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活着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六点以后，咖啡馆开始卖酒，这是老板为了创收想的壮举。尽管生意也并没有因此好多少，但是把营业时间拉长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一种新创收。老板关了几盏灯，打开了音箱。夜幕将来未来，音乐流转，通常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刻，但今天我却无心欣赏。心被姑娘搅得乱七八糟，也因为男人对她的态度而堵得慌。

　　她发呆了好一阵，接着起身去点了一杯酒。转身回来，没有再坐刚才的位置而是走向了我，然后趴在我身上，用指尖在粗糙的台面上来回划圈圈。我觉得有些痒，但是我喜欢她软软的脸贴近我，今天她没有哭，真是庆幸。

　　我不想再看见她的眼泪，非常不想。

　　几乎是瞬间，我涌起了一种冲动，希望能了解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故事。但我只是一张桌子，短短的几分钟，他们就结束了这一次见面，我根本无从窥探。

　　酒端上来的时候，我才知道姑娘点了老板自创的杀手，酒名来自那句搞笑的电影台词：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杀手是我们这最烈的鸡尾酒，通常别的女孩来这最多只会嬉笑着问问老板杀手这个名称的来由，等他解释完它的烈度以后，姑娘们通常还是喝莫吉托、长岛冰茶等软饮。

　　今天我只担心姑娘的酒量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杀手连一般的男生都很容易醉倒。她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酒量很厉害的选手，但是两个小时以后，我被她的酒量震惊了。

　　用现在流行的话怎么说？以为是青铜结果是个王者。

　　仿佛是喝high了一样，那晚她把店里所有品种的啤酒都点了一遍，之前那杯杀手好像并没有什么鸟用。今晚没什么顾客，老板走了过来，姑娘点了点对面，老板端着那杯万能白开水，颇有兴致地想听故事，当然，还有丝毫没有存在的本桌子我。

　　姑娘的声音听不出醉意，她说：“老板，我爱上一个大我11岁的男人。他有家庭，我一开始就知道。

　　我们在一起四年。第三年我离开他去外地游学，其实也不是为了学习或者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我就是想离他远一点。我知道自己这样不道德，但是爱情这个东西有时候就是这样事与愿违。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从来不主动联系他，四年了，我几乎没有给他打过一通电话。也只有他一个微信小号，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主动给那个微信发消息。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等待，等他给我发消息，等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说需要我。”

　　老板推了推眼镜，握着白开水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不仅是老板，我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我为他打过两个孩子”姑娘顿了一顿，“其实我不怨他，我只是很难过。我想过要生下来，但是我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决定的事情。他没有办法承担这个意外，我爱他，爱到舍不得他的工作前途，家庭因为我出现一点点不稳定的意外。”

　　这个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脑海热浪翻腾，仿佛喝了酒的是我一样。

　　老板问姑娘，你觉得他爱你吗？

　　姑娘笑着说，爱过的。他曾经也爱过我。可是人活着没有什么是永远的。说完这句，她仰着头喝完了最后的啤酒，我看见一滴豆大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她还是哭了，我看了看自己的四条木头腿，纹丝不动地在地面上，仿佛连带着我的灵魂也被禁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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