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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枉死


  75、枉死

  荣寿骇得一跳,很快沉静下来,“是申家大宅?那可真是晦气,这申家也真是不成器,家宅不扫如何扫天下,快,去看看。”妙闲素来话少,却很少说废话。

  门口插杆站着的两名小太监麻溜地往申家暂住的小偏院跑。

  妙闲脸色阴郁,阖了几次眼都沉不下心来,只好起身走到佛龛处点了根香默默拜了拜。

  薛老太太抿抿干裂的嘴角,也有些气息不稳,没来由地她也感觉到一股煞气正缓缓从东南方向压了过来。

  一名小太监跑得满头大汗,噗通一声跪下,细声禀告,“申家老太太点了院子里留下的下人,都在,一个没少,主子们也都在,今日无人外出。“

  公主一行征用了申家大宅后,申家只留用了极少数下人,其它人全部遣去了乡下庄子里。

  “随喜去找侍卫统领了。”小太监说。

  荣寿皱起眉头,看向还跪拜在菩萨面前嘴里念念有词的妙闲,“当真不好?!”

  薛老太太上前纳了个福,指着支起的槛窗外远远的一支树梢上一只倒挂的风筝,“臣妇也懂点风水,那只风筝怕有点说头。”

  话音未落,小太监在门外回禀,“侍卫统领崔大人有人未见公主。”

  “说吧。”荣寿皱起眉头。

  门外一个身材颀长的玄衣男子跪下,“回禀公主,在慈安院南侧的荷花池发现一具女尸,据随喜公公确认是今天来觐见公主的客人雷刘氏,荷花池周围已经着人看守,请公主的示下。”

  “雷刘氏?!”薛老太太大吃一惊,她万没想到这血光之灾应到她们头上,不由心急如火,“莫不是搞错了。”

  门外的随喜公公也跪下,“没错,正是她,我见过她两回。”

  荣寿挥挥手,“随喜没别的本事,这记人的本事却无人能比,到底怎么一回事?”她问的是崔大人,又抬手示意他站起来说。

  崔大人深揖一礼,“尸体衣裳零乱,有争斗的痕迹,额头有伤,后颈子有两个手指印,想是被人强摁在水里溺死的。”

  荣寿的火气一点点燃起来,“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还真是大胆,你即刻去查清楚,此事查清前,谁也别离开宅子。”她心里明镜似的,雷刘氏与她公主府没有任何瓜葛,她的死只与薛家雷家包括兰清若有关。

  妙闲对荣寿行了个佛礼,“今儿的法华经讲不成了,死者为大,让我为她念一卷往生经。”

  荣寿起身,“你念吧,这是她的造化,能有你的佛音相送,她的下一世必定否极泰来。”

  薛老太太求了公主也跪在妙闲身边,她一直跟在公主身边,是最干净的一个,可她心里却七上八下,那只飘摇树梢间的风筝像只巨大的幡儿,透让人心悸的鬼祟。

  兰清若等人被两个太监带到前院花厅,原本以为这是要走了,谁知花厅里站满了他们带来的下人,包括几个赶车的。

  “我娘呢?”雷曼儿有些无措。

  薛老太太雷刘氏都不在。

  兰清若暗暗心惊,因为他们一进来,花厅外就被一群人紧紧围住,从半开的槛窗看出来,那些人肩头一团锦绣,腰间竟然挂着绣春刀,这是她对宫里禁卫军最直接的印象。

  这是怎么了?

  下人们也看出了端倪,都慌乱地往边上挤,最后只剩下她们三人及贴身丫头站在中间。

  门静静地打开,几个玄衣男子走进来,其中一位直接在正座在坐下,另一名男子扶扶腰间的配刀,咳了两声,“适才府里发生了凶案,所有人员都会受到盘问,不必紧张,问什么说什么,不能有隐瞒谎报,一旦发现重者杖毙轻者杖责三十。”

  兰清若的心倏地团在一起,雷刘氏的脸来来回回地在脑子里的盘旋。

  雷曼儿更是身体僵硬,摇晃着就要倒下。

  兰清若忙把她扶到一边坐下,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那一边一个一个的一问一答。

  车夫和跟车的婆子都在门房守着连门都未出,更别提进内院,这些人很快都放了出去,只剩下她们三个主子和各自的贴身丫头,再有就是薛老太太的丫头明月和雷刘氏身边的婆子陈妈妈。

  兰清若雷曼儿薛赫氏给公主请安出来后,就一直跟玉琪在一起,她们三人的丫头也一直跟在身后没有离开,说不清的倒是明月和陈妈妈。

  明月说因为薛老太太没出来,她就一直等在外面,看着天色有些阴还刮起了风,怕老太太出来受一住,就和门外守着的宫女说了一声,去马车上取了一件外褂。

  “路上遇到什么人了么?”玄衣男子问。

  “路上看见两个宫女,一个穿浅蓝袍子,一个穿老绿袍子,停放马车处有一个公公。”明月说。

  陈妈妈说,“夫人一出来就说昨夜没睡好有些疲累就不和姑娘们一起逛园子,先是在前边的亭子里坐了一会儿,后来她让我去找雷姑娘说有话和她说,我虽然答应了,可在府里我哪敢随意乱走,想求府里的姑娘和公公又不敢,只好在亭子周边找了两圈,等我回到亭子夫了已经不见了,我只好等在那里没敢动弹。”她不用人问,急着辩解,“亭子周围时常有公公走过,虽然不认得他们,可你们问问,他们只写记得我。”

  兰清若雷曼儿薛赫氏和她们的贴身丫头被放了出来,但只允许他们在小范围里活动,不得进内院。

  几人再迟顿也知道死者就在雷刘氏和薛老太太中间,而凶手则在明月和陈妈妈之间。

  雷曼儿早就惊得半痴半癫,傻傻得坐着,一句放也没有。

  薛赫氏紧紧地挽着兰清若,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过了一会儿,兰香慌着从外面奔进来,神色复杂又带着一丝怜悯地看了眼雷曼儿。

  兰清若薛赫氏对视一眼。

  “知道怎么一回事么?”兰清若把兰香拉到一边,薛赫氏也跟过来。

  “说是被人溺死在那边荷花池边上。”兰香说。

  兰清若攥攥拳头,她们曾从那片荷花池路过,池水很浅,不可能是自己不小心掉进去丧了命。

  为什么要致她于死地呢?!公主的人与她们也只是昨日才见,即使不喜欢她们上赶着巴结她,不理她们就是,犯不着手上沾上罪孽。兰清若沉吟半晌,不得不承认那玄衣男子的判断不出大格,凶手就在明月和陈妈妈之间。

  兰清若不敢看雷曼儿,真怕惊醒了她,让她如何面对唯一的至亲就呈尸在不远处,已与她天人永隔。

  薛赫氏更不敢说话,因为最有嫌疑的应该是明月而不是陈妈妈,而此时明月就代表着薛老太太,就代表着薛家。

  “清若,能不能让人去找找老太太和公主,我们也不能就这样被他们当贼一样审个没完。”

  兰清若虽不知道薛老太太为什么要致雷刘氏于死地,但这样明目张胆地在公主下榻处行凶还真是前所未闻。

  “依我看我们还是别多事,少夫人没看见那些人正在一个个排除嫌疑,别没事还找出事来。”她不知用什么语气来对薛赫氏说话。

  “陈妈妈出来了。”趴在门缝处张望的兰香轻呼,“快来看。”

  兰清若薛赫氏呼地涌到门边,兰香把门缝推开了些,院子里进来了几个皂隶,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一张白色的单子铺盖着一个人,那人的手从单子里支出来,一只翠绿的镯子在手腕上滚来滚去。

  懵懂的陈妈妈嗷地一声扑过去,夫人夫人地乱叫。

  屋里的雷曼儿仿佛被这声嚎叫惊醒倏地嚎啕大哭着撞向门板,砰地一声彻底晕死了过去。

  “可怎么好?”兰清若忙抱住雷曼儿,禁不住潸然泪下。原本母女俩在这世上就活得艰难,雷刘氏这一走,雷曼儿可怎么办。

  陈妈妈被那些皂隶拖开,护卫揪住她的后脖颈把她甩了进来。

  陈妈妈开始咒骂,“、、、、、、看着慈眉善目的,却没想到心比狼还狠,她们孤儿寡母惹着谁了,就下这样的狠手,若是不愿帮衬,直接回绝就是,也犯不着要了她们的命呀,你让姑娘可怎么活呀。”

  雷曼儿悠悠地醒来,倒不再流泪,“那是娘么?”

  没人敢说话。

  “都是我害了娘,都是我害了娘。”

  兰清若忙上前拦住她的话,“这是哪里的话,夫人痛爱你的心谁人不知,为你殚精竭虑也是为人父母的心,怎么说是你害了她,如今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就别乱想了。”

  薛赫氏主仆悄悄走到一边远远地站着。

  “怎么回来?”兰清若问陈妈妈。

  陈妈妈复又陷入惊悚之中,哆嗦着嘴唇,“多亏夫人保佑,若不是这样,今天我就说不清了,非得被坎头。刚才明月说她的理,我说我的理,谁也不让,这时门外的官爷进来说夫人挣扎时手里拽了颗扣子,正是明月身上的,还是里衣的小扣纽。”她噗通一声跪下,不停地拜着菩萨,又发誓赌咒,“夫人定然知道我对雷家的真心,夫人放心,我就是死也会守着姑娘,看着她平安嫁人生子,一辈子顺顺遂遂。”

  兰清若看向站在一边的薛赫氏,她慌张地扭过头,不与她对视。

  公主若为雷曼儿指婚,若指得高了,会得罪那些权贵,为了曼儿她不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指的低了又无法彰显她的仁德,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指给薛家。

  或许薛老太太突然知道了公主的打算,在她张口之前先下了手。

  雷刘氏一死,曼儿有三年的孝期,三年,有太长的时间可以做很多的安排,最终怎样还真不好说。

  又或许,雷刘氏一死,这指婚一事就不了了之,丧事与喜事相冲,公主犯不着触这个霉头。

  总之雷刘氏之死对薛老太太好处多多,尤其是雷曼儿无依无靠,定然托庇于薛家、、、、、、

  “给曼儿找个大夫吧。”那边薛赫氏突然说,看到大家诧异的眼神,忙又说,“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不信雷夫人是明月杀的,无缘无故的,犯不着。”

  “薛家次孙也该娶妻成家,若公主把曼儿指给他呢?”兰清若说,“你们会怎么想?”

  薛赫氏倏地脸色苍白,喃喃地,“为什么要指给他,雷家配不上薛家呀。”

  “公主指婚还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兰清若冷笑。

  “那,那公主现在也可以赐婚呀。”薛赫氏说。

  “公主还敢赐婚么,连我都知道曼儿进了薛家就是进了龙潭虎穴了。”兰清若随口说道,心却倏地提了起来,若公主甄透薛老太太的心思,为了罚她说不定还真会将曼儿指给薛家。

  因为有明月在前,薛家完全可以不承认明月的行为与薛家有关。

  兰清若示意兰香去找人,过了片刻,兰香回来,“人家说若没性命之忧就等着,公主着急等结果,还说、、、、、明月咬死不承认雷夫人是她害的,可人证物证都在,说雷夫人的指甲里留了明月的头皮,一时明月,头发里真的藏了一道伤口,不是她还有谁。”

  荣寿坐在檐下听着妙闲诵经,神色肃穆。

  除了随喜,其它人都避得远远得。

  “人真的能进极乐世界么?”她突然问。

  “这得看谁,”随喜自然知道公主只是想说话,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这位夫人也是幸运,遇到公主,还能得师太亲自为她念经,想来应该可以去往极乐吧。”

  “极乐世界岂是说去就去的,若真能去,为什么世人还这样留恋尘世呢。”荣寿呵呵两声,自言自语。

  随喜绞尽脑汁地应对,“极乐世界不是永远的归处,人都得转世,菩萨不是讲究上一世是这一世的因,下一世是这一世的果么,若不好好把这一世过得圆满,下一世又怎能极乐。”

  “好,”荣寿拍起了巴掌,“没想到小喜子也能辩经了,下回大光寺辩经我推举你去。”

  “公主别取笑奴才了,”随喜抹抹额头的汗水,“我也就跟公主学了两句。”

  下面的太监来禀报,崔大人要见公主。

  荣寿侧耳聆听了片刻妙闲优柔的声音,起身走进隔壁的小花厅,“进来吧。”

  崔大人行了大礼,“公主,幸不辱命,都审问清楚了。”

  “嗷?!”荣寿撩起眼皮睃了眼面前威武的男子,“说说看。”

  崔大人把审问过程简单说了一遍。

  “这么说凶手是那个叫明月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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