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塞下应多侠少年

翌日清晨，孟阳四人围坐在一起用早餐，随着接触的深入，戚玉真和高俊树面对孟阳的时候已经不再拘谨，按照孟阳的要求，如一家人般相处，二人也欣然同意。廉飞宇虽是新人，但是在孟阳的示意下，戚、高也是用心相处，廉飞宇融入的很快。

“廉先生，昨日救出你的子侄之后，你的情绪颇为激动啊，和平时的你完全是两个样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方便说的话，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能够帮上忙的话大家一起努力。”

孟阳边吃边说，自打他从鹰羽卫身上见识到炎国朝廷的实力和恐怖的底蕴之后，已经在内心建立起清醒的认知，他并不畏惧炎国的力量，但是他保持着敬畏，男子汉大丈夫，天大的事平静面对就是，不过要对力量保持着足够的尊敬，这是义父教给他的道理，也变成了他的人生准则。

孟阳最近抽时间将之前购买的书籍认真的阅读，有不懂之处便向戚玉真请教，治国和治军的书籍虽然刚刚开始学习，但是孟阳的身体被异宝内蕴含的微光改造过，因此思维敏捷远超常人，每读一段书，按照自己的要求就吃透这段书，因此在这两方面进步很快。

也正是这样，孟阳开始学会总结自身的优势和劣势，目前自己的个人实力便是最大的优势，与鹰羽卫的关系，则是第二大优势，有戚玉真、高俊树的协助，是第三个优势，廉飞宇和他部落族人的支持，是最后一个优势。

在这四个优势里，自己的个人实力和与朝廷的关系这两项是不可替代的，而第三和第四个优势，则是可以替代的。换句话说，孟阳只要保证自身不遇到危险，即使现在拥有的外部资源包括人马、银钱、物资全部失去，靠他自己的两个优势，也能很短的时间内重新再来。而失去自己的戚高、廉飞宇部族，则会举步维艰，寸步难行。这就是目前的局面，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除非高俊树的实力迅猛增长超过自己，否则起主导作用的就是自己。

相信戚高和廉飞宇两方，都能够看清楚这个局面。何况与炎国这几百年的积累相比，自己现在这点家当什么都不是。因此眼界已经被打开的孟阳不再把精力放在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之上，而是更多的放在如何将彼此的利益绑在同一个战车上。

《通鉴》中说得好：“只有寻找到共同的利益，联盟才能持久。”

因此此时孟阳看似问得随意，实际上则是大智慧，他在构建一种他们内部之间新的沟通方式，就是有话直说。

廉飞宇听完一愣，他没有想到孟阳这么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就如此直接的问他。他看向孟阳，发现孟阳的举动非常自然，眼神也非常清澈，并没有盯着他看，而是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桌上的吃食上面。

这种态度让廉飞宇赶到困惑，他失去了和孟阳之间的距离感，不知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回应孟阳。

孟阳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听到回答，抬头看到廉飞宇正盯着他看，孟阳放下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向戚玉真问道：“戚先生，我的脸上长了花吗？”

戚玉真这个人精打孟阳一开口便发现了孟阳的变化，随即就揣测出了孟阳的想法，现在孟阳一问，他便在心里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也笑着说道：“公子，平时还真没注意到，您这么一问，在下这么一看，虽然没长花，但是公子这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端端是一位美少年，估计以后要迷倒不少怀春的少女了。”

“戚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按你说的，难不成廉先生这么看着我，是想要为部族的女子招婿？”

孟阳听着戚玉真的打趣也不恼怒，转而去打趣廉飞宇。

高俊树在旁边看戏看得正高兴，原本就想躲在旁边看热闹，话题来到这里，他也憋不住了：“那廉先生可能要失望了，咱们公子可是名花有主了，哈哈。”

戚玉真和高俊树从之前那次与端木澜相遇过程中凤毛麟角的信息，都大概能猜到孟阳和端木澜之间有些情感正在萌生，私下里也偷偷的交流过，但仅仅是猜测，如今话说到这里，高俊树属于老人儿，不自觉的想在廉飞宇的面前炫耀一下资历，就说出来诈孟阳一下。

孟阳脸上一红，被说破了秘密，非常不好意思，少年心性上来了，心念急转，马上展开反击：“俊树，才想起来，剑鞘你找到了吗？你要是找到了，拿给我，我把上次扣你的银子重新发给你。”

高俊树也不恼，这下他和戚玉真都明白了，这是猜中了。两人同时看向对方，哈哈大笑。

被三人这么一顿插科打诨，廉飞宇也放松下来，北国的汉子内里还是豪爽的性格，虽然廉飞宇的位置决定了他做什么事都要再三考虑，但是有了早前四人的谈话，以及这次孟阳的态度，戚玉真和高俊树的态度，让他觉得放下心中的防备和犹豫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现在自己和族人们都在孟阳的手掌控制之中，把事情挑明了，情况还会坏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里，廉飞宇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来到孟阳的旁边跪下。

孟阳今非昔比，参加了三次恶战的他充分开发了自身的反应速度，同时对别人动作的预判也有了一些经验。廉飞宇起身之时孟阳便察觉到他的意图，早早等在那里，后发先至，起身拦住廉飞宇的下跪之势。

笑着说道：“有什么事情说就好了，咱们是合作做买卖的伙伴，不搞这些虚的。”

这一句话，在如今已经打下山寨，拥有了之前曾经设想的打造封地的底蕴之后，再次确认了孟阳之前的提议的作数的。

廉飞宇说道：“公子，之前的事我有隐瞒。所谓的子侄，只是我的推辞，其实他是我们部落族长之子，叫做廉骏昂，我们的部落名为丰土部落。原本族长打算亲自断后，让我们护送少主逃出来，然后拥立他为新的族长，可惜飞宇等人无能，被山贼所俘。飞宇原本打算以死谢罪，无意中听到虎牙山的山贼提到金乌山庄也购进了大量我们部族的奴隶，才抱着希望请公子去解救，当时也没有把握我们少主是否还活着，假如活着，也不知他和长老们是否同意我的选择。飞宇原本想着，假如确实救出少主，他若同意公子的建议是最好，要是不同意……”

廉飞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要是他不同意，飞宇将少主和族人救出来，也算对得起族长和族人了，到时候飞宇留在公子身边，带着从虎牙山救出的族人一起为公子效忠。”

孟阳听完点点头说道：“即使有了决定，廉先生心中也是颇为难受是吧？”

廉飞宇苦笑着抱了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孟阳没有再开口，他在思考如何帮助廉飞宇解决眼前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讲，目前解救出来的一千多部族人中，善于骑射征战的不少，毕竟是在北国那种弱肉强食的环境中锤炼出来的，即使因为部落弱于其他的部落被剿灭，并不代表战士的战斗力就弱，人数、战略、粮食、武器装备、战马、地势乃至天气等等，决定一场大战胜负的因素太多了。从廉飞宇等人能够护着这一千多人从北国逃进炎国来看，在战斗上也是可圈可点的，这些青壮战士假如能够加入孟阳的商队，那以后建立山寨的事情就十拿九稳了。要是这批人离开，对于双方其实都是极大的损失。

假如他们离开，孟阳建设封地的计划就要重新修改，人手方面的不足、人口方面的不足，都会极大掣肘和制约山寨的发展，想要补足这些缺口，就要发出大量的精力和财力，这是孟阳不希望看到的。而对于丰土部落来讲，目前一没钱，二没物资，三没车马，更要命的还是在异国他乡，离开孟阳，别说安全的事，这一千多张嘴摆在这里，连活下去都是问题。何况廉飞宇为了就他的族人，早和虎牙山救出的族人

孟阳在这边思考，廉飞宇不敢吭声，双手垂立候在旁边。戚玉真和高俊树对了对眼神，他们对廉飞宇瞻前顾后的处事方式有些看不上，既然当初放下狠话，说能救出这些族人，廉飞宇就让他们效忠孟阳，那他廉飞宇就应该照这个章程做下去，而不是在这里患得患失。但两人毕竟是在齐国官场成长起来的，孟阳孟公子这位主官没有发话，没有他们发话的地方。

孟阳思考再三，觉得强强联合还是最好的选择，廉飞宇当初是救主心切，因此话说大了，现在担心做不到，孟阳不怀疑他的忠诚，他相信事情不管向着什么方向发展，廉飞宇这个高手以及第一批解救出来的他的族人，都会留下来。至于新救出的这批，廉飞宇对他的少主的忠诚自己也要理解，他要不是这样的人，自己也不会放心再用他。而且真要是丰土部落这些人想与自己这边分割开，说不定里面还会有不少人留在自己这儿，所为部落，在北国不也是大鱼吃小鱼吗？信奉强者，才是北国的生存准则。

想清楚这些事，孟阳开了口：“廉先生不必多虑，既然我信守承诺解救出你的族人，你和第一批解救出的族人便已效忠于我，因此不管这批族人是效忠于我，还是跟随你少主离开，拥有了你们，我都不亏。不过买卖不是这么做的，丰土部落已经不存在了，从身份上说，他们只是一批奴隶而已，你和第一批族人则是我的人，你们现在已经和丰土部落没有关系了。你不要为难，去和族人谈谈吧，两条路摆在他们面前，一是效忠于我，之前我答应你的事仍然作数，咱们奔着给你们建国去尝试，至少以后你们也会有一个新的繁衍生息之所；二是想要离开，那就要看他们能够用什么赎回自己了，现在他们在我手中，身无分文，连身份都没有，我也很感兴趣，他们真要选择这条路，那他们的底气在哪？”

孟阳说完起身拍了拍廉飞宇的肩膀，说道：“我的廉先生，别再愁眉苦脸了，族人都就出来了，这不是大好事吗？我很期待和你的全部族人一起开创一番事业。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三人要送孟阳，孟阳摆摆手，说着不用太多的繁文缛节，离开房间。

戚玉真和高俊树心情正好，继续用早餐，随着接触的加深，他们对孟阳越来越了解，孟阳对他们没有客气话，说什么便是什么，都是真话。让他们继续吃，他们就继续吃。

廉飞宇在这里占了片刻，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戚高二人一躬到地：“飞宇冒昧，请二位指点！”

起身相搀的当然是高俊树，戚玉真示意廉飞宇坐下，看着廉飞宇说道：“廉先生，莫要烦恼，你是心系丰土部落，当局者迷罢了。这事好办，要不按你说的留下向公子效忠，要不任凭公子处置，又或者你们真有藏起来的宝藏、钱财一类的东西，用它们为你的族人赎身，公子通情达理，代价足够的话，公子绝不会为难他们。看在咱们共事一场，我也给廉先生你提个醒——既然已经效忠公子，就不要三心二意，公子要的是你族人的真心效忠，才会对你说这些，难道你真的没听出公子话中给你的族人留了善终的路了吗？你这次出尔反尔的作为，公子没有责罚与你，没有为难你的族人，反而站在你的角度着想，给他们机会，该怎么做，先生你真要好好想想了。”说完继续吃着早餐。

戚玉真这段话说的虽然温和，但是道理清楚，廉飞宇从自己的牛角尖里钻了出来，发现自己在这事情上脚站歪了，确实是做过分了，不由得出汗如浆，湿透了身上的衣服。

孟阳对自己足够宽容了，自己的行为实际上是以下犯上，追究起来是要受到严惩的，甚至他的族人都应该马上重新被关押起来，听后发落。他现在也想明白自己错在哪了，起身行礼感谢戚玉真，匆匆的向外走去。

高俊树在他身后补了一句话：“廉先生，别忘了提醒你的族人，公子对他们的善待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廉飞宇在二人的指点下思路更清楚了，再次施礼后离开小院。

戚高二人都受了他的礼，这是应该的，虽然时间短，但是三人之间彼此配合时颇为默契，也有惺惺相惜的感觉，他俩不希望廉飞宇做错事，因此说的也都是关键之处，否则廉飞宇也不会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廉飞宇此时站对了位置，事情也都想明白了，他是条汉子，否则之前也不会这么为难，如今想明白了，便立马去做事，弥补自己之前的错误。

来到商队为他的族人安排的仓库，门口的守卫向他行礼，廉飞宇的实力不弱，属于半步跨入九品武者的高手，做人正派，训练时悉心传授武技，深受商队护卫们的尊敬，在护卫中颇有威望。

廉飞宇还礼，客套了两句，便进入了仓库。

他的族人们现在状态与之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来到仓库之后，首先便是身体的检查，有病的有郎中医治，体弱的有流食补充，其次便是安排床位，分发衣物、行礼和生活物资，一切井井有条，让廉飞宇的族人赞叹不止。

廉飞宇进来的时候，族人们已经聚在一起谈话，大家的心情很好，人群中时不时传来笑声。

看到廉飞宇进来的族人惊喜的大喊，人们听到之后马上围了过来，纷纷表示和廉飞宇的亲热，一时间好不热闹。

廉飞宇看到大家脸上的笑容，内心也是非常的激动，当他看到族人身上整洁的衣服、伤药和居住的环境，心中一震，激动褪去，恢复了冷静。

廉飞宇正在询问少主在哪，此时廉骏昂听到廉飞宇到来的消息，已经带人来到门口，两人相见，廉飞宇向廉骏昂跪下行礼，廉骏昂过来抱住廉飞宇，止不住的大哭起来。

族人们见到这个场景，想起了最近的遭遇，心中哀伤，有人开始哽咽，不多时哭声渐渐大了起来。雪山和草原培育出来的人们自幼面对严酷的环境，性格照常人也更加坚强，再加上北国弱肉强食的立国准则，北国百姓也少有矫情之人。因此哭过了，发泄了，便好了。大家又恢复了正常。

廉飞宇说道：“少主，飞宇有事禀报。”

廉骏昂听后将廉飞宇带向仓库中采光最好的位置，这是族人们自发为少主整理的居处。廉骏昂屏退众人，二人坐下细细的谈这话。

廉飞宇看着廉骏昂的脸庞，心疼地说道：“少主瘦了，是飞宇无能，连累少主遭此磨难，飞宇有罪。”

廉骏昂拉着廉飞宇的手说道：“五叔，这说的哪里话。那些山贼强横，几个山寨合起来足有五千之众，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又哪是他们的对手。这次还是多亏了五叔，把我们给救了出来，要不我们真的要卖到各地为奴了。不过话说回来，救我的那位英雄是谁，手段伶俐，杀伐决断，真是一个厉害的人，我很佩服他！五叔你不是被其他山寨抓走了吗，怎么逃出来的？又是如何认识这些高手的？”

廉飞宇将虎牙山被铲除，自己被救，以救他为条件效忠孟阳，直到剿灭金乌山庄的经历细细的为廉骏昂介绍了一遍。然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少主，飞宇也知道自己僭越了，但是那时那等光景，要是飞宇不这么做，恐怕连救你都会成为泡影，更别提救出咱们的族人们。你怪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接受。只是这孟公子非同凡人，武艺、头脑、为人都是上等，他答应我们重新恢复丰土部落的荣光，甚至做到更好，我是相信的，因此希望少主慎重思量，是否能够和孟公子强强联合，让丰土部落的威名重新在北国远扬。”

廉骏昂听完廉飞宇的诉说，陷入了思考，一炷香过后，廉骏昂的眼神坚定起来，对廉飞宇说：“五叔，让长老们都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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