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面具
那姑娘身上的伤实在是重，弄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全部清理好。
平儿已经回来，得了小大夫的药方去后院煎药，就剩凤姐和那小大夫守在榻前。
凤姐看得出来，这小大夫不仅医术高，做事也很仔细，每处都弄得极好。
“你过来吧，我帮你开药。”凤姐正恍惚间，就听那药童唤了一声。
她欣喜至极，连忙行了一礼，“多谢。”
“不必，你这病症不重，随便找个大夫也能治了，只是这病最忌讳的就是拖，身体不舒服及时就医才是正道。”
“也不用吃太多，回去吃三副，平时多吃些补气血的东西，也不宜太多，适量增添一些，免得上火。”
药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一面写药方还一面嘱咐，没一会儿就将药方写好了。
王熙凤再次谢过，问：“小先生不知现在是跟着哪位神医，我看小先生医术如此了得，想来你师父应当更加厉害才是。”
“我师父当然厉害了，名满天下的皮师父你可知道？”
凤姐心中激动，她当然知道，这药童有点背景，张友世是他的叔叔，皮神医又是他的师父，若是与他相熟，日后定有益处。
“皮神医大名自是听过，不知皮神医现在何处？”
没曾想此言一出那药童斜睨她一眼，“我不都说你这病我随随便便就给治了吗？你不信我？”
“当然不是！”凤姐连忙否认，她深知不能小瞧了任何人。
更何况这药童只一眼就看出自己的病症，她哪里还敢瞧不上人家？
“我只是听闻皮神医的威名，想见见而已。”
若是能搞好关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谁知那药童眉毛一挑，“怎么？想嫁给他？”
凤姐看他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老成。
“怎么可能？小先生误会了，我已经有心上人……”
她说着看向在门口守着的马文才，随即反应过来，转头问道，“小先生何时发现我并非男子的？”
她居然才发现这茬，刚才他说自己气血亏虚的时候就当看出来了，王熙凤不由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么不像吗？
“装得挺像的，就是差了点东西。”小药童指了指自己的喉结位置。
王熙凤恍然，随即皱眉，“那东西如何能装？”
“当然可以，□□。”
□□？
这种东西王熙凤还是在话本子上见过。
“听小先生的意思，是知道这东西在何处购置？”
“当然，只要有银子，什么都好说。”
王熙凤点头，“小先生肯帮忙，银子自然好说。”听闻皮神医除了医术高明，还有一门神技，便是这易容术，这药童既是他徒弟，能弄张以假乱真的□□想来不是难事。
□□和易容术搭配，只怕事半功倍。
“行，加上今天的，一共二百两。”
别说二百两，就是两千两王熙凤也愿意一试。
她连忙从怀里掏出银票递给那药童，没有丝毫犹豫。
药童见她如此爽快，脸上露出懊悔的表情。
凤姐失笑，又拿了一百两给他，“如此可够？望小先生看在银两的份上，莫要把那姑娘的事说出去。”
“放心，这姑娘伤的重，先放我屋里养养，三日后来接人取货。”
说完他扬扬手中银票，“放心，看在钱的份上，我定会尽心。”
“可是……”凤姐犹豫，“有人在追杀那姑娘，可能会给医馆带来灾祸。”
她还是带回贾府好些，至少现在的贾府没人敢来搜院子。
“你这姑娘，怎么啰啰嗦嗦的，你忘了？我会易容。”
凤姐颔首，这药童怎么看也不像一般人，就是看在张友世和皮神医的份上也能信他一回。
“行，那我们三日后见。”
“好。”
说定之后，凤姐又去看了眼那姑娘，就带着马文才和平儿准备离开。
到得门口时，她突然回头，“小先生，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小大夫不知在写什么，头也没抬，随意道：“免贵姓皮。”
凤姐：“……”
原来他就是后来京城鼎鼎有名的皮神医！
“你……原来你……”她就说为何他医术那么高明。
以往只听说他会易容，这张脸说不好就是变过的。
而皮神医却丝毫不在意她的惊讶，没抬头看她一眼，自顾自地忙自己的。
凤姐回想方才和他的相处并没不妥之处，这才放下心来，虽被他耍了，但至少说明他并不是一个特别难接近的人。
她自己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出来这一趟，就收获了这么多。
只是有了这档子事，凤姐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她又换回了女装，依旧坚持要带马文才去吃饭。
马文才有些不解，可姑娘的事，他多问那就是逾矩了，左右吃个饭而已，倒是无甚影响。
这次王熙凤没再带他逛小巷子，而是直接去了一家大酒楼。
马文才他看出来了，王姑娘对这地方似乎很熟悉，刚才去那小巷子也仿佛是专门去找人似的。
可是她如何会知道刚才那人会从那个地方出现呢？
但转念想起先前黑风寨的事，他又想通了，以她的手段，似乎也并非毫无可能。
三人很快进入酒楼，楼里不知是谁点了戏，正咿咿呀呀唱得热闹。
“客官，几位？”
“三位，找个能看戏的位置。”
京城不知何时兴起了一阵戏曲潮，不仅有专门的戏楼，各式酒楼、茶楼、青楼都设置了戏台。
只是他们来得晚了些，戏已接近尾声了。
小二殷勤地把三人安排到了近舞台的位置，介绍道：“这是我们楼里新请的戏班子，瞧那武生，姿态端庄、器宇轩昂，唱腔也是极好的。”
“若是您还未听够，这会儿还可以点戏呢，正巧这曲过后没人点了。”
凤姐抿了口茶，杭州的好茶，她微微颔首，“那便点一出《锦平乐事》吧。”
“好勒，那您先看看吃点什么，我这就去知会一声。”
凤姐不置可否，把点菜的任务交给了平儿，平儿最是了解她的口味。
平儿现在虽然已经习惯了出门在外时与凤姐同坐一席，但是仍旧是一副小丫鬟的做派，动作也十分麻利。
“马公子，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自先时坐下，凤姐就发现这马公子一直看自己，像是有话要说。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惊讶，没想到王姑娘还懂戏。”
王熙凤顿了一下，问道：“马公子竟也知道这《锦平乐事》？”
“最近看书了解了一些，这戏出自前朝，但是讲的是锦平壮志未酬之事。”
马文才本就是个好读书的，他自从发现自己暂时回不去之后，便开始了解从自己那个年代到现在的事情。
想了解国家大事自然是看史书，想了解市井文化那就得看话本戏曲了。
近来他也是刚好看到了这个曲子而已，但他不认为一个女子会喜欢看这样的戏，这王姑娘一定是有用意的。
但是王熙凤并没有要跟他解释，只是笑了笑，说道：“想不到马公子还看这些书。”
王熙凤早发现了他爱看书，心中对他的印象也比以前好了许多，但是她自己不感兴趣，也没去打探过马文才会喜欢看什么书。
“看得杂而已，书读得越多眼界越广，明白的道理也就越多，我只是不希望自己是一个不通道理之人。。”
两人各怀心思，各自对对方都有了些探究之意。
“有时间马公子可否教我念书？”
凤姐说完就见平儿和马文才两人都有些吃惊的样子，她也没恼，笑道：“从前年轻不懂事，不喜读书，如今大些了也觉得该多读些书才是。”
这话是她的心里话，前世她纵使有权有势，但是她知道贾府中很多人都瞧不上自己，大抵认为自己只是一个管家婆而已。
而且她觉得马文才说得确实不错，自己若早点懂了那些道理，眼界放宽些，也不至于把所有的依仗都放在贾琏的身上。
马文才许是见她没在开玩笑，表情认真问道：“那王姑娘读过哪些书？”
“只识得几个字而已，小时大抵读过几句《三字经》和《论语》，不过也忘得差不多了。”
凤姐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她现在并不是很在意旁人怎么看待自己。
凡事只要自己在尽力去做，旁人的眼光是最没什么用的。
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不在意的态度却被马文才理解为心胸坦荡，他越发觉得凤姐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如此也无事，我不知王姑娘读书的目的是否与我无二，就我个人以为，世人读书当从孔孟开始，方能奠定一个良好的思想基础，其次若要提升自身气质，可读诗骚。”
“王姑娘可先把这四本读透了，若是不懂的问我便可，到时候我再给姑娘推荐其他的。”
王熙凤点头，暗下决心自己也要克服困难，多多读书。
交谈间，台上一曲终。
不过歇了片刻，《锦平乐事》的欢乐曲子已经开始奏起乐来。
乐景衬哀情，这个中滋味只能自己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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