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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师姐,师姐——”

        官道上,一人一马车缓缓行着,突然从墨绿遮盖的马车里探出一个脑袋,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骊山郡元日擂台上出了一番风头的姜祯礼,此时的姜祯礼还没有完全长开,一张脸虽然已经有了肖似他父亲温润周正的轮廓,眉眼间却仍有几分少年的青涩。

        “怎么了?”

        车旁一直缓缓行走的女子侧过头,她虽然不戴面具,但却蒙了一层白色面纱,面纱下的容貌看不清楚,只露出的一双水盈盈的杏眼,两弯羽玉眉,不笑时静似秋日潭水,一笑便染十分春色。

        不知是不是今日天气格外的好,天高气爽,玉柳轻扬,师姐的心情似乎也比往日好一些,看向他的时候,眼里还有一丝柔和的笑意,这笑意融在暖和的天光中,更显得她温婉动人。

        姜祯礼眨了眨眼,他的心告诉他应该回神,他却张不开嘴说一句话,好像刚才还好好的嘴转眼就跑到了别人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轻咳两声,他回过神来,把马车停在路边,在她略显疑惑的目光中从身后掏出两盒红色药膏,随后又撕下一块白色细布。

        姜壹心微微一愣,“你这是要换药?”

        “不是。师姐,你伸手过来。”

        姜壹心把手伸过去,姜祯礼把细布缠在她的手腕上,看起来像是包扎了一个不小的伤口。姜壹心有些莫名,正要缩回来,却被他轻轻握了一下小臂。

        “别动,马上就好。”

        话说完,他果然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姜壹心说,“受伤的不是你吗,怎么给我缠上了。”

        姜祯礼有些不好意思,元日那天比试完,他仍觉意犹未尽,拉着师姐轻功回府,结果跃到途中最高处时,突然感到气力一泄,险些摔个粉身碎骨。

        好歹有师姐在后面看顾,关键时刻接了自己一把,只是左腿稍微骨折,不然现在他怕是早去见阎王了。

        想到这,姜祯礼有些担忧,“师姐,我怕……我怕师父又罚你。”

        姜壹心看着自己手上那个一只耳朵大,一只耳朵小的“蝴蝶”,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那你当时为什么要逞能,嗯?”

        “我……”

        姜祯礼低下了头,姜壹心拍拍他,“没事,师父不会罚我,你放心。”

        “嗯?”

        “这不是有你的好办法嘛。”说着姜壹心晃了晃手腕,笑道,“看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再怎么说都会对我网开一面吧。”

        “我下次一定不乱来了。”

        姜祯礼皱着眉,虽然师姐说的轻松,但他心里还是没有底,自己小摔了一下腿能够装成无事发生上山见师父,可是他又怕自己道行不够,万一被看出来,师姐免不了又因为他受的伤而领罚。

        “师姐。”他心里莫名一阵紧张,一手抓着辔头让马不向前走,一边说,“要不我们不回天山了,你直接同我回宫。”

        姜壹心摇摇头,“不见师父总是于理不合,更何况……你不去,羌国的拜帖谁来领。”

        “派人来拿便是,一个小小的帖子而已,还非要亲自去取吗?”姜祯礼心底突然涌出一阵焦躁,脱口而出,“我觉得,他管得是不是太多了!”

        姜壹心没有说话,她只是一跃上马车,给马屁股狠狠来了一下,马吃痛向前奔跑起来,姜祯礼连第二句话都没说完,就被推回了马车里——

        “哎。”他跟着马车颠簸着,不知不觉的又想到了试剑大会的事,不知这次他能否做为无极天山弟子正大光明的与他人一争高下……

        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到了天山接引处,远远的,早有弟子在那等候了。

        “吁——”马头高昂,短嘶一声便稳稳落地,姜壹心一跃而下,正要和领头弟子说话,突然想起马车上还有一个伤员,转身正要拉他,姜祯礼却先她一步,也跳了下来。

        似乎先看出了师姐的担忧,姜祯礼冲她眨眨眼,随后与前来迎接的归墟长老弟子行了一礼,“辛苦各位前来相迎。”

        领头的是无极天山揽月阁副阁主,归墟一脉大弟子——秋遥月。无极天山的弟子服与别家不同,因为名气甚大,来此修行的、学习的甚至有来此讲学的、炼剑的,可谓无奇不有,虽然山门以剑为长,但也无法千篇一律,弟子服分为三种,剑阁的晴天朗月服、星观的楚靛宽衫与凤台的鸦羽凤鸣袍,这三种服饰不仅代表了三种学子类别,同样也昭示着师承与出身。

        譬如揽月阁乃是天下第一剑阁,代表的是无极天山正统剑术,弟子多穿素色里衣外套青色罩衫,腰间系一玉佩代表其弟子修行程度,秋遥月的玉佩是鱼符,乃是最高级弟子所配。而其他两脉,如点星观的邀月长老林秋轩修武学秘法,钻研仙人之境,凤溪台的洛梧长老则胜于药学,有天下神农之美誉,江湖流传“北有药王谷,南有凤溪台。”说的便是从无极天山修出的两位药仙,只不过药王谷的那位早已脱离天山许久,逍遥人间了。

        秋遥月人如其名,直爽一笑,扶起姜祯礼,在他上臂拍了一下,“好了,旅途劳顿,快去吧,师祖可是挂念得很。”毕竟是回了家,秋遥月这么一说姜祯礼也没松懈下来,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秋遥月他注意到了旁边静静立着的姜壹心,又转向她,只是这时的神情要收敛许多,“师姐,辛苦了。”姜壹心轻轻点头,“山门事务,你多劳心了。”

        简单寒暄几句,专司后勤的弟子将车马接过安顿好,两人则随着秋遥月他们一起上山。无极天山的山路宽阔华丽,道旁有奇花异草还有珍奇异兽的白玉雕像作为点缀,路上铺满了各样的域外矿石,打磨的十分平滑。

        走到逐风殿下,秋遥月停了下来,他的面前是九十九步阶,过了这九十九步,便是逐风殿。

        “祯礼,你先上去,我有些话要同师姐说。”

        姜祯礼来的路上便七上八下的不安宁,如今瞧着秋遥月面色严肃,和自己的神色倒如出一辙,心里不由得更慌乱几分,他向前半步,身子微微挡在姜壹心前面,“既然是有关师姐,不妨也同我说说。”

        “哎。”秋遥月苦笑,“我说你小子,这是无极天山,你师姐又是唯一能继承师祖剑术的传人,我能拿她怎么样,只是许久不见,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你们便走了。”说完摇摇头,“你呀,我小时候对你白好了,只想着师姐,忘了你师兄。”

        姜祯礼还是拧着眉头,姜壹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秋遥月面前,“我们去旁边说。”

        姜祯礼:……师姐。

        两个人去一边说话,姜祯礼听不到但心头郁结,不过师姐刚刚那么说,显然是不希望自己听的,可是人就是好奇心重,越是不让就越是想要。

        很快,姜壹心回来了,秋遥月和他招招手,便转身走了。

        姜祯礼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不一样,追着问道,“方才遥月和你讲什么了?”

        姜祯礼的关注点似乎并不在这上面,她说,“怎么不叫师兄?”

        “我们只是差了一个时辰出生,又差了一个时辰拜师,要不是师父迟迟不给我办拜师礼,我恐怕要当他的师兄。”姜祯礼眯着眼睛笑得狡黠,姜壹心也跟着微笑起来。

        “师姐,到底说什么了,快让我听听。”

        姜壹心看了他亮闪闪的眼睛,说,“遥月让你有空找他喝酒。”

        姜祯礼:……

        说话间九十九阶已走完,真到了殿前,姜祯礼整个人都沉静下来,一点没有往日胡闹的身影,看起来倒像个真正的皇子。

        姜壹心敛了神色,敲敲门。

        殿内燃起的烛火晃动了一下,殿内人咳嗽了两声,很沉重。

        “进来——”

        两人一同进了殿,姜祯礼正要跟着姜壹心行礼,却被她轻轻拉了一下。是了,他身份在此,饶是独孤老人和师姐强调过再多次,他都不想在他二人面前如此,即使独孤老人并没有真正让他拜师,他也依然把对方当成师父,既然是师父,怎么就不让自己行弟子礼呢。

        他这边憋着心里不愉快,但也没表现出来,按照往常规矩的行了一个拱手礼。

        独孤老人,无极天山的现任掌门望侠邪,江湖上说起名号就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此时倒是噙着一抹慈祥的微笑,看着姜祯礼说,“殿下此行倒是消瘦了。”

        “还好,一路上多亏有师姐照拂……不然……”话音未落,望侠邪已经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他一遍,目光在他的左腿上停顿了一下。

        姜祯礼急忙说,“独孤师父看起来好像也有些疲惫。”

        “呵呵。”望侠邪笑了两声,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两鬓隐约有霜雪色,但一双眼睛厉如鹰隼,被他一看便如一柄利刃直穿心口。

        姜壹心一直半跪着,望侠邪不是没看到,但是却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姜祯礼吞咽了一下,他觉得这次的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可师姐有什么做错了的呢,毕竟他们下山也是望侠邪同意的,莫非——

        他心里一动,“独孤师父,我……”

        “殿下累了。”望侠邪说出四个字,目光在垂头的姜壹心身上撇过又看回来,“去休息吧。”

        姜壹心衣袍下的手指动了动,姜祯礼看到了,是让他先走的意思,但是他不能,他不是没见过她受罚,望侠邪对一个十岁孩童尚能让她在冰天雪地赤脚站一天一夜,就更不要说现在,恐怕只会比以前更加严厉。

        姜祯礼不管不顾的单膝下跪,“独孤师父,下山的事是我主动要求的,师姐是拗不过我的意思才如此,并非自作主张。”

        “谁说是自作主张,不是我同意的吗。”望侠邪玩味地看着单膝跪地的两个人,随后在姜祯礼犹疑的目光中摆了摆手,“殿下先回,我有事单独说。”

        姜祯礼还要说什么,姜壹心摇头,说,“殿下请回吧。”

        “师姐……”

        “殿下,”姜壹心语气很轻,态度却不容置喙,“先回。”

        没有用“请”,而是换成了“先”,这是让他先避一避的意思。姜祯礼心里自然难以放心,只是在这里僵持着也于事无补,就算独孤师父不介意,可师姐要一直半跪着。只有他不在这,事情才能有所推进。

        “好……”他关切地看了姜壹心一眼,随后拜别了独孤老人,“弟子先行告退,望独孤师父莫要为难。”

        望侠邪微微点点头,待他依依不舍地推出去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姜壹心面前。

        这时候她只能看到他的衣角。

        “我是越发的管不住你了。”

        望侠邪叹了口气,“告诉我,这次的事是谁给你做的主?”

        姜壹心低着头,“师父,这完全是我一时兴起,想着节日将近,便自作主张带殿下去了清郦城。”

        “此事皆因我而起……”即使极力隐藏,姜壹心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心底有一种惶恐的情绪在缓慢滋长,随着望侠邪的声音动作将她束缚的更深。

        他一身玄色隐于阴影中,神色莫辨,轻抚着女孩柔顺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一只受伤的羊羔。转瞬间,他的声音响起,“好孩子,去领罚吧。”

        他走出逐风殿。

        “有命回来的话,去点星阁和戌戊商量商量试剑大会守山的事。”

        声音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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