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她可以自私一次的罢
阿骞阿骞……
她又一次用这样陌生又熟悉的口吻唤他阿骞。
一时间，屋内竟然出奇地安静。
如若不是苏辞实在是忍耐不住手上传来的剧痛，抱手跌坐在了地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桌子脚往后挪了一寸。
发出一声沉仄的声音。
只怕萧无骞还要继续处在讶异之中不能回神。
苏辞疼得面色惨白一片，见得萧无骞如此，便继续道：“你忘了吗？”
“一年前，我就曾装疯卖傻过……阿骞，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她这双眼睛着实地具有欺骗性。
仿佛她只要盯着你瞧，你就会忍不住地想要去相信她的话。
萧无骞回望住了她。
将她浑身上下哪里都看得分明，半晌后，方冷笑道：“怎么？又想玩什么把戏？”
“苏辞！”他快速移动，一把扣住了苏辞的下颚，道，“我是想知道过去我们是怎样的没错，但是——”
“这不是你欺骗我的理由！”
苏辞笑了，问他：“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欺骗你吗？”
眼角飞速蒸腾上来水汽，苏辞笑着笑着觉得脸上发痒。
直到穿堂风拂过的时候，脸上有凉意出现，她才知道自己眼泪落了下来。
“萧无骞，你杀了我的阿父啊！”她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
萧无骞彻底怔住了。
脑海中有些零碎的片段忽而闪现。
漫天的大火，杀伐声震天，连地面都抖上三抖。
他手上握着一把剑，剑的另一端，是沾满鲜血的身躯。
身躯渐渐倒了下去。
而后就是一声痛苦的嘶叫，如同苏辞此刻的样子，红着一双眼睛，绝望而痛苦。
萧无骞双唇嗫嚅着，却发现自己现在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喉咙里干涩得要命。
“苏辞，那是他活该！”最后，竟然也只能生硬地挤出这么一个理由。
是啊！
苏成峥难道不该死吗？
他是萧明彦阵营的人，还与北境诸国勾结，卖国求荣，千刀万剐都不足惜才是啊。
可为何，自己竟然难以对着苏辞将这个理由诉诸于口。
闻言，苏辞笑得涕泗横流，却哽咽道：“可你竟然不杀我？”
“萧无骞，我阿父该死，我苏辞更该死的，不是吗？可那时你为何却不杀我？”
萧无骞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现在留着苏辞的性命，还可说是为了宋细细，为了找回那一段空缺的记忆。
可过往的他，又怎么会留下苏辞呢？
他应当是将苏家赶尽杀绝才对啊。
萧无骞手上力道略微松了些许。
苏辞得以喘上来一口气。
她用着自己尚且还能动的左手，忽而搭上了萧无骞掐着自己的手，悲凉道：“阿骞，我是你的……妻子啊！”
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说完之后，苏辞的手就重重地垂了下去，双眼一闭，靠着萧无骞的肩头便倒了下去。
萧无骞因她的这一句话出于震惊之中，难以回神。
自然也就没法儿发觉，在他将苏辞抱上床榻的那一刻，怀中人的眼睫动了动。
一颗晶莹圆润的泪珠儿直接滚落了下来。
他没发现苏辞的异样，也毫不怀疑苏辞为何会在那句话说罢后就昏厥了过去。
因为——
他将苏辞的衣袖挽上去，白净枯瘦的手臂上，烈火灼烤的痕迹犹在。
但也仅仅只是止住了血。
她胳膊上三个指头大的血窟窿在那里，哪里就只是止住了血就能当作没有发生的？
萧无骞眼眸一暗。
“苏辞……”但后面的却话如鲠在喉，无论如何都再难以说出。
萧无骞没让人去请太医。
只是在殿内找了药箱过来，便驾轻就熟地给苏辞包扎了起来。
然后就只是盯着苏辞瞧。
仿佛要将人瞧出一个洞来似的。
苏辞几欲忍耐不下去，好几次就要睁开眼睛，却又生生迫使自己坚持了下去。
终于——
萧无骞似乎是耐心用尽了。
看够了，却也没真的凭借苏辞的面容找回那些不复的记忆。
便也就起身离开。
这一次的离开，与从前每一次相比，都显得格外的安静。
安静到，苏辞甚至等不到萧无骞完全走出殿门的时候，就已经再度睁开眼。
奈何萧无骞仿似心中盛装有无数杂事。
难得地，竟然大意地没有发现苏辞的苏醒。
抑或说是苏辞就没有晕厥过去过。
等到萧无骞完全走出了。
外面还有他压低了的声音传来。
应当是在与陈昌交代着些许什么。
但是现今苏辞耳朵只有右耳能使儿，浑身又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楚。
她并不能够听得清楚。
只是在萧无骞真的走远了，外面亦彻底安静下来之后，苏辞坐在榻上，忽而一动不动。
她凝注着自己的右手。
上面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
因为药物之故，现在似乎也不怎么疼了。
萧无骞对外伤的处理能力很好。
大抵是与慕少艾相处久了，许多事情无师自通。
想到这里，苏辞蓦地无声笑了起来。
只是笑容略泛苦涩。
萧无骞不止一次给自己包扎过伤口。
苏辞甚至能够记得住，萧无骞包扎伤口时的神情有多专注，手下有多轻柔。
就像是……他平日里在看着宋细细的时候。
那时他有多温柔，替人包扎伤口时就有多动人。
可惜的是，这一次，不论萧无骞包扎伤口时有多温柔。
苏辞的心都已经死了。
她选择将自己的双眼闭上，同时也将心门阖上。
没谁能再走得进去。
却也是这样的她，如今要利用萧无骞对过往记忆的渴求，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是一个很卑劣的人。
比之萧无骞，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无骞利用过她，现如今，她也要开始利用萧无骞了。
她不能让阿父用性命护下的北夏被宋细细毁掉。
萧无骞是一个极度盲目之人。
他爱宋细细，所以对宋细细所说的一切都深信不疑。
更是从来不会疑心宋细细所做之事的背后目的。
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信任交托给宋细细。
苏辞不期望萧无骞能够相信自己的话语，还能够替她去查探苏成峥与北境勾结的真正原因，防备宋细细……
这些事情，萧无骞亦不可能会去做。
所以苏辞只能用一个最卑鄙的办法。
她会找到萧明彦，萧明彦会帮自己，同时，也会拦阻宋细细的阴谋。
只因为，萧明彦若还想要这个皇位，就一定不会愿意看到，北夏政权被南州夺走。
哪怕萧明彦已经不在乎这个皇位了。
靠山王也不再逼迫他去抢夺这个位置。
那么……
她是不是可以自私一回，看在萧无骞尚未出现之前，阿父也曾真心帮助过他，让他想办法替阿父平冤？
她可以自私这么一次的罢？
这样想着，苏辞一直没能阖上眼。
但翌日一早，却还是被人拉着起来，带往了萧无骞的身边。
然而萧无骞并没有直接问她昨夜的事情。
只是在看了她一眼后，道：“贺兰王即将要离开了，说要见你一面。苏辞，你去还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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