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对峙

梁少卿将酒歌小心翼翼地放到床榻，转身对她的贴身侍婢璧如轻声叮嘱道：“快给阿炎换身的衣服，动作轻点，再把伤口包扎一下。晚间再准备一桶温泉水，按方子给她药浴。”

        “是。”璧如福了福身，将五少爷送出了房。刚倚上了门，酒歌便睁开了眼，怅然若失地望着床帏的顶发呆。

        “六小姐你醒了呀！看五少爷抱你进来的时候，我都吓坏了。”璧如三步并作五步地趴到了床边，满眼的关切，用自己的手捂着她浸透了凉水的血手，恨不能遭罪的是自己。

        酒歌失望地甩开她的关心，冷冷道：“衣服我自己换，你现在就去准备洗澡水吧，我要沐浴。”话音刚落，便自顾自地去衣橱里拿干净的衣裳。

        璧如一脸疑惑，但也只好悻悻然地退了出去。

        约莫一刻钟后，酒歌的身体浸在茶色的药汤里，才恢复了正常的理智。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多少次差点重蹈覆辙，可暗中策划的人到底是谁？

        庆王林景运吗？他仗着梁殊宜对他的爱慕而哄骗她去给太子送毒酒。可是梁梦山庄冠上杀害太子的罪名后，梁殊宜又能得到什么呢？罪臣之女更不可能嫁给林景运了！而且酒中的乌月白并不至死，一定是掺和了些其他的药物，共同导致的。那下致死之物的人又是谁？

        明日便是十二月晏的第二日，第一日以酒会好友，第二日以武论英雄，第三日以文论天下。经过今日的意外，瑞王林庭深、庆王林景运皆回府休息，而太子与怀王则向圣上禀明今日之事，明天也不来了。如此一来，明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至于第三日，太子酷爱诗歌，是一定会来参加的。哎，罢了罢了，所有烦心之事都留给明天吧。”酒歌将身体沉了沉，只露出鼻子与眼睛。她想起了湖底枉死的那些下人，他们的命不比太子的娇贵，成为了随意舍弃的棋子。

        那自己的呢？

        药汤中的中药成分回暖了酒歌心口的寒冷，自己体内的蝉蛊毒在受到寒气攻心时便会发作，幸亏入冬以来自己一直有药浴，这次发作起来才不似往常严重。

        自己何时才能找到蝉蛊毒的解药？又何时才能找到下毒的人？母亲也中了蝉蛊毒，且更加严重，连床榻都下不了，只得躲在栖州老家，让她一人来云都投靠父亲，寻找解药。

        酒歌闭目养神，索性将整张脸都浸到了药汤里。约莫两三分钟，才缓缓地探出脑袋，无奈叹息道：“还是得去找她。”

        沐浴完毕后，酒歌梳了个百合髻，又装饰了一只雕花引蝶簪，换上了青黛色小袄。刚一推开门，就撞见气势汹汹而来的梁双景。真是无巧不成书，这新仇旧账，可得好好算算了。

        梁双景向来喜欢先发制人，气势这块，被她咋呼几声便起来了。她一把擒住酒歌的胳膊，愤恨道：“梁诗炎，大晚上的你抱着酒干嘛去？又想胡诌说我攒了酒局，约你跟你的情郎共醉，还是又要跟燕王颠鸾倒凤？不知羞耻！”

        “姐姐可要时时管住自己的嘴呀，燕王殿下已经还了我清白，你怎么还想把他牵扯进来，若是这话又传到他耳朵里，他会不会对姐姐施以鞭笞、断指、凌迟之刑呢？”酒歌一把甩掉她的手，一脸不好惹的傲气，将冷冽的笑意添上了几分鱼死网破的决绝，“至于赵老四的事，我们秋后再算，当然，若是你要现在算，咱们就去找父亲理论清楚，到底父亲是更相信你的话，还是更在意你今天将梁府的不堪暴露在太子和燕王面前，毁了他求仕的一番计划。”

        “还不都是因为你！是你毁了梁府的清白，毁了父亲和二哥的前途。”梁双景气的直跺脚，恨不能将权责推到她头上，而自己只是揭露真相罢了。

        “我可没有毁了梁府的清白，因为我根本没有见过赵老四，你就算是把他找来一起带到父亲面前，也是一样的说辞。”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赵老四进了柴房，你抵赖不了。”梁双景轻笑了声，看她还怎么嘴硬。

        “那我们走着瞧！”酒歌反手一拉，反客为主，拉着她快步走向赵老四的房间。今夜此事不解决，她一定不会罢休。

        “你，你干什么？”梁双景从没见过这么凶悍的阿炎，从前她唯唯诺诺，自己声调高一些她就点头道是，现在是怎么了，药效的猛劲儿还没过？越想心里没底，明明一切都在自己算计之内啊。

        素木园是山庄特意安排出来给下人们住的地方，彼此挨得很近，有事也好招呼和照应。

        赵老四的住处是素木园最里面的一间小屋子，木门老旧，边缝间隐约透着烛光。酒歌刚站定，便猛踹了一脚。

        “你……”梁双景瞪大了眼睛，生怕有木渣子划到脸上，瑟瑟地往后退了半步，奈何自己的手一直被她控着，一路上自己怎么挣脱她都不放手，一来二去，手腕处都留了红印。

        “赵老四，赵老四！”酒歌冲着屋内大喊，先映入眼帘的是赵老四的媳妇儿崔氏，而后他才屁颠屁颠跟了上来。

        “四姑娘、六姑娘今晚怎么来了？是有什么吩咐吗？”崔氏恭敬地福身询问道。

        酒歌心中暗喜，还好自己早有准备，逃出柴房时恰好碰到自己房里的小丫头凝夜，便命她去召回回娘家已有三日的崔氏。

        梁诗炎来梁府不久，又因为是乡下来的，平日里只能和下人说些闲话。她听闻赵老四有个精明的‘悍妇’媳妇儿，对外逢人笑口常开，做事火急火燎，对内则是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下人的身子和命数，却有王宫夫人的火爆脾气。不许赵老四纳妾，不许他喝酒，入了戌时便不许他外出。有次赵老四醉酒多看了眼梁双景屋里的丫头云霓，就被崔氏关门修理了三个时辰。言语辱骂、拳脚相加，弄得他往后一个月都只敢埋头走路。

        这次崔氏回了趟娘家，赵老四就本性暴露，被梁双景三言两语就钓上钩了。贪酒恋色，还牵扯了主人家的小姐，若是被崔氏知道了，估计离头七也只差七天了。

        酒歌盯着笑意盈盈的崔氏，心中便有了底，道：“今天四姐姐在柴房丢了一坛酒，有人说看见赵老四去过，所以我来问问，柴房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说罢，便将眼神飘向了赵老四，只见他眼神惶恐，一会飘忽着看向崔氏，被她责了句“小姐问你话呢，还不快说清楚”就悻悻然地看向地面，下一秒，又瑟瑟发抖地看向梁双景。

        “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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