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4）
静默许久，孙晨曦还在旁边坐着，林惜南侧头问：“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这么帮我？”
“啊。”孙晨曦舒展着长腿，“我说了啊，我一直很崇拜学姐。成绩好，性格也好，再说你这张脸，很难不喜欢吧。”
林惜南笑了一声，随后轻声说：“谢谢。”
“如果那种容易被误会的照片传出去，肯定会影响心情。谢谢你帮我解决了这个事情，等高考完，我请你吃饭。白知珉换手机的费用你和我说，我来承担。”
孙晨曦挥挥手：“小事儿，我也就是怕影响你考试，早点解决了大家都放心。至于她新换的手机我已经解决了，没多少钱。”
林惜南：“两码事，回头多少钱你和我说，不然我就按现在最新款的手机给你转了。”
几番争执，林惜南把钱当着他的面转了过去，又拿着孙晨曦的手机点了收款，这才彻底放下心。
临走之前，孙晨曦突然喊住她：“学姐，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林惜南温柔道：“对不起啊，我现在不想谈恋爱。谢谢你喜欢我，以后也会有更优秀的女孩子喜欢你的。”
孙晨曦一脸“早知如此”的模样，又恢复了下午那副阳光的笑：“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
林惜南歪了歪脑袋：“可以呀。”
“你高二那年，有一节体育课，碰到个男生摔伤了，然后你给他几个创可贴，还指了医务室的位置，学姐记得吗？”
林惜南想了一会儿，奈何她在脑海里找了很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接着她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啊，好像是有这回事，高二那会儿吧，那个男生是你啊？”
孙晨曦笑了：“是我，学姐终于想起来了？”
林惜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太久了，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后来去医务室了吗？”
“去了。”孙晨曦笑的很是开心，“学姐想起来了，今天就不算亏。”
林惜南笑着和他挥了挥手，转身上了楼。
一直到林惜南的背影消失，孙晨曦才低头打开手机，找到了他和林惜南的聊天记录，一键删除。
这个学校，再没有人能够看到那张照片。
他没有说自己是费了多大力气才让白知珉相信自己，也没有说他为了确认照片没有往外传套了白知珉多少话。
但这都不重要了。
有些人就该像太阳一样耀眼，任何会毁去她光芒的存在，都是障碍。
一年半前，长南二中操场。
孙晨曦打球摔伤了膝盖，正坐在一边的树荫下休息。
旁边走过来两个女生，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正挽着另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生有说有笑。经过他面前的时候，孙晨曦往后让了让，牵动了伤口。
女生注意到他的动静，侧头看了一眼。见他腿上满是伤口血迹，似乎是被吓到了一样往同伴身后躲了躲。
孙晨曦看了眼确实有点吓人的小腿，道了声“不好意思”，拿起一旁的衣服准备挡住。
女生却弯腰拦住了他。
“同学，是摔伤了吗？怎么不去校医院啊？这个伤口要清洗的诶。”女生说。
孙晨曦大大咧咧地一笑：“哪儿那么娇气了，谢谢啊，没事。”
女生没管他说的话，抬着脑袋看向跟她一起来的另一个女生：“我那瓶水呢？”
长发女生向教学楼抬了抬下巴：“那儿，张然拿着呢，要喊吗？”
女生叹了口气：“这么远喊什么啊，也不嫌丢人。”
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随即转过身温柔道：“你等一下哦，我让我同学来。你是高一的吗？不认识医务室的路？”
孙晨曦：“嗯，高一二班的。”
女生笑了：“那你要喊我学姐噢，我是高二的。”
不久，两个男生顺着教学楼走过来。女生把水递给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创可贴：“你先洗洗伤口，操场挺脏的。医务室在综合楼后面，你从那边过去，左拐往前走就是医务室。这个伤口要消毒，看着挺严重的。”
孙晨曦接过水，女生叮嘱了两句，起身问道：“要不要我同学送你去医务室啊？”
孙晨曦盯着她看了很久，摇摇头：“不用了，谢谢学姐，我一会儿喊我同学跟我一起就好了。”
林惜南放下心：“行，那你快点去，我们先走啦。”
见她要走，孙晨曦急忙抬头：“学姐，我叫孙晨曦，你叫什么？”
女生笑笑：“高二六班，林惜南。好啦你快去处理伤口吧，大热天的别感染了。”
-
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第一节晚自习并没有下课。林惜南在二楼的楼梯口停留了不足两秒钟，毅然决然地决定去他妈的晚自习，这节晚自习老子不上了。
她继续向上，从四楼南侧楼梯口绕到北侧，又顺着那个楼梯上了六楼。
天台的铁门上挂着一把锁，林惜南熟门熟路地从消防栓的箱子里找到钥匙，推开了门。
这个季节还在要入春但并没有完全暖和的边缘徘徊，夜晚有些冷。林惜南拉上外套的拉链，在墙边破烂腐朽的课桌边轻巧一跳，坐到了桌子上。
随后她盘起腿靠着墙，戴上了耳机。
孙晨曦突如其来的示好不至于让她不知所措，但这件事前前后后就是十分之离谱。当初对江洇不知深浅的亲近留下了证据，她已经记不清当时为什么脑子一热要帮江洇系领带。尽管事态并不严重，可那张图片如果流传出去到底是影响不好。
当初她以为吴晨手机里的照片删了就没事了，怎么都不会想到还有这样的后续。吴晨从返校之后，两人一直相处的很是和平，林惜南也觉得大家都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不至于撕到你死我活。
倒是白知珉，作起妖来一阵一阵的，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犯个病抽个风。
耳机里的音符流淌，林惜南觉得头皮发麻，索性放弃了思考，拿出手机开始过今天被迫中断而没闯过的那一关。
兵来将挡，她宁愿走一步算一步。
只要她和江洇能过安然无事度过高考，一切好说。
只剩下不足四个月。
-
春天悄然而至，温度渐渐上升，林惜南换下了厚实的毛衣羽绒服，从衣柜里翻出来李如言准备好的牛仔外套。
林立和林溪北早早出门，林惜南慢吞吞地咬着生煎包，时不时喝一口粥。
李如言从书房里出来，冲着餐厅喊了一声：“南南，演讲稿妈妈帮你打印过了，今天要带吗？”
林惜南咽下包子：“要！”
李如言低头翻了翻稿子：“我怎么觉得这个不像你写的呢？”
林惜南心想这不废话么。
“网上抄的，ctrl-c，ctrl-v，方便快捷。”
李如言把演讲稿折好塞进林惜南的书包里：“没几天了吧，是不是下周二？”
林惜南点点头：“今年在礼堂开，老样子，挺无聊的。”
李如言由衷赞成：“年年都一样，确实无聊。”
尽管高考只剩百余天，六班每天早上固定的抄作业环节依然不会缺席。林惜南刚走进教室，陈晨立刻飞奔过来拦住了她的路：“作业留下！”
林惜南好笑地拍开他的手：“那也得等我坐下吧？”
陈晨一撇嘴，反坐在椅子上：“快点吧我的二小姐，昨晚那套物理卷子也太变态了，早知道我就趁晚自习写了，也不用大早上来补。”
林惜南从包里翻出物理作业递给他：“帮我写个名字。”
陈晨：“得令！”
今天上午的前两节是语文，三四节是物理。林惜南转了转笔，在笔记本上记下文学常识，时不时拿起咖啡灌一口。透明的水杯里，咖啡很快见了底。
以前她从来不觉得和江洇的见面是多珍贵的事情，只要她想，无论有没有理由，都立刻就能去办公室见他。
不过现在……
林惜南抬头瞄了一眼刘程，偷偷拿了支铅笔在语文书旁边做着计算。
从现在到高考，满打满算是十五个星期。一个星期有八节物理课，也就是一百二十节课。
看起来还是很富足的。
林惜南悄悄弯了眼睛。
大课间小测结束，林惜南拿上水杯和演讲稿，和王粤汀晃晃悠悠去了徐时的办公室。办公室里这会儿都是来交作业的学生，林惜南躲开几个人，绕到徐时面前：“徐老师！”
徐时从眼镜上方看了她一眼：“讲。”
林惜南举起手中的纸：“稿子写好了，老师您看看吗？”
徐时结果稿子，展开从上往下扫了一眼：“还挺快的。回头我拿给钱主任看看，你一会儿让陈铭来一趟，给我把作业抱去。”
林惜南笑的很是开心：“好，老师再见！”
王慧坐在徐时对面，见她语气飞扬，问：“今天心情这么好？”
林惜南说：“是呢，一想到每天都能好好学习，我的心情就像……”
徐时及时打断了她：“行了行了，快把陈铭喊来。”
林惜南闭了嘴，勾着唇角准备离开。余光扫过王慧脸上的讥讽时，林惜南莫名觉得心脏一紧。
她垂下眸，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十分钟休息很快过去，林惜南坐在座位上研究最后一道错题，心情十分雀跃。
虽然不多，但上课可以见到江洇的九十分钟，足以满足她现在一天的精神需求。
尽管比起以前，她有些穷得叮当响。
王粤汀看了眼同桌欢腾的想扑腾翅膀，无奈地摇头。
而到预备铃响，江洇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提前三分钟进来。林惜南看了眼时间，挑了颗话梅扔进嘴里。
秒针三圈眨眼划过，上课铃响，江洇依然没有进来。林惜南低头翻看着练习册，王慧那个冷笑勾起的不安越来越明显。
她转过身，搭着后桌的桌子向后呼唤：“张然！”
张然正在和陈铭低声说话，听见有人喊下意识地抬起手：“到！怎么了？”
林惜南指指门外：“去看看江老师怎么没来。”
张然这才意识到上课已经五分钟，江洇教学生涯第一次迟到了。他起身走出教室，从走廊往下看了一眼，一楼办公室开着门，并没有看到江洇的身影。
林惜南在草稿纸上算完了错题，收起了这本练习题。刚准备拿出手机问问张然怎么回事，教室前门进来两个人。
徐时走进来，张然在他身后拿着一叠试卷。林惜南轻轻蹙眉，看着徐时空手站上讲台的样子，明显是没有准备过备课。
“江老师临时有事，这节课先做套卷子，下午我们跟昨天的作业一起讲了。”
言下之意这两节课不会再还给江洇。
林惜南不明显地做了个深呼吸，重新抽出两张干净的a4纸，压下了心头的情绪，开始写题。
江洇一直到下课都没有出现。
微信聊天框已经被点开又退出了好几次。纠结许久，林惜南找到十三班的班长，发过去一条消息：“江洇今天上你们班的课了吗？”
那边很快回过来：“我们班今天没物理课。怎么了？他没给你们班上课？”
“嗯，挺突然的，我们班主任来上的课。”
“那我不清楚耶，我早上去找他的时候还在呢。”
林惜南转了转手里的笔。
“知道啦，谢谢哦，爱你。”
随即她点开江洇的聊天框，手指哒哒哒敲出几个字，毫不犹豫地发过去。
不废物小点心：江老师，今天怎么没有来上课呀？生病了吗？
她放下手机，深吸了一口气。
江洇的消息一直到了下午五点多才回复过来。彼时林惜南没在四楼的主任办公室找到钱主任，正在往行政楼走，准备去教务处撞撞运气。她前后看了一眼，见柏油路上没有人，才放心拿出手机。
江：家里有点事，今天晚自习补一节课。
林惜南松了口气。
她挥去心口一抹难以忽略的情绪，自嘲自己真是过分敏感。
教务处没有人，钱主任还是不在。林惜南敲了敲门：“报告。”
教务主任姓朱，前几年从八中调过来的，长了一张很正派的脸，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奈何他实在是太过温和，见门口的来人，朱主任慈和地笑起来：“进来，找钱主任啊？”
“朱主任好，我来给钱主任送百日誓师的稿子，下周要用，想周末改好。”林惜南走进办公室，站在朱主任旁边。
朱主任接过稿子看了一眼，满意地点头：“好，好，我就知道你们钱主任还会找你。你最近学习压力大不大？快高考了，紧张吗？”
林惜南笑笑：“不紧张。老师们也没给我们太大压力，带着我们复习呢。”
朱主任站起身，指了指沙发：“那就好啊，这个时候了，保持状态最重要。来，坐会儿，我跟你聊聊天。我记得你上次一模考的很不错啊，全市排名在前二十吧？”
林惜南走到沙发旁边，却不敢真的坐。朱主任从饮水机里给她倒了杯水，林惜南双手接过，见朱主任坐了，她才在旁边坐下。
“二十四，不算特别好，希望还能再进步一点。”林惜南谦虚道。
“有这个心就好，不用太强求。一中的学生我们比不过，这个成绩已经很好了。你有没有想上的大学啊？”
林惜南抿了口水：“有，长南大学，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长南大学好啊，我带的第一届学生就有好几个考上长南大学的。那个时候还是估分填志愿，不好考啊。”
林惜南腼腆地笑笑：“我会努力的。”
朱主任拉着她问了许多，从学习关心到身体健康又聊到了学风校风，甚至任课老师的风格怎么样。待他反应过来快过了晚饭时间时，林惜南已经饿过了那一阵。
她很是礼貌地同主任道了再见，出门就揉了揉笑的有点僵硬的脸，心想再聊下去晚饭都不用吃了。
顺着楼梯往下，一楼是几个体育老师的办公室，还有学生会的办公室。从走廊往侧门走，刚好就是综合楼，还能去便利店买个饭团啃几口。
正惦记着晚餐，学生会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林惜南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办公室探出一个脑袋，林惜南挑眉，发现居然还是认识的人。
李浙见到她并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她要从这儿过。林惜南刚说了一个“你”，就被李浙打断了话。
“学姐。”李浙的表情不像是要寒暄，“我有事和你说，关于江老师的。”
从早上就开始不安的情绪，此刻终于再次侵染到了骨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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