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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突变


  17、突变

  “不如我去她弟媳妇家问问。”邱妈妈后退两步,低声问。

  “问也白问,他若想瞒你,你还能问出个什么。”梅传音摁摁额头,“不知她看到了什么?!”

  “不会被杀人灭口了吧?!”邱妈妈惊悚地看看四周。

  “他还不敢。”梅传音舒了一口气,放松地倚着桌子,“这点我还有把握,怕是老强东家的坏了他的事,只怕和兰姑娘有关。”

  “那后日的宴席还请不请兰姑娘出来,她在咱们家的消息我可是放出去,她和表少爷的事我也露了一言半爪,没几个人信。”邱妈妈试探道。

  “当然要请,明日你再捶实些。”梅传音敲敲桌面,笃笃得,像擂鼓。

  “行,”邱妈妈不由地挺直腰,“明日讲究的人家会派下人过来报一下马车和轿子数,介时我再巧妙地安排安排,只要一家将信将疑了,这事必定会马上传开。”

  “明日我大嫂会带着侄儿侄女儿过来,先瞒着他们。另外,”梅传音迟疑着,她咬紧牙关,“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就和效白生分了。”

  邱妈妈站在灯光之下,神情模糊,“这也怨不得夫人,表少爷他自己瞒着夫人。”

  “他娘就是如此,”梅传音的声音倏地拔高,“我总觉得他娘在算计什么,这些年这感觉一直没变,为了她我和爹娘也闹翻了,”顿了片刻,“行了,你找人盯着他点,记住,只盯着,不能坏他的事。”

  灯罩里的灯蕊噼里啪啦地响了几下,倏地惊散了压抑的空气,梅传音挥挥手,像要赶走不快,“把效白的生辰礼拿给我再看看。”

  一个别致的银质雕花铁盒,不大不小,正好可以放在手掌上,打开铁盒,一抹琉璃亮光嗖地一下绽出,把屋里的黑暗逼得退了半步。

  一块女式手表安静地卧在黑色的丝绒衬里上,表针滴答滴答,细碎又动听。

  “他可真舍得花钱。”她不由地满意地叹息道。

  “少爷这些年在庆丰的生意多亏老爷护着,这些钱算什么。”邱妈妈忙说。

  梅传音把手表戴在左手腕上,右手上的玉镯子就显得格外笨拙。她又叹口气,摆摆手。

  邱妈妈问过值夜的丫头,知道常存理已经在书房歇下,就让丫头进去伺候梅传音梳洗。她走出正院,看看月华如练的府衙,熟门熟路地从近道摸到鹿啸苑,大门依然半开,她不敢进去,只能守在暗处,过了好一会儿梅虎才闪进院里,凭她对府衙的了解,梅虎来的方向应该是府衙大门。

  门被咣地一声合上。

  梅效白在卧室等着,他洗了澡换上白色府绸裤褂,拿了本书坐在竹塌上就着灯火翻看。

  “大姑娘的丫头杏儿找了外院她的干弟弟把信送到了大姑娘的奶娘家,她奶娘答应天一亮就让儿子出城送信。您放心吧,我已经嘱咐梅豹带着那小子多绕几圈,四天后兰家才会收到消息。”梅虎坐在梅效白对面的脚凳上,规规矩矩地回答。

  梅效白等着他继续。

  “老爷,”梅虎迟疑着,还是咬紧牙关,“大姑娘把这样的消息传出去,您的名声怕是要被污了。”

  梅效白望着灯火外沉郁的黑暗,兰家接到消息定会极力控制消息扩散,也会坚决否认他们的关系,这样的举动反倒符合兰家人的身份,武仁合恐怕更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和结果。

  “说不定他们真的会倒打一耙。”梅虎呐呐地,很不痛快。

  “他们不会,巴不得瞒住所有人,并会。”梅效白反倒笑起来,“这样最好,兰家人反对肖九也说不出什么。”

  “但兰家人心里肯定会恨上老爷,难道让老爷担这不明不白的不是?!”梅虎眼睛一横。

  “这世间对女子向来都比男人苛刻,我与兰姑娘的关系若不能洗清,她这辈子都会受影响,将来的嫁娶怕都难以如意,她还这样小。”梅效白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桌角,嘴角抿出一丝笑,“这样一来,武仁合只能以为真是我一厢情愿趁人之危,这个谎话也不用再往下圆。”

  “可是老爷以后怎么办?”梅虎扯着衣角囧囧地,眉梢几乎竖起,“老爷总要娶新夫人。”

  “新夫人?!”梅效白怔了片刻,拿起手边的折扇,敲了梅虎一下,“就你小子想的多,是不是想娶媳妇了,你娘不是给你看好了么,说等人家姑娘再大两岁就给你娶进门。”

  “我娘尽瞎说,”梅虎低下头,倔强地抬起头,“我说不娶她也没辙,她就我一个儿子,还能逼死我不成?!”

  梅效白倏地一怔,半晌才轻笑道,“谁能硬得过你这个虎头,回头我给你娘说说,虎头是我的二管家,怎么也得配个配得上的,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没有,”梅虎脸上刚下去的汗又冒了出来,“没有,”他忙拿出怀里的汗巾,把珠花递上,压低声音,“我舅公看了,这是前朝的东西,虽然宝石换了,可是托儿换不了,您看这里,”他举起珠花,对着灯光,宝石的托儿上有个打磨掉的痕迹,只隐约看出是个突起,“这里原是朵双蕊牡丹花,这是前朝长平公主朱媺娖的私印徽章。”

  梅虎兴奋得眼睛冒光。

  “与前朝有关?!”梅效白吃了一惊,拿起那枚珠花凑近灯光,那个突起果真像个盛开的花朵。

  “放心吧,我舅公说他以前曾见过类似的东西,这几年上面查得松了,有几个改头换面的前朝宝物流了出来。”梅虎拍拍胸脯,很是与有荣焉,“不是说长平公主武功绝世,是个武林盟主么。”

  “那都是戏说,”梅效白还看着摊在手心的珠花,“长平公主十七岁就薨了。”

  “那可不一定,总说明朝太子还活着,说不定公主也、、、、、、”

  梅效白敲他一下,“明朝破灭已过二百多年,太子是妖精呀?”

  “那这个东西、、、、、”梅虎捧着脑袋。

  “要么流落民间,要么、、、、、、还在遗落民间的皇族手里,回头问问你舅公他见过的几样东西都在谁手里,”梅效白倏地肃然起色,“这事你知道该如何办吧。”

  “我知道,”梅虎忙起身,“我知道,我娘说过前朝的事马虎不得,说不得就犯了忌讳。”

  “你知道就好,也嘱咐好你舅公小心口生是非。”梅效白拍拍梅虎的肩膀,目露忧虑,“我知道你向来谨慎,可此事不同以往的任何一件事,若这珠花真的重要,想必他们会不遗余力地寻找。”

  “放心,今天我去找舅公就是翻的墙头,那里靠近糊糊庙,很多流民搭了草棚,人多而杂。”梅虎又拍拍胸脯。

  梅效白满意地点点头,又端起茶盅。

  梅虎把小凳往前挪了几分,头几乎埋到梅效白的腿上,“玉带春住的白楼倒不难打听,玉带春住进去后,原来的客人都退了房,大多匆匆出了城,极少数改住了其它客栈,但有个三天前住进来的女人没有挪窝,听说是个贵夫人,极为漂亮,说的是官话,光丫头下人就带了十多个,包了二楼整层,姓付,也不知这是她的娘家姓还是夫家姓。”

  白楼共有两层,妇人占了一层,玉带春只能用一楼,据说白楼一楼闹白蚁,大多客人都乐意住二楼。

  “这个付夫人怕是玉带春的什么人。”梅效白说,“否则他不可能把别人都赶走了,独留下她,还体贴地把二楼让出来,再下下功夫,看能不能打听出这个付夫人的来历。”

  ‘哐’地一声脆响,两人都惊了一下。

  “不好,出事了。”梅效白率先跑出门。

  院里各处都亮起了火把,朝着敲锣的地方汇集,梅虎也疾步奔过去,须臾又转回来,“有贼进了内院,已经从墙头翻走了,官家让护院各处仔细查看。”

  话音未落,梅效白已经奔出院子。

  鹤鸣轩看门的妇人正从门里伸出头四处张望,看见梅效白忙出来见礼,“咱这没事,咱这没事,”她打开门,“姑娘们都睡得很安稳。”正房一派安静,清白的月光洒在屋顶的灰瓦上,像腾起了一层雾。

  “梅虎仔细搜搜院子,我去看看。”梅效白忙提步往里走。

  妇人也不敢阻拦,这是客房,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她都不知道。

  还没推门,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被浓郁的桂花香压住,几乎闻不到;梅效白忙推开门,屋里的香味更加明显,他的脑子轰地一下有片刻的晕眩,他忙摇摇头,用袖子遮住口鼻,轻轻走进内室。

  月亮照进轩窗,屋里并不暗淡,梅香睡在床前的脚踏上,呼吸悠长,睡得很沉;他撩开帐子,兰清若呼吸沉重,喉管发出撕拉撒拉的声音;他轻轻摁在她的脉上,提气凝神,片刻,悄悄退出来。

  梅虎和看门妇人站在一起,另有两个偏房里住着的打扫婆子远远地站着。

  “没发现什么异常。”梅虎上前。

  “屋里也没什么,我们走吧。”梅效白已经率先往外走。

  梅虎在后面叮嘱了几句,

  出得门来,管家带着护院也正巡查到这里,看见梅效白,忙上来问安,“惊着表少爷了,鹤鸣院里没事吧?”

  梅效白摇摇头。

  火把照得四处瓦亮,唯独看不清人脸。

  管家一个劲地陪着不是,“从来没有的事,贼竟然偷到府衙来了,听巡夜的护卫说身手了得,怕是个过路神仙,没摸准门就冒然上手,下回他绝不敢再来。”

  梅效白客套了两句,看着管家带着一群护卫呼啦啦地往花园走,火把仿佛把光亮一并带走,他们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怎么样?”梅效白慢悠悠地往鹿啸苑走。

  “有人来过,”梅虎低声说,“耳房后的院墙有攀爬的痕迹。”

  “看来他是直奔正房。”梅效白背后着手,停了一息,又接着往前走。兰清若的帐子里被翻找过,枕头的摆放都不是梅香的手法。他攥攥拳头,暗自吐出一口郁气。

  “是那个珠花?!”梅虎马上反应过来。

  “应该,”梅效白微侧过身,“你快去找你舅公,让他务必稳住,我估计最迟明日他们就会摸到你舅公那里。”

  “老爷放心,他说这富贵买卖干得越久越能摸到那些贵人们的命脉,他可警醒了。”梅虎的话还未落,人已经悄悄没入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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