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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绣艺


  十九、绣艺

  “娘的意思二娘身边除了自己的嫁妆,还包括李家的财产?”梅效春倒没吃惊,“二娘是长女,李家也没嗣子,父母留给她只能说比较偏爱她,没什么说不过去的道理。”

  “你二叔可不是入赘。”梅王氏面对这个早熟的女儿只点一句就行。

  梅效笑看她们头碰头地在一起说话,早不耐烦,嚷嚷着,“我去看悦表姐的衣裳,她说让我去看。”

  “眼皮子别太浅,丢人现眼。”梅效春还想阻拦。

  梅王氏却说,“去吧去吧,好好看看回来给娘说说。”

  梅效春还在深思母亲的话,“你是说二叔家的财产除了祖父当年分给他的,加上这些年自己添置的,再刨去二娘的嫁妆,其它的应该是属于李家。”

  “李家两位姨母怕就是这个意思!”梅王氏点头,“当天他们招集了几百人围着梅宅,若没有点把握怎敢如此嚣张,最后是你前三嫂子的大哥平息了此事。当时我就觉得你二娘怕有后眼呀,她恐怕早就料到有这么一闹,也一早就为他们备好了解决的良方。”

  “娘是说二娘给三哥娶的三嫂子是这个目的?”梅效春若有所思。她老早就知道这个三嫂子未成亲时就身患肺痨,见过她的人很少,二娘去世时她都躲在庄子里没有现身,梅家上下因为这场亲事几乎与梅家二房断绝了来往,特别是祖母嚷着不让二娘的灵位入家祠,因着二娘,对梅效尤梅效白两兄弟也冷了心,这两年他们送的生辰礼都叫退了回去。“所以说李家姨母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

  “谁知道呢,”梅王氏颇为感慨,“或许我们都误解了你二娘的慈母之心。”

  “李家很有钱?!”犹豫片刻,梅效春突然问。

  梅王氏摇摇头,“我只知道李家做药材很出名,比梅家有钱,到底怎么个有钱法,我还真不知道。”

  “依我看,很多。”梅效春沉声说。

  “为什么?”

  “把三哥的婚事都搭进去了,你说多不多。”梅效春倏地贴在她耳边说,滚热的气息让梅王氏的心头也跟着一烫,“再说你看看三哥给我们的礼物,手表呀,还贴着钻石,正经洋玩意儿,很贵的。”她又拿起那个精致的雕花铁盒,依依不舍地打开,“真漂亮,凤惜的那块都不及这块好。”

  “这事别拿出去乱说。”梅王氏轻描淡写地拿过梅效白送她的细羊毛护肩,虽没有手表贵重,却也极难得,摸在手里像丝绸一样嫩滑。

  “我知道,”梅效春将手表戴在手腕上,小声说,“我听说三哥送姑母的生辰礼也是手表。”她得意地扬起手腕对着阳光,钻石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辉映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睛。半晌她取下重新放进盒子里,“娘都猜得到,姑母怕也猜得到。”

  “你都说是猜了,又不是事实。”

  梅效春一愣,旋即笑道,“是呀,都是我们瞎猜。”

  母女俩相视一笑,梅效春忙别过头,不去看母亲八成新的袄子上崭新的衣袖襟口的镶缘,这次出门他们兄妹一人两身新装,母亲却只翻新了一下去年的旧衣。梅家祖上是行医的,到祖父这一代也只攒下四间药铺,两兄弟一人分得两间;她父亲梅传霖是祖父的嫡传弟子,医术了得,却并不懂得经营,幸亏母亲操持,药铺又变成了四间,再加上母亲的嫁妆,他们的日子也算蒸蒸日上。一家人都把希望放在放弃继承祖业一门心思希望科举入仕的大哥梅效如身上,但梅效如中了举人后就再无寸进,母亲毅然决然拿出一半的家私为他捐了个官,前年补了广渠州知府,但他是新官,上下打点再加上应付考绩,还需要家里时不时地接济一下;而二哥梅效世则完全是个不上进的花花公子。

  梅效春黯然地叹口气,抓住母亲的手,“爹爹也不知在京城怎么样了?!”

  今年三月,梅效霖被太医院传进京,为贵人诊病,传他入京的正是万老神医的长子万年青。

  “若是你爹爹这次哪怕能得到贵人的赏赐,我们的药铺就会名声大作。”梅王氏眼里满是希冀。

  梅效春却说,“娘,二哥开洋医院,三哥开始制中药制剂,我觉得我们的药铺应该跟两位哥哥学学,要是也能卖洋药,再加上三哥的中药制剂,何愁不独占鳌头。”

  “可你祖母、、、、、、“

  “娘,祖母年纪大了,她以为大哥做了知府,我们就是官宦人家高人一等,现在可不是那个时代了。”梅效春垂下眼睑,掩下眼里的不以为然。

  花槐几乎是小跑着疾步进来,“打听到了。”

  母女俩都不说话。

  花槐喘均了气,“说是三少爷的未婚妻在府里养病。”

  “未婚妻?!”梅效春跳起来,“哪家的?”

  “兰家的,凤阳兰家。”

  “谁?!”梅王氏惊呼,又忙掩下眼里的诧异,“仔细说说。”

  “说是前天晚上三少爷带着兰家姑娘去万老神医处求医,第二天医馆起了大火,姑奶奶就让三少爷把姑娘接过府衙来住,人现在就住在鹤鸣轩,洋医院的医生一天两次上门扎针。”花槐一脸紧张地扯着衣袖,“我找了三个人问,虽然都知道得一言半语,但这事怕不会假。”

  母女俩一时都蒙了,但同时看向彼此,“这样的好事为什么要瞒着。”虽然只匆匆寒暄了几句,她们也看得出无论是梅传音还是梅效白根本没有想透露这个消息的意思。

  梅香扶着兰清若在堂屋里走了两圈又劝着躺回床上。

  虽然还有些烧,但咳嗽轻了些,躺在床上很是百无聊赖。兰清若不知梅香知道多少,她不敢多问,只看着梅香守在床边一边做针线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说话。

  只一天功夫梅香就为她缝制了一身寝衣出来,月白的细棉布,针脚是水兰色的波浪纹,让她想起万家医馆那身低调奢华的衣裳,她这才恍然明白那是梅香的手艺。

  兰清若犹豫片刻,“梅香的手艺外面的绣娘可比不了。”

  梅香腼腆却又骄傲地说,“我是跟我娘学的,以前老太爷老太太出门见客的大衣裳都是我娘做。”

  “那你娘的师傅是谁?我看这针法和宫绣相似,却又不同,我虽然见识有限,我娘却对绣艺出众的技法如数家珍,这种绣法我还没见过。”这两天她接连巧遇这种绣法,让她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只是姑娘的抬爱,怕我们这种绣法进不了老夫人的法眼。”梅香一顿,讪讪地闭上嘴。

  “梅香知道自己在自谦。”兰清若轻声笑道。

  梅香笑着低下头。

  “老太爷老太太的衣裳你娘做,那,老爷夫人的衣裳由梅香做啰?!”兰清若瞥了眼刻意避开她的梅香,玩笑道。

  “夫人,不,是先夫人,她看不上我的绣艺,”梅香无奈地讪笑,“她总是从绣纺里拿成衣,京城的,武昌府的,”她停下手中的针线,眼神顿了顿,自嘲道,“绣纺里都是新样子,那些样子总跟不上。”

  兰清若一愣,别的事她或许不通世事,可大户人家女人间的那点子事她太知道了,大家族,或者富贵人家世家侯门里的女人对时尚或者新花样都有一种没来由的排斥,她们视其为轻佻,只有那靠衣衫博人眼球的女人才会在衣衫上做些出格的心思,她们讲究的是面料绣艺,这是富贵的标志。

  梅家或许不算是列鼎人家,却也算富贵,让养在深闰的女人家身着时尚奇巧的衣裳来吸引外人的目兴似乎难以理解。

  昨天梅效白为她选择的四身衣裙都比较注重衣料和绣活,新样子也只选了件大氅,其它的不仅保守,甚至可以称的上是守旧。

  兰清若不由地露出审慎的目光,看见梅香又拿起针线,忙拿起绣线抽出一根。

  梅香还在为她做里衣,银白的细棉布,柔软轻薄,领口袖口两襟滚着细细的麦叶黄镶缘,针线细腻,几乎看不见针脚。

  “我喜欢梅香的针线,用心,巧妙,这可是外面的绣娘做不到的。”兰清若由衷地说。

  “那我以后就给姑娘做,”梅香很高兴,不好意思地说,“那些新花样我也会做,只是觉得慢点。”她的脸上流露出遗憾的神色。

  兰清若了然。时尚新奇的服饰注重剪裁,绣活的用处反倒少了。

  “我娘说以后绣艺恐怕要失传了,现在的新料子花样直接就能印到布料上。”

  “怎么会?!”兰清若安慰道,“绣艺都传了几千年了,你是你娘传的,你娘是谁传的,也是她娘么?“

  “我娘?!”梅香迟疑地又低下头,“她说是我外婆教的。”

  “你姓梅,我猜你爹应该是梅家的家生子,老夫人喜欢你娘的手艺,你娘应该是夫人出嫁时从李家陪嫁过来的吧。”兰清若轻声问。

  “嗯。”梅香抿抿嘴角,含糊地应道。

  兰清若不好再深问下去。

  那夜那女人身上的绣技明明与梅香的绣艺同出一宗,不同的是女人身上的绣法更加大气圆融,而梅香的绣法刻意往迤逦秀美处下了功夫,但却瞒不过她这个从小在母亲的厉眼中熏陶过来的眼睛。那女人非贵即富,而这种磅礴的技法更应该根植于豪门贵胄的土壤里。

  这时兰清若真是怀念母亲对绣品独树一帜的分析和精妙判断。

  “真是可惜了那身大衣裳。”兰清若只得就事论事。

  梅香一恍神,醒悟过来,“那是我为夫人,不,先夫人做的唯一的一身大衣裳,怎么会在船上?!”

  “我看那袄的领子是一年前的样子。”兰清若指指梅香的衣领,“这两年这领子一年高过一年。”

  “是,一年前的六月做的,我记得很清楚,夫,前夫人是八月过世的,”梅香遗憾道,“她到底没穿上我做的衣裳,那裙子的绣样我反复改了几次,总觉得不够新鲜,怕入不了夫人的眼。”说完又不安地闭上嘴。

  兰清若不敢再问,安慰道,“或许夫人早登极乐,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才是对她最好的缅怀。”

  “姑娘真是好人。”梅香喃喃地,忙回身取过一个炖盅,“老爷说姑娘不能喝茶,白水没有滋味,不如喝些梨水,润肺去燥。”

  “在说什么?”梅效白掀帘进来,在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格外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兰清若片刻,“好的多了。”说着上前扶在她的脉上,深三下浅两下,“明天应该能退烧,再将养两日就差不多了。”

  梅香乖巧地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可以给兰家送信了么?”兰清若扶平袖口,盖住手指。

  “再过两天吧,这两日武仁合肖九一直在查医馆的火灾,却没什么头绪,他们寄希望于府衙的总捕头丁力身上,他是远近闻名的神探,但他或许看出此事非同寻常,也许是我姑父看出了什么,把他派了出去,但武仁合他们迟早会把他找回来,不知这个丁力会把此事引向什么方向。”梅效白说,“所以你还是以养病为名,和这个漩涡保持些距离。”

  兰清若点点头。

  “你在外求学,除了你表哥,身边没有别人么?”梅效白又问。

  “有,学校是住宿制,不让下人跟进去,家里只好在学校附近租了院子,那里有一对老仆,负责看门打扫,一个丫头给我洗洗涮涮。平时我上十日休一日,现在还没到十日,他们应该还没有察觉,学校里我请了、、、、、、”她低下头,“请了两日的病假,表哥回去了,他应该会替我遮掩。”

  “那就好。”梅效白瞥了眼略有些羞愧的兰清若。兰家对这个女儿十分溺爱,考虑周全,可还是关不住一颗长了翅膀的心。

  长了翅膀?!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你这马甲很特别。”兰清若问,却不是梅香的手艺。

  她其实想对梅效白说声谢谢,可仿佛一说出口就亵渎了他的一番心血。

  “是我母亲为我缝制的,收拾遗物时我才发现,一共十件,不同花色,其实我娘针线一般,我爹专注医术,家里的生意都靠她打理,她没这个闲功夫,所以她能做成这样不知废了多少件,听红姑说最后两年她几乎夜以继日。”梅效白声音冷清,微敛的睫毛抖个不停。

  “她一定很疼你。”兰清若慌忙说。

  “是么?!”梅效白长舒一口气。

  不确定?!

  兰清若偷偷斜睨他一眼,如此的慈母心还能不确定?!却没勇气盘问,忙岔开话题,“你还记得我说过万家药馆那女人衣裳上的绣工与你给我那身衣裳绣工同出一宗,我听梅香说那是她母亲传下来的手艺。”她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

  梅效白沉默着。

  “不好说就别说。”兰清若呵呵两声急忙摆手,“对不住,我不该问,我只是好奇。”

  梅效白苦笑,“我说不知道你相信么?梅香的绣艺传自她娘,红姑是我娘的陪嫁丫头,一直深得母亲的信赖,几乎是她的左膀右臂。”他抬起头,眼睛眯起,眉头渐渐蹙起。

  “算了,”兰清若愧疚地安慰道,“我娘说过不是所有的疑惑都需要答案,与我们无关的可以放过,与我们相关的可以放它存在着。”

  “这话真有境界。”梅效白松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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