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失望攒够了，所有解释都显得多余。宋书铭想说明，他早就过了会发生冲突的年龄，可话到嘴边，实在是过于苍白可怜。于是黑着脸点点头，客气疏远地跟客人打了招呼，默不作声地坐在沙发的一边。
到了吃饭的时候，也是沉默寡言，仿佛周遭的一切与他毫不相干。宋书铭想平平静静，可他的弟弟，准确来说，刚回来不久的同母异父的弟弟，总想惹是生非，像是怕这个刻意伪造的和谐氛围不被戳破似的。
宋书铭夹什么菜，他就非要从他的筷子底下抢，到底他是成年人了，不过是个熊孩子，宋书铭懒得计较。可宋书铭表现得越是不在意，他就越是起劲。
当宋母给宋书铭夹了一块排骨后，有人不服地嚷嚷：“妈，你给他夹什么啊，那么大人了，又不是自己没手。”
宋母尴尬地笑了，摸着他的头宽慰道，“哥哥多久才来一次呀，妈妈多照顾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你怎么还不乐意了？”
“来什么啊，不好好待在国内，偏来我们家，真讨厌。”
宋书铭摔下筷子，紧紧攥着拳头，踹开椅子打算回自己房间收拾行李。未等他行动，宋母就按着他的肩膀，低声命令，“客人还在呢，你这副样子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不过就是小孩子说几句，当作没听见得了。”
“就是嘛，来我们家跟个大爷一样，我就说几句话，火气这么大。啧，搞得我都怀疑这不是我家了。”
他的继父开口假意训斥道：“肖睿，别说了，爸爸教你的全忘了，对哥哥要尊重。你再这样，可让李叔叔看笑话了。”
肖睿嘟嘟嘴埋头吃饭，除了宋书铭，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格格不入是他此刻最深的感受。而他的母亲，也宠溺地望着肖睿，丝毫不在意他会不会也有一点难过。
继父又发话：“书铭啊，这是李叔的女儿，你们加个微信吧，在同一个学校又是邻居的，多交流交流，她带你尽快融入到这里，就当是多了个好朋友。哎，我记得你家孩子还没找男朋友是吧？这不正好嘛。”
看到女孩羞涩的表情，两家大人目光交汇时的肯定，宋书铭才意识到这个饭局的意义所在。
所以说，他从未享受过半点来自肖睿一家的关心，现在却要作为他家棋子，跟一个陌生人谈恋爱甚至可能会结婚。
若是在前几年，宋书铭也许会选择忍气吞声，可现在，他对母亲最后一丝留念随着她的不在意而烟消云散，没必要为了母亲的面子再委屈自己。
宋书铭拉开椅子，勾唇冷笑说：“肖睿说了我不是这家人，所以我不会为了这家人的利益出卖自己。我有女朋友了，就算没有，也不会要一个陌生人。这顿饭，恕不能陪，你们随意。”
之后收拾行李、找酒店、入住的一系列动作仿佛是排练过无数次，流畅到让他有点想笑。
靠在软软的抱枕上打开手机，邀请许安视频聊天，可过了很久还是无人应答，这才想起来有着七个小时多的时差，此刻的她还在睡觉。宋书铭后知后觉地笑了，想见她已经成了条件反射，每每难过的时候，只要看到她的笑颜，所有的不如意都不值一提。
但宋书铭最后发过去的内容里，并没有提自己受到的不公，反而说谎自己很好，让许安放心。
许安早上看到宋书铭的消息，替他的担心减轻了不少。到了学校，正要背单词，班主任把她和另一个女生叫到了办公室。
“许安，陈珂，叫你们过来是想说，假期里举办的夏令营活动每个班都可以推一个学生上去。你们俩的成绩不分上下，表现也差不多，老师真不好决定要选择谁。所以和任课老师谈过之后，大家一致同意把下次月考的成绩作为标准，你们都好好努力，参加了夏令营有很大几率可以得到江城大学的保送名额。”
许安点点头，眼神充满了坚定，可一旁的陈珂同样自信。
为了夏令营的推选名额，许安的日子用头悬梁锥刺股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多少个沉静的夜晚，万家灯火渐渐熄灭，但许安桌上的台灯始终亮着，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连着很多个晚上都是十二点以后才睡觉，实在熬不住了，毕竟明天就要月考，万一在考场上睡着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晚上睡眠时间不足，中午又因为要看错题集，牺牲了午休。下午数学开考，头昏脑胀的许安看着黑色数字在白色试卷上不停跳跃，大脑一片空白，思路像断断续续的弦音般散落，奏不出一首完整的乐曲。
许安举手向监考老师申请去洗脸，得到同意后她便离开了座位。回来后，凳子边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个纸团，她正纳闷是谁的，坐在她后面的陈珂手中的笔应景地落在地上。立刻吸引监考老师过来，许安怔怔地看着老师打开纸团，把她叫到了走廊。
“这个纸团是怎么回事？你在作弊？”
“老师，我没有作弊，我刚从洗手间回来，我甚至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扔在这里的。您不能凭它出现在我的凳子边就认定是我的吧。”
老师沉吟片刻后说道：“你先回去继续考试，具体情况考试结束再定夺。”
莫名其妙地被安上作弊的帽子，对她的心态完全没有影响肯定是假的，许安刻意地不去想纸团的事，使劲把注意力集中在试卷上。
终于铃声响起，她也勉强完成了试卷。果不其然被老师带到了教导处，许安虽然无奈但也无计可施，总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才能脱身。
“现在好好解释下当时的情况吧。”
“我向另一个监考老师打了报告，去了洗手间，洗完脸回来正要坐下就看见了纸团，我正纳闷是从哪里来的，老师您就过来了。”
“所以说你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
许安怒极反笑道，“我怎么会知道，我甚至都没有碰过它。老师要是不相信，可以看监控。”
查监控是唯一能证明许安清白的方法，可当许安看到监控内容后，事情仿佛又到了死胡同。
在许安去洗手间的时候，陈珂伸腿踢到她的椅子，之后椅子掉下一个纸团，正是老师捡到的那个。
椅子是她坐的，纸团又是从上面掉下来的，许安百口莫辩，无论是谁都有理由怀疑是她在作弊。
老师让她回家准备之后的考试，至于处分之类的事情等到阅卷结束后进行。这意味着她能查明情况的时间只有周末两天。
所有科目考试结束后，大家都要回班收拾课本，许安抱着纸箱穿过走廊，一路上被不少人指指点点。
不会是“作弊”的事情传出去了吧，她郁闷地想着，周亦宁突然冒出来把她拉到茶水间。
“怎么回事呀，昨天听人说第一考场有人作弊来着，我都不相信，现在大家说作弊的人是你，怎么搞成这种情况了？”
“你觉得我会作弊吗？”
“肯定不会啊，你没必要作弊，凭你自己的势力又不是考不了第一。”
“你愿意相信我就够了。”
“我相信没用啊，你要让学校和同学相信，万一给个处分，太难堪了，而且那些流言蜚语也很糟心。”
“我知道，但是现在的证据指明就是我在作弊，我说什么在老师看来都是狡辩。只能在周末碰运气，看能不能查到别的。”
周亦宁接过许安的纸箱，“我帮你放教室，你回家理理思路，现在回去大家都在讨论作弊的事情，你待着未免难受。”
“好。”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啊，只要奶茶管够，一切不是问题。”
许安心头一暖，感激地笑了，听取周亦宁的意见回了家。
推算时间，现在宋书铭应该不忙，许安打了视频通话过去。看见他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本来并没有多委屈，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了。
“安安，你怎么了。”
“我……被诬陷作弊了，呜呜。”
“你先别哭，把事情说清楚。”
许安不得不复述一遍事情经过，她抽泣着说完后，宋书铭沉默地思索片刻，开口说：“你，到底有没有作弊？”
“宋书铭你什么意思啊，都说了是被人诬陷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啊。”
“我没有不相信你，只要你没做过，总有方法证明自己。”
“我打电话就是想让你帮我想想，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啊。”
“嗯，我想好后告诉你好吧，你别难过了。有电话过来了，先挂了啊。”
“哦。”
许安挂了电话，委屈的情绪弥漫开，比之前更甚，周亦宁都无条件相信她，为什么宋书铭还要怀疑她是不是说谎。只要宋书铭有事情，她都坚定地站在他这边，不论对错，他怎么就不能同样坚定地相信自己呢？
这种感觉就像，她捧着一颗心问他，能不能也用真心对她，得到的回复是不可能。
畸形的相处也让许安开始怀疑，一昧的单方面付出还能走多久，而她的付出是否真的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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