摸摸她的脸，动作很轻，生怕惊动了她。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热了，呼吸也逐渐平稳，看来汤药起效了，遂放下心来。
手被她抓住了。
陈祈川看到，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脸上不再是苦涩，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不苦了，轮到他苦了。
明明药都是她吃的，他却觉得心里又苦又涩。
陈祈川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
他进宫见了萧慎远。
萧慎远在御书房。
彼时，他正在画画。
见他进来，他并没有多吃惊，似乎很清楚他的来意，笑容款款，令太监搬来了椅子，手一抬，尽显不凡气度：“坐！”
陈祈川没有坐，他不是跑来跟他聊天的。
看他一脸阴郁不快，萧慎远眼珠轻轻转了转，给梅花图画上最后一笔，优雅地搁下了笔：“表哥今日来有何事？”
陈祈川道：“臣想请皇上放过小五。”
“放过？”萧慎远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而后恍然，“小五？哦，一个贱丫头而已，值得你这么费心？”
陈祈川眼眸微垂，睫毛敛住其中的不快，沉声说道：“既然皇上如此看待她，便让她永远离开皇宫吧！”
萧慎远笑了：“朕何时说过不让她走？”
只是拿你威胁她，让她不敢走而已。
陈祈川一时语塞。
萧慎远背着手，在他面前站着，问道：“陈祈川，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何会为了这个毛丫头失了分寸？居然跑到朕这儿要人？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陈祈川没说话，但表情越来越难看。
“你想保她，是因为她是你的义女？”他笑起来，目光如刺，“是吗？还是说，我的哥哥心里有了在意的人？”
“有多在意？爱上她了？”
他紧盯着陈祈川，不放过每一点表情的变化。
陈祈川心头一紧。
他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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